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旭的眼眸很漂亮，深邃又耀眼，眼尾平直，旁边那颗浅痣自带三分冷淡霜雪之意。许栎滢高中就说过，他只单站在那里，薄薄的眼皮微抬，只淡眸一瞥，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现下那双黑耀的眼眸正看着许栎滢，眼皮耷拉着，很是失落的模样。

许栎滢冷脸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辰旭拽住她衣角的手不自觉收紧，一双狗狗眼看着委屈极了:“姐姐。”

“陆辰旭，你真的长能耐了。”

许栎滢看着他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出来:

“之前小腿水肿，都疼的要包扎治疗。结果昨天后背擦伤、脚踝肌肉拉伤那么严重，你一声不吭，就打算隐瞒下去。”

陆辰旭垂着眼眸不吭声。

“你这几天晚上都偷偷跑出去训练，却没人任何人说。”

许栎滢看着他，想起他背后的伤疤，声音不自觉重了几分:“陆辰旭，我明白你的压力很大，但是你训练不能这么拼着一股劲儿，你听没听过物极必反这句话？距离比赛越来越近，你的身体要是这个时候出问题，你说该怎么办？”

陆辰旭低着头:“姐姐，对不起。”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半夜偷偷去训练场？你不要跟我说是临近比赛，心里压力大。我问过江教练了，他说你每天的训练量完全没问题，只要稳住，根本不用这样。”

陆辰旭低垂直眼眸，手指不断收紧，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许栎滢有些着急:“陆辰旭，你——”

许栎滢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门被敲了敲，沈景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许姐，我们要出发去体育馆了。”

“好，我马上下来。”

临近大赛，队员们除了训练就没有别的活动，但江教练想让他们劳逸结合。恰巧钏景市体育馆有一场少年花滑比赛活动，江教练就准备领着他们去看看，放松心情。

许栎滢站起身，看着陆辰旭，羽睫轻颤两下，叹了口气:“陆辰旭，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少女的眼眸清丽，瞳孔泛着流光，语气温柔，陆辰旭听着心却不自觉收紧。

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直白又锐利的撞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秒被拉的越来越长，房间内寂静无声，两人之间似乎在较着劲。

陆辰旭看着她，眼眸淡了一瞬，喉结滚了滚，却还是闷不吭声。

良久，许栎滢什么也没说，拿了手机就下了楼。

—

大巴里，队员们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听江教练说，我们女单也快回来了！”

“是嘛？那她们这次交流的还挺快。”

“这不马上要去分站比赛了，肯定得回来跟着队伍走。”

许栎滢下楼就和林若妍碰了个正着，林若妍面色不虞，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

许栎滢刚上车，沈景熠就朝她挥挥手:“小许姐，听说你晕车，要不你坐靠窗的位置？”

说罢，站起身，冲她笑了笑。

成员们纷纷打趣:

“沈景熠，你好小子，区别对待啊！”

“难怪我刚刚要做靠窗，你死活都不让，”

说话间，陆辰旭已经上了车。

许栎滢心里还有些生气，不想跟陆辰旭坐一起，她刚坐下，就发现陆辰旭站在过道，深邃的瞳孔幽幽地蕴着几丝别样的情绪，气压低的可怕。

沈景熠从没见过他这样，愣了一瞬:“阿旭，怎么了？”

陆辰旭看着许栎滢，却发现她已经带着耳机，转过偏头看着窗外，心底淤积的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就像有绵而细的针直扎的他生疼。

“没怎么。”

陆辰旭说完，从口袋里发出晕车贴，沉默着塞到许栎滢怀里。

江教练走了上来，嚷着让大家坐下，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

陆辰旭察觉到许栎滢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抬头看他，也没有用他的晕车贴。

他隐去眼底失落，刚迈开一步，只听见一道娇俏的女声:“陆辰旭，要不过来坐这里？”

林若妍朝他招了招手。

陆辰旭只瞥了她一眼，礼貌拒绝后，坐在了许栎滢身后斜对角线。

市体育馆离基地不远，车程40分钟。

陆辰旭穿着干净的白色外套，黑色运动裤，顺毛发型，五官清俊，面部线条流畅，很有少年感。阳光透过来，散落在他长长的羽睫之上，映衬出他的眼底琢磨不透的情绪。

他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许栎滢。许栎滢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好看的眉心拧着，面色有些泛红。

静默一瞬，他打开微信，给沈景熠发了信息。

……

许栎滢刚上车就快速闭上眼睛，希望能入睡。车程颠簸，昏昏沉沉中，她本来有些不舒服，可忽然间，好似正有人给她按摩，让她胃里的波翻浪涌渐渐平息，她的周身的被一股熟悉的松木的气息萦绕，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直到沈景熠叫她，她才转醒，回想起刚刚睡梦中的感觉，不免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陆辰旭，后者正懒洋洋地依靠在座位，闭着眼睛，显然还没睡醒。

