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伯
崔琇铆足了劲学习。
就连睡觉前,他还趴在枕头上,回想技术要领,一遍遍演练。
“向后方蹬腿、并拢,同时口、鼻呼气……”崔琇蹬了又蹬,直到累得大口大口喘气,才止住了演练。
平复呼吸后,他轻轻捏捏自己的小腿。
据说这样多捏捏缓解酸痛外,还有助于长高!
一想起自己这辈子亲爹的身高,崔琇捏的更用心了。
而俞嬷嬷一行人瞧着崔琇如此勤奋刻苦,心疼不已,再三劝说:“哥儿,咱们只要避开水就行。不一定真要学会。”
“您到底是国公子弟,金尊玉贵的。没必要这么刻苦学习!”
崔琇:“…………”
按着血缘身世,崔琇都算旁支的旁支了吧。
心中感慨着,崔琇迎着俞嬷嬷真挚心疼的双眸,倒是没纠正人的用词,反而摇头晃脑佯装三岁小孩儿:“嬷嬷我都开始启蒙了,故事里都说了太爷爷他们很辛苦很辛苦流血又流汗才打赢了坏蛋。”
“琇哥儿真聪慧,都能把故事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啦!”俞嬷嬷与有荣焉的摸摸崔琇脑袋,“跟哥儿一样聪明!”
俞嬷嬷口中的哥儿是崔恩侯。
嗯,他现在旁敲侧击,外加听过仆从们的闲言碎语,已经知道一件事了——传说中的大伯是个优秀的纨绔子弟,大字不识,贪、花、好、色还最爱仗势欺人。常年挂在嘴边一句话:我祖父宠的,有本事你去太庙找他算账啊!
所以……
所以他要不是十岁的孩子,可能真被俞嬷嬷给忽悠住了,以大伯为榜样。
崔琇谨慎着撒娇:“那我也要跟大伯一样厉害,以后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
闻言,俞嬷嬷更加开心,“没错,要跟哥儿大伯一样出口成章!”
“那我得学习啊,每天进步一点点。”崔琇拉长了音调,神神气气着:“我现在能走一炷香时间不喘气了。等我把所有指令都记住了,那我就会泅水了。”
“且我也没有坏蛋逼我,我一点也不苦的。”
最后一句话,崔琇说得有些郑重。
其实说起来,崔家启蒙真是太轻松太轻松了。
他真不觉辛苦,还觉得俞嬷嬷都有些溺爱。
看着眉眼间似乎都有些崔恩侯小时候骄矜的模样,俞嬷嬷除却心疼外愈发上心了几分。还绞尽脑汁想要琢磨出一条适合崔琇训练的法子,免得人太辛苦了。
正想着,俞嬷嬷看着摇摆双臂一副要走一走模样的崔琇,忽然眸光一亮,道:“琇哥儿,要不咱们从最最最基础的士兵操练开始学?先改改您同手同脚的小毛病,先学最最最基本的跑、跳、踢、蹬。”
越说俞嬷嬷越觉得自己这个建议挺对:“同手同脚这个不好。我昔年也随军看过士兵训练。那些手脚不协调的,学什么都比别人慢!”
听得这话,崔琇垂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眼里写满了茫然。
止住“我练字很快”的话语,崔琇郑重点点头:“我听嬷嬷的!”
“好。嬷嬷去问问府兵,看看他们能不能想起训练的窍门,到时候琇哥儿再努力练习。”俞嬷嬷望着崔琇信赖的眼眸,也颇为郑重的答应下来。
“现在我们哥儿骑驴回院子听故事好不好?”
“好的。”崔琇应得也颇为痛快:“我先自己走走,走累了再骑驴。”
以国公府邸建设来说,他是住西边,练武场在东边。两者之间距离挺远。骑驴的话都要三炷香时间。
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可以见缝插针锻炼起来的。
“琇哥儿真棒。”俞嬷嬷夸奖着:“等哥儿再大一点,就骑小马驹。”
崔琇点头飞快。
状元骑马游街,可是他最向往的一幕了。
聊着天回院,倏忽间崔琇听得由远及近传来嘈杂声。
陪着崔琇的俞嬷嬷当即面色一沉,没了慈爱之色,眉眼间带着不怒而威的厉色,倒是端得管理内务的威严,“刀剑去看看。”
吩咐的话语刚落,便有侍卫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俞嬷嬷,您赶紧去劝劝国公爷!”
