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没劲儿
回去的两天里,岑牧晚还沉浸在其中,好像魂落那了,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沈西西说这是演奏会后遗症,但岑牧晚知道不是。
因为她脑子里想起的都是那张脸,那个拥抱,折磨的几晚睡不好觉。
过了午饭点,岑牧晚正准备点外卖,程让把饭盒放在她面前:"知道你今天忙,提前给你打好饭了。"
"谢谢。"岑牧晚说。
"感觉你最近这两天看着有些累,没休息好吗。"
"有点失眠。"
"睡前泡脚试试。"
"好。"
程让坐她对面:"不知道上次说请我吃饭的事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你今天有空?"
"嗯。"
"太好了!"岑牧晚掏出手机,"我来订餐厅,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
岑牧晚翻着手机突然眼睛亮起来:"凉城居然也开南京大牌档了。"
"南京大牌档?"
"嗯,和王浩在南京吃的就是这家。"岑牧晚说,"这家的板鸭和美龄粥特别好吃,要不就这家?"
"可以。"
岑牧晚早上打车来的,下班直接坐程让的车一起走。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程让接到电话让他去一趟车祸现场,清理一下逝者的尸体。
"不应该打120吗。"
"说是人被撞碎了,家属直接打电话让殡仪馆拉走。"
岑牧晚本来想一起跟过去,又想想那个画面接受不了就没提。
车子停靠路边。
"真是对不起!"程让很抱歉,"我帮你打车。"
"不用,前面一个路口就到了,我走过去权当散步。"
听她这么说程让也放心了:"那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
黑色迈巴赫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岑牧晚走过,寂静黑夜里响起的一道喇叭声。
她回头的同时车窗落下。
周执坐在车里。
岑牧晚一愣,沈西西不是说他南京场巡演完就飞回美国了吗。
“你,还没走?”岑牧晚下意识脱口问出。
周执下车走到她身边:“今晚的飞机,过来给你送个东西就走。”
周执把耳环拿出来:“上次你落车上的。”
岑牧晚先是看着眼熟,紧接着想起这是同学聚会那晚带的。
她第二天醒来后发现只剩一个耳环的时候有问沈西西看见没,耳环还是为了搭配白裙子特意买的,戴了一次就丢了,岑牧晚心疼了好几天。
怎么会在他这?
想了半天只有一个可能性。
"谢谢。"
周执突然叫她的名字:“想在舞台上弹琴吗。”
岑牧晚在想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你在害怕吗?”
岑牧晚笑:“我都敢在殡仪馆工作,我还会害怕什么。”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工作。”
岑牧晚摇头:“我有工作,其次,我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周执清楚她的性格,也就没再说什么。
“有困难的话可以找我。”
岑牧晚开玩笑的语气:“你在美国这么远的地方也找不到你。”
“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过几个月就回来。”
"还有演出?"
"回来定居。"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息,就是因为了解他,他那眼神和语气不是开玩笑的才让她愣住。
“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国定居了呢。”
“我家在这。”
后面还有一句周执没说完––我爱的人也在这
岑牧晚想了想也是,这儿毕竟是家,半天憋出四个字,很强硬:“欢迎回家。”
程让打来电话,岑牧晚接听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免提,温柔的男声从那头传来:“到家了吗。”
周执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猜想这不会就是那个前男友吧,但鉴于上次激动认错人出糗,他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到现场了。”
通话时间一共就一分钟,周执不耐烦的表情换了一百八十个。
岑牧晚看到,以为他急着要走:"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嗯?赶他走,两人好说悄悄话,周执还就在这等着她挂电话。
见他也不说话也不走,岑牧晚很快就挂了电话。
"这么晚还有工作?"他试探性的问。
"不是工作。"岑牧晚收起手机问,"你不走吗,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周执烦躁的解开领口纽扣,深吸一口气,阴着脸回答:"走,马上走。"
岑牧晚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噢了声:"那快走吧别赶不上飞机了,开车注意安全。"
"……"他快气死了。
坐在车里,车窗全落,他烦躁的把剩下的两个纽扣也都解开。
他最害怕的就是和岑牧晚成为现在这样的关系。
双方都不提过去,他们可以坐下聊天,可以大方拥抱,但这些行为她也可以和其他异性做。
他感受的到她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常安打电话问他到哪了,周执说还得半个小时。
地址是找沈西西要的,沈西西说她没有固定的下班点,于是他从下午四点就一直在小区外等着,等了四个小时,只为借着送耳环的名义亲口告诉她自己要回国定居的事。
结果她就这反应!
果然是不爱了。
周执单手打着方向盘,寂静深夜打火机啪嗒啪嗒声在不断提醒自己冷静。
"还有,你中午说的话是认真的吗?"常安问。
他反问:"你觉得我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你想清楚了?"
"从两年前就在想。"
"行。"常安语气非常无奈。
"常安,你跟你男朋友谈几年了。"周执不是个爱八卦的人,突然问起这个,常安倒愣了一下。
"五年。"
周执说这么久:"那他怎么还不娶你。"
提到这个常安就想生气:"您整天满世界飞,他想跟我求个婚都得提前预约,你见过哪家求婚女方是提前知道的。"
周执说抱歉:"想不想休息,给你放个年休假。"
常安一听这个,声音都变大了:"多久。"
"一年?两年?或许更久。"
常安被吓到:"你是要提前退休吗!"
"想过。"
"是因为她吧,那个女孩,岑牧晚。"
凉城的海风吹在脸上,从未有过的清醒,他大方承认:"是。"
"你也是该好好休息了,不过。"常安顿了顿,"确定要回凉城吗,不换个城市?"
