珍妮乖乖地站在阴暗的阁楼的小房间里，听眼前的男人说话。

“记住我说的了吗？”对方叫汤姆，是卡尔顿府管家的儿子，一个高级仆人。而卡尔顿府，则是目前英格兰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威尔士亲王在伦敦的府邸，离圣詹姆斯宫不远。

“听到了。”今天刚满5岁的珍妮乖巧点头表示知道。

现在是1801年1月7日的上午，晚上就是威尔士亲王唯一的合法子嗣威尔士的乔治王子5岁的生日晚宴。虽然大家都出生在同一天，但两人的投胎技术明显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珍妮倒不是想取而代之，而是，唉，她好好的一个现代成年人为什么要投生到这个时代，成为一个父不详的女仆的女儿呢？这简直比成为不名誉的私生女开局还要差！

1795年，威尔士亲王为了偿还高达63万英镑的债务，同意了和自己的堂妹也就是不伦瑞克的卡罗琳结婚。尽管婚后他每年从国会拿到了12万5千英镑的拨款，依旧也没能解决财务问题，而新的账单又源源不断地产生。

可都已经这样了，卡尔顿府每到社交季的时候，还是夜夜烛光大亮，成为伦敦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珍妮的母亲就是在威尔士亲王大婚前来到卡尔顿府的，通过当时亲王的新情妇泽西伯爵夫人。虽然现在这位夫人已经快50岁，可她还是牢牢掌控着卡尔顿府舞会和晚宴的举办权。至于真正的威尔士王妃早在生下继承人的第二个月就和亲王分居，在第二年更是直接离开了这座府邸。

这些年来，对方再没有回来过。

“听到的话，就把新裙子换上，晚上好好表现。”男人将裙子放在不大的床上，等着看结果。如果不是今晚即将到来的其中一位客人特别喜欢小女孩，他又怎么会想到小珍妮！

这几年来一直看着她长大，看着她长出了绸缎般的金色长发，看着她展露出沾了蜂蜜一样甜美的笑容，汤姆·贝克差点就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可她不是！他没有漂亮的绿色眼睛，贝克家都没有。

也幸好小女孩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不然他还要犹豫一下要不要今晚上把人送过去。现在看来没什么好犹豫的，既然跟她母亲一样都有一张美丽的脸，早点用上更加好。小小年纪就见识过金钱和权力带来的便利，培养一下就是未来一朵有用的交际花。

“不会穿吗？我去叫人帮忙。”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小珍妮动作，男人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是，这条裙子价值4英镑，你怕是从来没见过。没关系，只要你今晚上表现好，以后就能经常穿。”

男人笑着走出去，不是很担心自己花出去的英镑回不了本。这可是伦敦，这可是威尔士亲王的卡尔顿府！只要他在这里，钱的事情就不是问题。

等人出去了，珍妮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很快就会有女仆进来帮她，这个人可能是她的妈妈，也可能是别的女仆，但这无关紧要。

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5年，虽然从来没去过这座府邸最奢华的地方，可仆人们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尽管大人们说起悄悄话来从来都是小声的，都是避着人的，可谁又会注意一个女仆的孩子呢！

那些舞会那些晚宴里都会发生什么，甚至熟悉的女仆们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都去做了什么，珍妮都知道。她就是这么来的，能不知道吗？

至于管家的儿子刚才说的，乔治小王子需要新的玩伴这件事，她压根儿不相信。

对方是谁？乔治三世目前唯一的合法孙辈，更是未来乔治四世的唯一继承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身边的玩伴只可能是贵族的孩子，怎么轮得到她一个父不详的仆人的女儿？！说是去当小女仆还差不多。

不过就算是当小女仆，也比总是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阁楼里好。虽然珍妮不清楚为什么乔治四世历史上明明生的是女儿，这会儿变成生了儿子这件事。也许是平行世界吧，总不会是被掉了包。

想着晚上的事，有人进来了，是她的妈妈贝丝。

“亲爱的，我来帮你。”二十几岁的贝丝也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就是颜色深了点，“汤米叔叔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机会，别浪费了。”她的女儿来得意外，可生下来后慢慢长大，她很满意上天赐下的这份礼物。

珍妮很聪明，会知道怎么做的，就像她平时做的那样。

“妈妈，你会离开卡尔顿府吗？就像其他人一样。”灰扑扑的旧衣服脱下，新裙子罩了下来。

“为什么要离开？去做男人的情妇吗？不，珍妮，情妇年纪大了会被抛弃的，妈妈还不如留在这里当个女仆。在卡尔顿府妈妈才有能力生下你，养大你，而不用愁吃的穿的用的。”只有那些傻女孩才会跟着男人走，之后再没有了消息。

“珍妮，不要相信男人说的话。男人的钱不是我们的，男人的地产更不会给我们。现在这样有吃有穿的挺好，不要想太多。你要做的，就是让小王子喜欢你，喜欢到把你留在身边。”

做大家的女仆和做一个人的女仆，这其中相差太多。如果珍妮能趁着年纪小去小王子身边，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当然失败了也没什么，只不过还是老样子。