“哥儿回府了?”俞嬷嬷径直往前院走:“是在避暑山庄受委屈了?”
崔琇望着毫不犹豫离开的俞嬷嬷,嘴角笑意僵了一瞬,但下一瞬间便压下了自己那一点点的落寞。
毕竟俞嬷嬷是崔恩侯的奶、娘。
且最为要紧的是崔恩侯啊!
崔家当家做主的人好像遇到事情了。
心中紧张着,崔琇赶紧迈着小短腿跟在俞嬷嬷后头跑。
跟随在崔琇身旁的仆从赶忙劝:“琇哥儿,您可不能去主院!”
名为刀剑的长随干脆直接一个弯腰,抱起了崔琇。
崔琇挣扎着:“我想去看看大伯呀,俞嬷嬷说大伯好厉害的!”
“但您……”刀剑话语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洪亮的军号声,吓得一颤:“这……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带着些惶然,他赶忙抱着崔琇急急忙忙跑起来。
这下轮到崔琇好奇了,“怎么所有人都跑啊?这军号是?”
“召集全府所有人集合!未在一刻钟内赶到就会被赶出府门。”
崔琇闻言看着疾步如飞的刀剑一行人,紧张的默算时间。
还没来得及算到底一刻钟的规矩合不合理,他忽然间就发现自己被抱着升空了。
崔琇愣愣的看着飞檐走壁的刀剑,眼里带着些羡慕。
等到达集合的院落,“会飞”的崔琇双眸亮晶晶的,带着无限的好奇,小心翼翼的仗着“居高临下”观察四周:
就四面八方院都有仆从急匆匆而来。有些到达院落后直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全靠旁边的人搀扶着才站直了身。
不过这些仆从很显然分成了两个队伍:男的仆从,基本上气息还平和。有些年老者,哪怕缺胳膊断腿的,都面色红润,仿若对紧急集合这事颇为娴熟,还列了整齐的队伍。
而女的,大多面色都青青紫紫,有些孱弱的,直接毫无形象的吐了。
应该除却丫鬟婆子外,还有不少姨娘前来?
扫过头戴珠翠,容貌姣好,此刻毫无血色面容过的一群女子,崔琇暗暗琢磨着众人身份,边抬眸看向引发这番变故缘由的崔家家主,荣国公崔恩侯,此刻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歇斯底里着:“崔家所有人,全都给我抄家伙!跟爷一起去挖太、祖爷陪陵。先挖开府国公爷的坟,再刨了崔镇这狗屁战神的坟,省得我崔家被人构陷拥兵自重!”
“不用劳烦那些嘴皮子一碰就是以史为鉴的文化人,老子自己挖!”
此言不亚于惊雷,所有人都炸了:“挖……挖……”
“坟”这个字,甚至都不敢讲出来。
要知道世人皆讲究入土为安,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对坟墓一事最最最最看中不过。且作为人作为官吏,最高荣誉莫过于与天子同葬,享太庙祭祀。
崔家前两代国公,皆有此殊荣。
哪怕……哪怕崔恩侯再再再不成器,还有个盖棺定论的说法,怎么会祸连两位国公爷?
就在所有人恍恍惚惚时,上了点将台的俞嬷嬷拉着怒发冲冠,毫无仪态的崔恩侯,小心翼翼询问:“哥儿,您……您慢慢说,到底是谁欺我崔家?是谁要构、陷咱们崔家?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跟他们拼!”
听得这一声直冲云霄带着杀气的话语,崔琇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带着些怯意看向崔恩侯。
就见崔恩侯仰天长笑:“大公主及笄,要建公主府了。工部那些人看上我家了!礼部要我尊卑有序!说我家逾制!”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还带着浓浓的哀泣。
光听着便让人颇为感伤。
可一想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练武场……
崔琇刹那间耳畔就回荡着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