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抄家
知道崔家在这个话本世界会被抄家流放,但抄家一词竟然从当事人嘴里听到,两者引发的震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崔琇彻底傻了,脑中空白一片。
崔千霆眯着眼盯着崔琇,望着人一双乌黑透亮的双眸写满的复杂神色,眼眸沉了沉。
想当年崔恩侯为应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潜规则提出“崔家子弟以抄家背景下活着”之策时,他这个勉强算得上老城的人都气到吐血,破口大骂。更别提其他人了,纷纷变色,眼里蕴含着对抄家一词的恐惧。
可崔琇小小年纪,非但懂抄家之意,却不见恐惧,反而双眸透着讶然之色。
审视着,崔千霆挥手示意所有仆从,包括俞嬷嬷都退下。
待周遭静的只有蝉鸣之音,崔千霆扫了眼崔琇孱弱的身躯。
弱的,直接一掌就能打死!
垂首遮掩住杀意,崔千霆面无表情弯腰抱起人,与人四目相对更便于观察后,不急不缓介绍起来:“你祖父崔——”
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崔千霆颇为大逆不道的直呼名字,“崔镇太能耐了。先皇,也就是武帝末年皇子夺嫡惨烈,崔镇都被攻讦拥兵自重。他一气之下卸了兵权,在家教子。”
大概交兵权太过痛快了,而崔镇后来压着孽障读书,每日严父形象深入人心,以致于所有人都忘记一件事:崔镇还是荣国公,是可以参加秋狩的。
腹诽着,崔千霆轻笑道:“十年前,宣武围场事变,武帝中箭,危在旦夕,口述十三皇子继位,崔镇辅政。不料崔镇不愿,以一敌千,带着荣国府一百府兵直接突围三万士兵包抄,生擒逼、宫的三、七两位皇子以及所谓前来救驾的十皇子。还派人把十三皇子逮到了围场。”
崔琇有那么瞬间觉得自己耳朵都聋了。
这……这……这位传闻的祖父,人才中的人才啊!也只有话本刚写这么牛掰的将军吧?
困惑着,崔琇看向讲述的崔千霆,恰撞上人复杂的眸光,当即浑身一惊,怯怯开口:“父亲,您……您……您跟孩儿说这些朝廷事务,不怕孩儿鹦鹉学舌吗?”
“没什么好怕的。”崔千霆感受着怀里小屁孩的僵硬,凉凉道:“崔恩侯亲自定下的家族生存之道。所有崔家子弟都得倒背如流,免得记错仇敌是哪个。你现在既然不痴呆,有些开窍,那从今日起开始多多学习些立身技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都不用细细去辨认,便能发觉这话语中蕴含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恼意,但无奈宗法爵位一压,崔千霆纵然有满腹才学,恐怕都无济于事。崔琇观察着崔千霆冷若冰霜的脸,暗暗感慨着,边发自肺腑好奇,开口问:“那……那祖父不……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大伯会说抄家?”
说完,崔琇回想着自己曾经见过其他堂兄撒娇的情形,弱弱拉长了音调,添了语气词“啊”作为结尾,免得显得自己用词太过肃穆,不像个三岁幼儿。
崔千霆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压根不去看崔琇什么表情,干脆抬眸看向空中的烈日,闷声道:“崔镇问四位皇子去年粮价如何,京城百姓税收如何。四位皇子中唯有七皇子打出来。所以崔镇选了七皇子为帝。当众矫诏,把武帝直接气昏厥了。”
冷不丁听到这番蕴含血雨腥风,政权更迭的话语,崔琇刹那间只觉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了。
为臣,崔镇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了!
“所以崔镇自刎谢罪。武帝被救活后,道崔镇用命劝谏,以民为本,不忘大周开国之志。故下罪己诏后又亲自下圣旨立七皇子为帝,钦定帝号为明德帝。”崔千霆一字一字说得格外的清晰,目光也没有观察似乎有异的崔琇,而是依旧看着空中高悬的烈日。
天无二日,人无二君。
就像他们崔家,忠的是武帝。
武帝纵然年老昏聩,功成德衰,也曾提防过战功赫赫的崔镇,但对于崔家尤其是对于崔恩侯来说便是永远高悬在天的烈日,永远的明主。
因为武帝临终还是全了几十年的君臣、兄弟情谊,甚至给崔家子弟留了一份保障:明德帝但凡一日顶着这个帝号,便要为民,便要记得崔镇临终的警告以民为本,便要记得崔镇选择他上位的恩情,荫庇崔家子弟。
且崔镇死后配享太庙。
光这份恩情,就足够崔家子弟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即便武帝驾崩离世,可他们……他们依旧还未接受明德帝为君。
宁可做最坏的打算——抄家流放,也不信明德帝会客观公正的待崔家子弟。
“那……那……”
因猝不及防听到的政、变乃前所未有,亘古难得一见,崔琇都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人发现异样了,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开口:“那……那为何崔家有抄家之祸?不是……不是武帝下圣旨了吗?”
