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兰朔抱着的那把无欲剑其实有个不小的来头。
两百多年前,浮尘仙师途径凡世一小国。正逢国中动乱,君王被一狐妖美妾迷得神魂颠倒,险些要将国祚拱手相让。已然兵临城下,大火烧宫,仙师于子夜降临,寥寥数语点醒了君王,而后君王抄起了殿中的宝剑,一剑砍下了爱妾的头颅,那叫一个血溅当场,星星点点如天女散花般。
但是别急,这把剑并非无欲。
殿中宝剑双生,据说是开国时一位名匠用自身身躯所炼,献祭自身以报王之恩情。双生宝剑在殿里摆了数百年,没有想到开锋后一把见了妖血,一把却见了王的血。
只见那狐妖呜呼命断,君王状若疯癫,忽然痴笑一声,道“尘世无所留恋,无甚欲望,不如归去!归去!”
而后回身抽出另一把,浮尘未来得及阻止,就已经自己抹了脖子。
这一把,才因为那句“无所留恋,无甚欲望”,就成了无欲剑。
仙师叹息,人妖本殊途,这样执念又是何必。但他在最后能了悟至理,也算是难得了。
他收走了那两把宝剑,无欲溅了王血,灵气已成,另一把却黯淡无光......
“师尊,这幅画讲的是什么?”
万翎回过神,兰朔正站在那万神宴图前,仰头专注地注视它。
刚才来的路上还害怕的很,因为心里忐忑不安,现在选定了自己的剑,他就胆大了许多。
万翎上前,见兰朔伸手指的是那几位没有脸的神祇。
她略略回忆,复述她师尊的话说:“这大概是先人想象的神明筵席,放在这里祝愿后人沐浴仙恩而已。”
兰朔又问:“那他们为何都没有脸?”
“或是雕刻的人本来就没有刻上脸,也或是被风化了。”
具体是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
缥缈剑阁中光线昏暗了些,走出去后一时不能适应外面刺眼的红日,万翎眯了眯眼。
这一眯可了不得,好像在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之人的剪影。
兰朔跟在她的身后,也认出了那是谁,默不作声地牵上她的衣袖。
万翎想着不去找青冥,没想到他得知她带着兰朔来这里,竟自己过来了。
她打了个哈哈,干笑着叫了一声“师兄”。
青冥负手立在红日前,衣角被吹得不时飘飞。
他的脸色依然不好,冷得跟块冻了十年的冻豆腐似的。
“你带他来这里?”
万翎煞有介事地点头,半是要气他,半是炫耀她的小徒弟天资不凡:“兰朔已经筑基,我带他来寻剑,有什么问题?”
“......”
是没什么问题,于情于理的事,青冥反驳不出话。
但他的目光逐渐聚焦于兰朔手里拿的那把剑的剑柄,上面的纹路在日光照耀下沟壑分明,清晰可辨。
她竟允许这蛇妖选这一把剑。
万翎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妙,还是不要站在这里触他的霉头,便带着兰朔径直上前。
三人肩膀交错,青冥突然开口:“站住。”
万翎转过身来:“师兄还有什么问题?”
青冥道:“你这次闭关,可有精进?”
万翎面不改色,道:“有啊,精进不错。”
谁料,她话音刚落,四方剑暴起,青冥出手迅疾,万翎赶紧抵挡,转瞬间就与他交锋了三四个来回。
感受到四方剑传递过来的凛冽剑气,万翎心说不好,他来真的啊。
将兰朔推至一旁,剑光无影,又在二人中间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万翎提剑挡住了青冥势如破竹的一击。
她忿忿:“师兄,做什么这么突然!”
青冥表情未变,是寒冬腊月里的冻豆腐加了冰渣子,看得她来气。
“你说你有精进,就让我看看你的长进。”
万翎简直要气笑了:“你换个时候来与我比试也好,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比试?”
青冥不语,只是又变换了数个剑招,万翎一看这是说不通了,也无言之。
既然没话可说,二人开打。
飞沙走石之下,兰朔出了一身冷汗,站在旁边甚至都看不清他们的出招的方式,怔怔地向前走几步。
这对打造成的影响简直是要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缥缈山的许多弟子在下面看见了这主峰上的剑光铮铮,如同放烟花般令人眼花缭乱,都慕名赶来看戏。
毕竟万翎仙师和青冥仙师都是缥缈山的杰出人物,即使是平时的小切磋,也能令旁人叹为观止。
甚至还有人能从中悟出一点小道,转头就能突破了当前的修行难关。
不知几百个来回后,万翎本来还有意放水,但怎么看怎么觉得青冥这次是用尽了全力,出剑诡谲又不讲情理,好像连同门之情也不顾了。
她在与青冥碰剑的间歇,痛苦道:“师兄,可以了吧?我不想打了!”
青冥冷酷说:“使出你的全力。”
又是无情一招。万翎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全力!是她不想吗?关键是,她现在一使出全力就心脉震痛。
眼看着今日青冥是铁了心要她认真打,万翎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还是趁早结束这场无谓的闹剧。
只见她身法灵巧,动用了强大的灵力,浮光剑上一寸寸攀上白光剑气,与青冥交了几个错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四方剑被振飞,二人分别飞落下。
万翎气息凌乱,反手将浮光剑背在身后:“师兄,可认输?”
青冥不语,召回了四方,只是在飞走前对她说:“与上次相比并无明显长进。”
呵呵,打输了还要逞口舌之快。
乌泱泱的人群自发向两旁退开去,目露敬仰地注视昂首的万翎仙师,哦,还有她那好像快哭出来的蛇妖徒弟离开。
到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吊木桥,万翎实在忍不了了,咳嗽一声,又从唇角溢出一点淤血。
她将那口血气又重新咽了回去,太阳穴突突地跳。
心口处钝痛,如用刀子割肉般。
兰朔对血腥气分外敏感,早在他们过桥前就察觉到了她的血味,所以才表情酸楚,不是好像,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师尊......”他忧心不已,睫上沾了泪,想要拿自己的袖角来替她擦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