“妈妈的珍妮很漂亮，小王子殿下看了一定会喜欢的。”如果她不是女仆，她的珍妮就该有更好的生活，起码将来会有一份体面的婚姻，一个幸福的家庭。

“妈妈也很漂亮。”漂亮到今晚她一定会出现在晚宴上。

乔治小王子5岁的生日晚宴是晚上8点以后的事，不过妈妈说小王子身体不太好，只能早早地在晚宴开始时出现一会儿，后面就是大人们的时间。

“汤米叔叔去忙了，妈妈先带你过去。”

天刚黑，珍妮就穿着新裙子跟着妈妈走在从来没走过的不属于仆人通道的走廊上。一路走来，烛光慢慢亮起，后来更是和白天没什么差别。可能是光太亮了，珍妮几乎没怎么看清周围的一切，就匆匆跟着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挑高的厅堂。

“贝丝，晚宴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带着小珍妮来这边了？”

“哦，贝丝，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待会儿有空吗？”

“哇，这就是小珍妮！吃甜点吗？去那里吃，叔叔和你妈妈有点事情。”

一路走来，越来越多的人跟妈妈打招呼，直到她们前进的步伐被人打断。珍妮被抱到了一边，她的妈妈一转眼就和人一起不见了。刚才的那个叔叔没见过，看穿着应该是一个侍卫。听对方说话，他和妈妈挺熟的，估计不是第一次。

其实这种事情见多了，人是会麻木的。就像是管家的儿子、厨房里的大厨，还有出现在卡尔顿府任何一个看上了贝丝那张脸的人，他们会做的事情都一样，利用身份利用权势去得到一个年轻女性的身体。甚至，后者都是自愿献出自己的本钱。

卡尔顿府的侍女们女仆们为什么年年都是新面孔，就是因为威尔士亲王喜欢用她们招待客人。看上了被带走，新的人就会补进来。这时代的女性几乎没什么工作机会，普通人要养活自己养活家庭，很多都只能去从事皮肉生意。相比外面的，卡尔顿府起码保障了基本的衣食住行。

珍妮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着妈妈回来，手里拿着一小块松软的甜点。她没吃，也没有兴趣吃。

“迷路了吗？你的侍女呢？”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珍妮的思绪，对方是个10岁左右的贵族少年，“走吧，先去王子殿下那里。”哈廷顿侯爵以为对方是哪家贵族的女儿第一次出门。

其实按照眼前女孩的年纪来说，出门社交实在是太早了点，可谁让乔治殿下也就这么大。即便未来乔治王子要娶英格兰以外的公主，那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这期间发生点什么，就足够有家族把自己年幼漂亮的女孩带出来。

去不去呢？珍妮最后还是跟上了这位小贵族的脚步。她不用担心妈妈的安全，既然最终目的就是留在小王子身边，早点去晚点去没什么区别。

“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去王子殿下那里了。”走之前，她给不远处的仆人留了话。

没几分钟，一大一小就离开了这个太过明亮的地方，走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范围，尽管这里也点满了蜡烛。

到处都是天使的壁画，到处都是小天使的装饰。

“哈廷顿侯爵，威廉·卡文迪许。”

笼罩在天使中间的珍妮一听到卡文迪许这个姓，整个人都精神了一点。哦，她知道这个人，更加知道他家里德文郡公爵府发生的那些事。

在仆人的通知下，门打开了。

等到仆人们散开，视线里没有了障碍后，珍妮见到了这位小王子。他同样金色的头发软塌塌地压在消瘦的脸上，深色的眼睛里没有5岁孩子该有的清澈，反而都是阴郁。

“这又是谁？！”他尖锐的声音响起，珍妮才意识到对方问的就是她。

“殿下安好，我是珍妮。”先把礼行了，“汤姆叔叔说殿下可能会需要女仆，就安排我过来试试。对了，汤姆叔叔的爸爸是贝克管家。”既然对方是这么告诉她的，她就没说谎。

女仆？在这里的小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带人过来的哈廷顿侯爵先产生了自我怀疑，他居然把一个仆人的女儿认成了贵族？

“女仆！就你？你能干什么？！”乔治小王子重新看了一遍这个不像女仆的女孩，她能自己穿衣服吗？长得跟天使一样，连说话声音都软软的，能做女仆的工作？！

“殿下，我会记账会赚钱。”其他仆人能做的，她一定抢不过，那就从别的地方入手。

珍妮说着就从裙边侧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小账本：“您看，这就是我这一年多来记的账赚的钱。”虽然不多，加起来积蓄也有282个便士超过1英镑了！

乔治根本没打算看，可身边的哈廷顿侯爵仗着长得高看到了那账本，还露出了奇怪又怀疑的表情，那他也看看。

“拿来！”上面到底记录了什么，能让公爵府的继承人都变了脸！

帮塔娜姐姐记账1个月收入1便士，帮厨房洗100个餐盘收入1便士，帮汤姆叔叔算账3天收入10便士，给妈妈买止疼药支出12便士，发现贝克管家账单错误差点多支出9英镑奖励10便士，捡到一只珍珠耳环上交奖励3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