崔家也算从龙有功,且当今也算得位继承大统了。
最后一句话,崔琇舌尖一转,还是紧闭唇畔,不敢问出声来。
听得耳畔带着些自然紧张的颤音,仿若在担心日后生存,崔千霆笑笑。视线缓缓从高悬在天的烈日看向院落,看向不远处陈列的兵器架。
望着在阳光下迸发出锐利锋芒的刀枪剑戟,崔千霆字正腔圆回道:“崔镇自刎前枪指七皇子,道若敢违背为民之心,他化作厉鬼都要来报仇雪恨。”
崔琇:“…………”
崔琇:“…………”
崔琇:“…………”
“这些年也有奸佞小人借着这遗言生事。一次两次下来,明德帝看崔家子弟自然心生不虞。”崔千霆说着抬手拍拍满头大汗的崔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更别提,崔恩侯是个娇纵的。他小时候仗着武帝疼爱把七皇子当大马骑着玩。”
哪怕崔千霆是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可这一刻却不亚于磨得锋利的狗头铡悬在他崔琇的脖颈上,让他浑身都凉飕飕的,让他眼前一黑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前途。
嫡母不喜,父亲厌恶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眼下抄家……抄家一词都显得分外仁慈了。
传闻中的大伯到底……到底有多厉害啊,把皇子当马骑着玩?
不对,他祖父更厉害!
好好的辅政大臣不当,要矫诏,还威胁未来皇帝。
可一想到以民为本……
“父……父亲……”崔琇浑身都在战栗,话语说的结结巴巴,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我……我……我现在就能学文练武吗?早……早点学习,多懂些道理。”
以后抄家了能靠自己实力活着!
他目前好像有点自私自利,做不到先贤那样崇高的为民之念。
冷不丁听到还如此积极要学习的崔琇,崔千霆定定看着人煞白小脸迸发出的决然之色,依稀间似乎看到了父祖遇事决然果断的模样,不由得眼眸闪了闪。
崔琇迎着崔千霆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直白打量的视线,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却不敢避开人打量的目光,只努力挺直了胸膛与人对视。
他……或许这个请求很奇怪,可崔家那么多……那么多史书都没有记载过的奇人壮举在,他为了日后能够活命,再一次强烈请求学习也是无奈之下的自保之举!
毕竟,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抄家了!
所以现在多学一点是一点,学到就是赚到了!
崔千霆瞧着崔琇整个人似笼中困兽,紧绷身形,带着强烈求生欲,似想要抓住任何机会的模样,再一次抬手摸了摸人脑袋,一字一字说得铿锵有力,带着认可:“倒有我崔家子弟风范!”
——有点小秘密就小秘密,反正柳姨娘也神神叨叨的。
崔琇笑得都有些有气无力,“谢谢父亲夸奖。”
“不客气。反正你大伯是家主是爵爷,也算深谋远虑,早就在东南西北四大流放地,都秘密埋了些银子。总归不会让你们太受苦的。”崔千霆唯恐把人吓坏了,话锋一转,又劝着:“你想想抄家都有后路,你身为崔家子弟,还有什么好怕的?”
“…………”崔琇挣扎着,想要脚踩实实在在的泥土地,“父亲,我想现在就练武!”
相比埋银子还是自己学武,靠谱!
“行。”崔千霆从顺如流脚尖轻点,来到池边,淡然一甩手。
听得噗通的浪花声,崔千霆垂首看向在水中挣扎的崔琇:“溺水,崔恩侯总结出来的勋贵小孩死亡榜首。所以崔家子弟都得会泅水。”
豁出全身力气在水中挣扎的崔琇气到脱口而出:“我一定要活着见见崔恩侯!”
崔千霆瞧着气鼓鼓的崔琇,满意的点点头,弯腰把人拎起来,沉声下了决断:“那姓王的就是庸医!什么郁结于心,我崔家人怎么可能有这病!瞅瞅这祖传的大逆不道!”
作者有话要说:崔琇:我地狱开局副本!还不如投身农家子,简简单单奋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