"总不能因为疤长在脸上就一辈子不见人吧。"
"我发现了,见一面岑牧晚比看一年心理医生管用。"
"……"
––
岑牧晚一到家就开始让沈西西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一直都跟周执有联系。"
沈西西:"没有。"
岑牧晚:"那我问你,同学聚会结束那天谁送我回去的。"
沈西西一下明白她知道那天晚上周执也在的事了:"我和周执,不过我发誓,他那天什么都没做!"
这点岑牧晚不担心,因为周执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她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发酒疯。
"没发酒疯,倒是一直抱着某人的脖子不松手。"
岑牧晚瞪大眼睛:"真假的!"
"我拍了照片你看吗。"
岑牧晚做了一番心理挣扎后说:"看。"
照片发来,看背影是在外面,不过真的如沈西西说的,她抱着周执的脖子,脸贴他怀里。
没脸看,真的没脸看。
她咬着手指:"我那天,还对他做什么了吗?"
沈西西笑的猥琐:"你想对他做什么呀!"
"你怎么也不拦着我点。"
"你像个树懒一样挂他身上,我根本松不开你的手。"
说像树懒都夸她可爱了,她这分明像个流氓。
没脸见人,岑牧晚想把自己活埋算了。
“我本来想给你说的,结果第二天你就去看他演奏会了,我怕我说了你俩再碰上太尴尬。"
"下次在外面绝对不喝酒了。"
沈西西说不信:"还有,周执向我打听了你的事。"
"什么事?"
"感情的事呗,我呢,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她还不了解沈西西?
"你骗他说我谈了好几个男朋友?"
"那倒没有,我说你俩感情的事我不插手,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你。”
"他有给你说回国定居的事吗?"
"谁?周执?他要回国定居了!?"沈西西激动差点把画架摔了,"他告诉你的!"
"嗯,那天新买的耳环是落他车上了,刚给我送来时说的。"
"岑牧晚,我真有种预感,你俩能重归旧好。"
岑牧晚站在阳台,望着远处发呆,手里摆弄着顾月华养的绿萝。
她有很多的顾虑,比如在缺失彼此的九年里,对对方的生活都是一无所知,再次见面和重新认识一个新朋友没有多大区别。
"刚还说不掺和我们俩的事,这又开始了。"
沈西西说她真没劲儿,一聊到这个话题就躲避。
––
周执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岑牧晚没再听到过他的名字。
不过他的照片倒是天天见到,因为王浩把两人的合照摆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每天一进门都能看到。
有天闲着无聊岑牧晚上百度搜他,几十行都是关于他的获奖经历,岑牧晚想了解点别的事情都看不到。
转眼在殡仪馆上班已经三个月,看着卡里的存款多起来,心情好的走路上碰到一只可爱的泰迪都要蹲下来和它握手。
殡仪馆钢琴师算是这两年新兴的小众职业,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岑牧晚的业务水平已经不局限于固定的几首曲子,她列了一个张表,根据逝者性别,年龄,身份不同,对应着不同的曲子,逝者家属可以从中选一首。
这天岑牧晚换好衣服准备下班的时候接到周执的电话,直觉告诉她他回国了。
"喂。"
"是我,周执。"
听到他的声音,心脏狂跳的瞬间手心在冒汗,连电脑都忘装了:"嗯。"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我现在在机场打不到车,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
今天凉城大雨,王浩说自己早上打了四十分钟都没打上,最后坐公交车来的。
岑牧晚看了眼窗外,说:"好。"
"我在T2航站楼6号口等你。"
"雨天路上可能会堵车。"岑牧晚给他提个醒。
"不着急,安全第一。"
真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雨刮器根本赶不上雨落的速度,一路上心惊胆战。
周执站在路边,一身黑色卫衣和这个雨夜融为一体,高挑的身材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趁他开后备箱放行李的空隙,岑牧晚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胳膊,刚一路上全程死死抱着方向盘。
周执注意到,开门的动作停下:"换我来开。"
"不用,你刚下飞机挺累的。"
"坐飞机有什么累的。"周执撑着车门,正经不过半天,嘴又开始犯欠,“你那眼睛1.2的视力表看的都费劲,我可是很贵的,要在你手上出事,你得赔个倾家荡产。”
“……”
岑牧晚让位,在坐副驾驶打开导航问他去哪。
“地址在手机里。”常安在来的路上给他发过,“江滨花园。”
岑牧晚一愣:“你什么时候搬家了?”
周执一开始没意识到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后知后觉想起她也住在江滨花园。
周执新买的房子还在装修,这地方是常安临时给他租的。
"等我打个电话。"电话接听的同时他按下免提。
常安:“下飞机了?”
周执嗯了声,掀起眼皮边看着她边说:“问你件事,房子你为什么租在江滨花园?”
常安:“我查过,江滨花园的安保非常不错,其次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而且靠近市中心,最适合你这种常年身上不沾烟火气的人。”
周执听着最后一句轻皱起眉头,挂上电话,转头和她对视:“听到了?完全巧合。”
她都没说什么,明明是他自己要打的电话。
“你为什么租房住?”
周执打开转向灯:“爸妈不在,房子卖了。”
岑牧晚噢了声,有些纳闷他爸妈居然没跟着他一起回国定居。
岑牧晚半路上就睡着了,周执怕她冻着把温度调高,后来听到她咳嗽一声,打车后备箱从行李箱找出一件外套搭她身上。
他单手撑着方向盘看着岑牧晚熟睡的侧颜,温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