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迈尔斯由麾下的队员背着离开，只剩下弗丽嘉和孤零零的机器，吴瑕看弗丽嘉一个人将手中的机器鼓捣了一阵，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样子，又想起对方刚刚说的那些让自己过来的话，慢慢走了过去。

靠近了看，她发现弗丽嘉竟然很年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可能是弗丽嘉穿的长袍太老成，还戴了眼镜，吴瑕一开始没看出来，不过这没必要让对方知道。

可能是因为实在无聊，弗丽嘉竟然把眼镜链拆下来，用食指绕圈甩着，吴瑕不禁有些感慨这位女性可真是心大，他们目前的关系称不上良好，她心态却如此放松。

“坐。”女人看着她走过来，不恐惧，甚至称不上多警惕，只是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等吴瑕坐下来后，弗丽嘉好奇地看过来：“你年纪轻轻，能力却很强，我们国家也培养专门的武人，就算如此我还没见过能媲美你的孩子，你们村子这么小，人才倒是出类拔萃。”

“你知道我们是哪里的人？”

“当然了，现在冷静下来，看你们的装束还有行为就能看出来。来的路上，我们见过你们村子，不过，我看你和他们长得不太一样。”

“我是被村子收养的孤儿。”吴瑕如实说道。

女人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果然。还有，我们还旁观了你们村子的迁徙。”又看了看她的表情：“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意外。”

“这里能建成绝对不是一日之功。”吴瑕指了指这整座平台：“既然如此，你们也该明白我们和你们本质上没有冲突。”

出乎意料，弗丽嘉很快点头同意：“能理解，换位思考，如果你们的村子出现在我的国家附近，我们也会坐立不安。不过我们就不会像你们这样温和地前来打探了，恐怕会直接灭掉你们。”

“你们坎……荼诃人的能力这次我也有所耳闻，更亲身经历过了，是该庆幸我们不在你们附近。”

弗丽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们村子很强，我都说过了，既然这么强，你是怎么肯定你们会输呢？”

“不一样，你们是国家，我们只是村子。个人的能力再出众，面对绝对的数量，也不会有任何胜算。”

“嘿，有没有人说过，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说，你有点聪明过头了。”弗丽嘉挑了挑眉：“之前听了你的话，我原本以为我们很像，但是想想我十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成熟的想法。”

吴瑕不由诧异：“很像？”

“我也是孤儿。”说这句话时，弗丽嘉的眼神不自然地从吴瑕身上移开，目光投向了工坊的方向：“我们国家有专门收养孤儿的机构，从小周围人不怎么喜欢我，因为我不是纯血坎瑞亚人。但我有一个聪明的脑子，他们需要我，不过我也明白，哪怕是我维护的这些机器，也比我重要。”

这些话听起来透着淡淡的寂寥。

“我很，呃，抱歉。”吴瑕不确定地说道。

弗丽嘉转过头来，朝她嫣然一笑：“没什么，和你又没什么关系，看来你虽然也是孤儿，但生活得很好。”

“虽然村子里也有不同的意见，但周围的大家都很保护我。”

“果然，你周围也不全是温暖的人，”弗丽嘉喃喃道：“混血，或者外来者，在这个年代似乎会注定不幸，但你比我幸运，我说是聪明，但除了机械方面，也没什么突出的能力，甚至连这个方面我都没有出类拔萃的才能。”

她苦涩地笑了笑。

吴瑕笨拙地安慰她：“能维护这些机器，也很了不起，我看这些机器根本看不懂，这样的能力也不是谁都有的。”

“当然。”像是有点骄傲一样，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弗丽嘉终于一扫之前的颓丧，看起来精神振作了不少：“虽然这里的机器没包含什么前沿的技术，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使用。我要不断学习，迟早有一天，变得能操纵最尖端的机器。”

看着弗丽嘉志气满满的模样，吴瑕发自内心地赞同她：“你一定能。不过，这对你们来说是很大的荣耀吗？”

弗丽嘉立刻加重语气。

“当然！你不知道，在我的国家，因为没有神祇，顶尖机器就是无价之宝，负责操作机器的人一定是全国最优秀的人才，他们受到的培训也是秘密进行的。那些机器的价值，即使是神明也会为之心动。”

听着弗丽嘉感叹般地提起神明，吴瑕心底一动，这么说，搞的她内心忽然也有点心动。

“那你们有没有那些很厉害的东西，比如说……”吴瑕想了想该怎么描述未来的独眼小宝：“就是那种机器构成巨人什么的？”

弗丽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幸好你没问什么真的存在的技术，不然我还不好回答了。”