“沈景熠，我——”

“小许姐，怎么了？”

想了想，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泄了气:“算了，没什么。”

市体育场很大，且因为这次举办的是青年儿童的花滑大赛，有不少学生家长以及参赛选手的姐姐哥哥来为他们加油打气。

队员们进了馆里，虽然戴着口罩，却还是有眼尖的小姐姐认出来，尖叫声不绝于耳。

许栎滢下了车，接到了许奕轩的电话，便先站在一边，等喧闹的人群过去。

突然间，一辆商务车停在马路对面，许栎滢无意间瞥了一眼，却感觉浑身僵硬，心脏骤停了一瞬，手机险些从手低滑落。

对面车上下来了一位男士，约莫四十五六，穿着西装，戴着眼镜，很有温文尔雅的气质，眉眼间同许栎滢还有些相似。

许栎滢只感觉浑身发冷，那些煎熬不堪的回忆席卷她的神经，让她浑身发麻。

顾不得许奕轩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匆匆挂断电话，顺着人群朝里面涌进。

人潮拥挤，许栎滢又有些心不在焉，被人绊了一下，眼看就要一个踉跄栽下去，手臂却被人轻轻一带，紧接着，消防安全通道的门声一震，天旋地转间，许栎滢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少年扶住她的手臂，眼眸满是担忧，开口询问道:“姐姐，没事吧？”

陆辰旭刚刚一直在体育馆门口等她，却发现她面色躲闪地走了进来，心不在焉，脚步都跟慌张。

许栎滢周身被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淡淡的松木气息萦绕，才逐渐放松下来。

她那双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没事，我就是刚刚没注意。”

陆辰旭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手机震了震。

陆辰旭划开接听，江教练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阿旭，你人在哪？要开幕了，怎么还不过来，都在等你。”

“马上。”

陆辰旭挂了电话，正想出声询问，许栎滢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摇了摇头:“我们先过去，不要让队员等你。”

“好。”

陆辰旭刚走到馆内，主办方就请他上了台。花滑组的少年看见他，都异常激动，馆内不少粉丝尖叫，热烈之至。

陆辰旭摘下口罩，看着少年组的少年们，眼底碎光浮现，嗓音干净，带着少年意气:“希望我们祖国的花朵都会迎来自己的星辰大海。你们很棒，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让世界都看到你们的风采。”

他的眉眼透着股韧劲，“我们会走向世界，让世界都看见我们中国。”

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许栎滢看着台上的年，不知为何，一种无法言说的骄傲和触动慢慢从心底滋生。

……

高中时期的某天，两人一同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的落日映衬着玻璃泛起金色。

少年突然伸出手，暖色从他的手指泻出，他开口有几分落寞:

“姐姐，你说，如果有一件事，你也不确定你是真的热爱还是被逼迫，你会选择怎么办？”

“我？我觉得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我不可能会坚持一件事情。就比如，我学中国舞，如果我不是真的喜欢，谁逼着我也没用。不说了，我们回家吧，我要练习，马上就省赛了。”

少女扎着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眸澄澈带笑，睫毛浓密卷翘，唇色不染而红。她的脖颈纤细修长，五官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少了些许攻击性，多了些柔和淡然。

她永远是这般张扬热烈。

少年看着她，心底有一个种子也就此埋下，只听他说:“那姐姐，我们会一起见证彼此，对吗？”

“姐姐，我会让你看见我。”

……

思绪回笼，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热烈直白的撞到一起。看着陆辰旭嘴角浮现的笑意，许栎滢也不禁弯了弯眼眸。

他就该这样

带着少年意气

去完成自己的星辰征途。

比赛过程异常热烈，许是陆辰旭在的缘故，大家都很激动。

临近结束，花滑队成员一同上场，去跟少年组合影，陆辰旭还为少年组前三名颁了奖。

场馆内陆陆续续的人散尽，队员们也准备离开。

突然间，场馆内的灯全灭掉了。

“我靠，这什么鬼？”

“跳闸了？”

“我去，谁踩了我一脚！？”

许栎滢心下很慌，本能地扶住陆辰旭。

他怕黑，以前就是。

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应激障碍。

陆辰旭顺势依靠着她，软蓬蓬地头发蹭了蹭她的发梢，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有些不稳。他的手用力蜷着，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姐姐。”

陆辰旭的声音就像水浸过一般，带着着委屈的尾音，就像有小刷子在许栎滢的心上挠。

许栎滢慢慢抬起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我在。”

陆辰旭浑身都在发抖，睫毛抖动的厉害。

许栎滢一直安抚他:

“陆辰旭，我在。”

“我在。”

“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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