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从那天之后，江念远总能在学校里碰见肖琼。

有时是在宿舍楼下，有时是在教学楼大厅，有时是在食堂门口。

几天下来肖琼似乎摸清楚了她的行动轨迹，可目标不是她。

而是她身旁的白发少女「天理」。

「天理」不需要休息，所以一般而言江念远也不知道每晚她去哪了。

偶尔江念远会在宿舍窗口看见不远处的大树枝干上坐着的人。

月光透过枝叶照射在少女的白发上，为其增添了更多神秘感。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沉默不语的。

那双平淡的眼睛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厚障壁，冷漠且疏离。

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天理」对这个世界适应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江念远眼尖地发现她有所改变。

比如肖琼来找她时，那双淡漠的眼里会一闪而过期待。或许连她本人都未曾发现，自己在特定的人身旁也会想要勾起唇角，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但作为天理的维系者，她注定不能久留。

“要走了吗？”

江念远站在五楼围栏上眺望远方的天空，天气很好，天空湛蓝，莫名其妙就平静下来了。

「天理」点点头，“嗯。”

“不抹杀我了吗？”

江念远自嘲一笑，“我真想知道钟离说的提瓦特是个怎样的世界。”

还想知道……这么普通的我，凭什么让他赌上一次次轮回磨损。

「天理」轻微摇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个世界——你将会平安顺遂，你是被世界意识偏爱的，被神所怜惜的那个唯一。”

“毕竟。世界上能和死神抢命的人可不多。”

江念远瞳孔微缩，「天理」怎么知道钟离为了救她，和死神签订过契约？

「天理」抬眸与她对视，那双眼里似有霜雪，不带一丝温度，这几日「天理」的变化仿佛只是幻觉。

“那……肖琼呢？”

江念远在这种注视下头皮发麻，强力的威压感又出现了。

「天理」眸光闪动，但只丢下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

声音伴随着她消失的身影传来，遥远得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会遗忘……”

江念远一愣。

可是，「天理」也不过才与肖琼建立羁绊啊。

白发少女消失了。

她来得突然，消失时也未曾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伴随着她的消失，江念远的生活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先前总是绕着她转的温迪、阿贝多、魈最近都瞧不见人影，论坛上也有很多人在问A大这三位去哪了，平时上课都不去了。

甚至经常找她谈心的钟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可怕，也是最让江念远心慌的事情还是渐渐发生了。

论坛上关于阿贝多、温迪、魈，甚至钟离的言论越来越少，甚至有消失的趋势。再从论坛上搜集关键词时，竟是找不到一丝关于他们的信息。

A大的音乐系系草、数学系天才、中文系天花板还有最受欢迎的教授，完完全全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世界在遗忘他们。

江念远也是。

兴许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清晨。

她推开窗户，外面灿烂的暖阳攀入室内，桌子上放着的大簇塞西莉亚花开得烂漫，丝丝芳香随着微风入鼻。

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这簇花来自哪里。

脑海里一闪而过少年人微笑的样子，但也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

不过喜欢塞西莉亚花的人，一定有颗浪漫的心吧。

今天早晨的天气很好，早上第一节课是高数。教数学的教授年纪很大，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平日里穿着很朴素，但手里总是离不开保温杯。

江念远依稀记得记忆里似乎有一个人也很喜欢用保温杯。

路过人文院的时候，她总习惯性地去看院里张贴的荣誉墙。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一堆陌生的面容，她就是认为那张挂满荣誉的墙上应当是有一位不爱笑的冷面美少年的。

最后的最后，时间带来了故事的种子，却没有风在这个时间段令它萌发。

这个世界都在遗忘来自提瓦特的他们。

江念远按照每日的习惯前往食堂三楼吃饭，三楼有家叫‘猎鹿人’店做饭很好吃，特别是杏仁豆腐还有北地苹果焖肉。

今天来吃饭的人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听窗口送餐的阿姨说这家餐厅的负责人会来，可能就是在午饭时间。

江念远听过这家餐店的老板，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四学生，据说商业能力很强，在A大开这家餐馆是因为某种情怀。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端起餐品打了些米饭自顾自吃着，低头干饭，不让每一粒米逃脱是干饭人的本职工作。

在她艰难地抬头夹起餐品的时候，惊异地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年男子。

他有着一头显眼的长发，如同静谧花园中独自盛放的火红色玫瑰，并不像是后期染的头发，反倒如同他红宝珠般的瞳孔，仿佛就是为他而生。

很少有人能驾驭‘红’这种极其浓烈的色彩，而面前的人剑目星眉，面容俊美白皙，将红色完美驾驭，高贵清雅的气息环绕在他身旁。只稍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臣服。

江念远筷子上夹着的肉滑落至碗里。

“请问……”

话还未说完，男人瑰色眼眸与她对视。

那是一种什么样悲哀的神色呢。

江念远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这样悲痛绝望的眼神，或许只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疼痛才会露出这般无念无望的灰际眸光吧。

干饭人的动作停住，脑回路清奇地开口询问：“先生你好，请问……你是吃饭忘记带钱了吗？”

迪卢克的回忆被江念远这句话硬生生地掐断。

他眸光微动，直直看向对面的江念远。

她的腮帮子因为未咀嚼完的饭菜而鼓起，双眼瞪得大大的，十分困惑地看着他。

真好啊。

迪卢克在内心轻叹一声，只要还是鲜活的、热烈的她。

一次次的遗忘又有什么关系。

他轻笑一声，“不，这顿饭，我请你吃。”

江念远咀嚼的动作停顿，尴尬笑着。

“大哥，你人真好哈。可是我已经付过钱了，谢谢你的好意。”

迪卢克但笑不语，“你知道‘夜枭’吗？”

江念远眸光闪动，面露崇拜。

“当然。不到半年时间崛起的科技帝国，无数人挤破了脑袋都难以进入的公司。”

迪卢克勾起唇角，冷峻的脸庞凑近江念远。

“那么，我给你一个实习的机会。愿意来吗？”

江念远彻底呆住。

迪卢克盯着她呆滞的面孔笑出声。

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神之眼在这个世界是个束缚，他的力量已经难以维持在这个世界呆下去了。

他朝着江念远温柔一笑，冷清的人露出温婉笑意时竟也是那般好看，细碎的光芒从他红水晶般靓眼的眸色中跃动着，让人不经意间就沉溺进去。

世界将会持续遗忘。

迪卢克站起来，笔直挺立的身形很引人注目，周围不少打量的目光都聚拢在这里。

他只是沉默转身，甚至不愿说一句再见。

一步一步，消失在转角处。

“小家伙，提瓦特见。”他在心底如是回复。

神之眼光芒大盛，将人悄无声息地包裹，世界也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

end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写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大家当做番外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