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夜里下了场雨,到清早时,虽已经停了,但外面地上还是湿着一层,不少树叶被风雨刮落在地,又铺了满地金黄。
虞欢起来时,下意识往窗边的榻上看了一眼。
那张榻上早已没有了沈岭的身影,夜里铺在上面的被褥,此时也已经被收拾一空,锁进一侧柜子里。
知道沈岭是有任务在身,已经出去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着,他出门的时候,外面可有在下雨?
云青和云竹算着时辰进来服侍她梳洗,她们推开外间的门的时候,虞欢也正信手去推里间的窗。
她当初赁下这座宅子时,就是因为看重了主院屋后栽的几棵梧桐树,如果她能在这里住到春夏之际的话,她还想在那边架一座秋千。
此时冷雨新晴,她好奇边镇雨后的风光,也就没注意到云青劝阻她的声音。
贸然一推开窗,就感觉到一股力道极重的风迎面冲进来,风里裹挟着一股寒凉,激得她立刻起了一层战栗。
“公主当心,”云青忙不迭拽了件外裳来裹住她,又立刻转身把窗子重新关紧,“今日可真冷,公主仔细着凉,一会儿再喝一碗姜茶吧。”
虞欢却记挂着要到镇上转转。
她之前随父皇来的时候,受到的限制颇多,总不能尽兴;
后来又因为要准备亲事,也没能出去走走。
如今一切全凭她做主,她又从沈大娘、王阿婆她们口中听说镇上的一些有意思的去处,就想着全部都逛一逛 。
云青和云竹自然阻拦不了,只得仔细安排下去,将出门要用到的东西都备上。
在虞欢她们准备着要出门时,沈岭正和卢虎、卢豹两个继续顺着从武承镇到绥远城的这条路边走边仔细检查。
卢虎找得火大,等拐进一条小路以后,他一脚踢走路上的小石头,重重呼出一口气,“都这么多天了,皮家那边也见到皮保贵回去,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你们说,这王八羔子能跑哪儿去?”
卢豹比他抱怨的声音还大,“走的老子肚子疼,嘶……这老小子该不会赌输了钱,跑出去躲赌债去了吧?”
这一路结伴来寻人的只有他们三个,卢虎兄弟抱怨半天,却没听见沈岭有什么动静,不由得转头看向沈岭。
就看沈岭并没有去观察路上的车辙痕迹,或是路上看到的行人,而是一直往两边坑洼不平的地方看。
那些地方大部分都是荒地,庄稼种上去收成不好,草也不爱长,倒是野草一直疯长,有的地方简直比人都高。
“哎,沈岭,你看什么呢?”
沈岭收回目光,“现在还说不好,再等一天看看。”
大致寻了一圈,三人便回了城。
刚进城不久,卢豹眼睛尖,忽然指着一个方向,一个劲儿的拉着沈岭,“沈阿兄,你看,那边的人是不是你娘子啊?”
沈岭往这边看的时候,虞欢也刚好随意地瞥过去一眼。
看到沈岭回来了,她自然的迎过去,“事情办完了?”
一面又与卢虎两个寒暄一声。
沈岭原是在心里想着事,看到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眼里立刻带出的笑来。
先摇摇头,回答,“还是没什么结果。”
又提议,“今日也算空闲,不如一起去敕勒川看看?”
……
出城又走出去一段路程,才终于到了敕勒川。
虞欢从没见过这样开阔的地方。
脚下的路就像光影一样自然的过渡成草原,天也蓝的澄澈,又像是与远处的山溶在一起,再倾泻到浓绿的地面,牛羊成群的在上面悠悠的晃过,仿佛倒悬的霞光与云海,而行走其间的牧人,就像徜徉在云海与霞光间的风。
从远远的地方传来一支歌,是苍茫的调子,仿佛与天地都融在一起。初闻辽阔悠远,细听之下又好像带着苍凉的底色。
卢虎和卢豹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虞欢身边只剩下沈岭。
他们并肩慢慢走在草地上,脚下的草丛犹自吸饱了雨水,天然就是一张地毯,即使太阳就在头顶,也没能烤干这些浸润在草里的雨水。
“他们在唱什么歌?”虞欢好奇问道。
“是这里一直都有的一支歌,”沈岭语气轻快,“名字叫敕勒川[1]。”
“你会唱吗?”前世时,她从没听过沈岭唱这支歌,甚至也没听他提起过。
沈岭略一挑眉,“你想听?”
虞欢停下脚步,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好,那我就给你唱一段。”
沈岭毫不扭捏,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的调子,等那边的牧人又去唱新的一段时,才开口唱道:
“敕勒川,阴山下[2]……”
沈岭唱的略低,和着远处的歌声,让她联想到琴瑟与编钟的和歌。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沈岭唱他家乡的歌谣,他的唱腔里蕴藏的情感,是还未经历过太多纷扰的干净。
让她不禁联想,沈岭如果生活在洛阳的话,一定就是京中那些打马过长街的郎君里面,最耀眼的那个。
……
身在无际草原间,两人都放松了许多。
虞欢想着他这两日突然接到的任务,问,“这几日,我常常听你们说起皮保贵,他是什么人?在镇上风评如何?”
之前她听沈老爹在骂皮保贵他爹的时候,顺带也骂了皮保贵一顿;
加上成亲那晚,她无意间听到的客人谈到皮保贵的内容,直觉此人大概不是什么让人佩服的人物。
但从皮保贵失踪,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他这件事来看,此人又似乎有一定的分量。
说起这事,沈岭的神色也凝重许多。
“皮保贵是队主,手下大概有一百来号人,我和兰执、卢虎他们都在皮保贵手下做事。至于风评么……”
沈岭一哂,“十个人里得有十一个是骂他的。”
“那他对镇上来说,很重要?”
沈岭想了想:
“皮家祖上在大燕立国之初立过战功,最风光的时候,一度封侯。后来皮家祖上犯了事儿,被贬到武承镇当县令,皮家也就在武承镇扎根了。”
“到皮保贵这一代,皮家虽然大不如前,家底还是留下不少,皮保贵这才能子承父业,捐了个队主。”
“要说此人有多重要么,倒也不是,只不过他原是奉命去绥远城接人的,结果被接的人都进城了,他这个去接的却下落不明;县令唯恐那几个骑都尉回京以后参他怠慢来使,所以必须得赶在他们回京之前,把皮保贵找到,给出个交代。”
虞欢听着这话,若有所思。
武承镇上的队主就像宫中禁军各卫的队长,虽不是什么多高的位子,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
沈岭以前无根无基,只能屈居在这些人之下;
但是如今不同,如今有她在这里,何愁对着一个队主的位置望洋兴叹?
想到这里,她问,“如果皮保贵不在了,他的位置,何人能替?”
沈岭心头一跳,他心里有一个猜测,而且他觉得,她此刻所想应该与他一样。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皮保贵还是下落不明,武承镇周围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他们都快把地皮给翻过一遍,依然找不见皮保贵的影子。
很难说这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镇上有一位老将,名叫秦随。他曾做过镇将,现在虽早已不管什么事,倒也能说得上话。”
沈岭说到这里,看向她,郑重道,“如果夫人信得过我,我想问夫人要些钱,置办些东西,去拜访这位秦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注:
[1][2]北朝民歌《敕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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