“只是随便聊聊。”吴瑕苦笑一声：“不过，你说连神明也会为之心动，难道真的有神明曾经抢过你们的技术。”

弗丽嘉摆了摆手：“就算是神明，想从我们的家园抢走技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像我们这次外出试验一样……目的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不过我们经常会这么出来调研，也发生过几次被当地的神明偷走机器的事。”

吴瑕点头，她的内心还是人类，所以对无神的人之国坎瑞亚并不抱有恶感，此时她由衷表示：“就算是神明，里面也有坏家伙。”

弗丽嘉惊异地看着她，显得更激动了：“对吧！就是说，唉，这片大地上的人要是都有你这样的觉悟该多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喜怒无常的神明身上，听起来就很愚蠢。”

因为她是穿越者啊，吴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在这片众神争斗的大地上，大部分人类肯定还是希望有一个强力的庇护者，再结合神明和人类力量的差距，渴望神的指引也很正常，所以她两方的想法都能理解，不过在这个场合就不必说出来了。

不过，现在的坎瑞亚连耕地机的雏形都没制造出来，一定是很久远的过去了，再一次印证了她关于这个时代的猜测。

“还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吴瑕迷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了，你们荼诃国没有神明，可是很多传说不都是神明化作人类行走于大地什么的，你们是怎么确定真的没有神明存在啊？”

弗丽嘉先是奇怪地看着她，忽然大笑不止，引得一边的伊萨和赛瑞德都看过来。

她笑得太厉害，眼泪都飚了出来，她摸了一把眼角的泪，笑嘻嘻看向她：“哎呀，你这孩子，想法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怎么长的头脑呢？神明怎么可能混迹于普通人之中。”

这说的吴瑕就不服气了，这怎么不可能。

“首先，魔神降临的地方，可是人类的聚集处。”弗丽嘉竖起一根手指，向她解释道：“虽然我们的国不喜欢魔神，但不得不承认，魔神天生拥有的力量，不是凡人能够比拟的，他们轻轻动一动手指，毁灭一群人不是问题。”

“对于刚出生的，如同白纸一张的魔神，因为绝对的力量，他们根本无法共情人类，他们只会不屑于隐藏于人类之中。”

这倒是，吴瑕点头同意，她也是因为带了记忆穿越而来才能融入人类社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记忆，她好像并不能将那份与生俱来的力量运用自如，唉。

“其次，有这么一种说法，叫‘魔神爱人’，因为这片大地上的魔神都会庇护自己的子民。”弗丽嘉说到这里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不过，我倒是觉得那根本不叫什么爱，叫怜悯还更恰当点。”

愿闻其详。

“他们所谓爱人的方式，就是当所庇护的人类发生危险，他们会动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人类——虽然方式各不相同，有些真的很难以理解。”

想起传说中蒙德的高塔之王，吴瑕用力点了点头。

“对吧？但是真正的爱一定是平等的，如果真的平等看待人类，就不会无视人类的意愿。如果有人天天把我保护得好好的，为我划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觉得那不是爱，那充其量只是一种，从天上投下的高贵的注视和怜悯。”

吴瑕肯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句话怎么说的，一千个人里面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放在提瓦特大陆的魔神爱人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各个魔神有自己的爱人的方式，但是爱这个词解释权在每个人的心中，从弗丽嘉的角度理解，她说的没什么错。

“你和我们国家的理念很有缘分。”弗丽嘉看向吴瑕，感慨着说道：“你们是从须弥过来的，说不定咱们很久以前是一家呢。”

这时，原本只在远处偷偷看着这边的赛瑞德忽然走了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吴瑕，从上面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人来了。”

“你先回吧，后续交给我们处理。”伊萨也上前说道。

吴瑕看了看他们，又回头看了一眼弗丽嘉，弗丽嘉朝她一笑：“我这边接应的人也要来了，再见啦。”

“虽然说了这些，不过我想你的村子应该是要去寻找新的神祇庇护。”

临走前，在村子里来的援军包围下，弗丽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彼此握了握手：“小姑娘，这次我们没什么冲突，自然可以当朋友。不过我们一向不喜欢神明，你们到了神明一方，如果有一天在战场上，彼此兵戎相见，我想我们也一定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嗯，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一种尊重。”吴瑕也将手握紧了些。

当她离开山洞的时候，看到一行穿着长袍的人走来，应当是坎瑞亚人。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山洞，转身离开了。

她忽然有些多愁善感，即使有一颗人类之心，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为魔神的现实。

魔神和人的寿命差距如此之大，对于她们这样萍水相逢之人，这样见面的机会，或许不会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弗丽嘉：我跟你说，神明真的是，balablabla……对人类来说真的不太行！

吴瑕：（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