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17

在打开门后的那一刻，不二裕太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哥哥一如既往在眯眼笑、比他年长两岁的谷川早奈也依记忆当中那般微弯起了眼对他笑——但不二裕太还是觉着有哪儿蹊跷之意。甚而是，客观评价于此——

那就是一个眯眯眼外加另一个勉强称之为眯眯眼在对他笑。

“……”

不二裕太有些头皮发麻。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便见面前的谷川早奈稍踮起脚来比划了下自己与他的身高差距，再以惆怅的姿态叹了声气。

“……原来裕太都长这么高了啊。”

“为什么要以长辈的语气啊喂……！！”

不二裕太默默吐槽了一句。

不二周助倒是轻轻一笑，自若地顺手将还停在门外的谷川早奈牵了进来，稍偏过了脑袋，好似没察觉到对方倏然微僵的模样，只温声道：“今天有早奈喜欢吃的土豆炖肉哦。”

“啊、啊。”

谷川早奈干巴巴地应了声，几秒后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生硬，于是赶忙补充了一句：“谢谢。”

这下不二裕太更觉得不对劲了。

不二周助倒是对此不置可否，只一如既往地弯眼，安静地注视着她须臾，又悄声无息地移开了目光，走去厨房帮忙由美子了。

谷川早奈松了口气。

不二裕太狐疑地瞅了瞅她，似乎是斟酌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点评道：“你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

“……没有啦！”好似提及到了什么囧事，谷川早奈的目光飘忽了一瞬，含糊地将其话题草草揭过，后又很义正词严地教导他：“而且要喊姐姐啦！姐姐！——对姐姐不用敬语的裕太会变成笨蛋哦！”

“……”

不二裕太的表情很一言难尽。

谷川早奈很犀利：“你是不是想说我笨蛋？”

不二裕太很震撼：“原来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裕、太！！”

自客厅传来接连不断的说话声，顺着水流哗哗流下，不二由美子若有所思地侧眸看了眼旁边似乎很专注在洗菜的不二周助，稍扬起了眉眼，很明显在调侃：“周助原来是跟早奈吵架了吗？”

“没有。”

将水龙头关上，偶有水珠在出口打转。不二周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很是平静地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吵架。”

由美子眨了眨眼，瞧出了些许端倪，顾忌着弟弟的性子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而不二周助微垂下了眸，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倒映出的影子像是虚空一片，不自觉抿起唇的弧度平直。

……明明没有在吵架。

就连自己也无法知晓的变化。

**

“但果然还是在吵架吧？”

不二裕太嘴里含着谷川早奈顺手塞给他的可丽饼，边煞有其事地这般讲着。

谷川早奈耷拉着眼皮，再次很严肃地纠正他：“都强调过没有跟周助吵架啦！”

“……所以说早奈是笨蛋。”裕太很坦然地抬起了眼盯住她，平静的语气：“先不说哥哥的反应——你将什么话都写在了脸上。”

“……？”

谷川早奈陷入了沉思。

几秒后，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辩解，但琢磨了好半晌都没道出个所以来，末了才微弱地小小问了句「真的有这样吗」。

于是得到了不二裕太看笨蛋一样的目光。

顾忌着手里的可丽饼，不二裕太还是不忍心对面前客观而言比他年长两岁的谷川早奈进行严厉审判，于是斟酌了半秒，还是委婉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哪怕吵架哥哥也不会对你生气的。”

“……谢谢。”

虽然说真的没有吵架啊呜！

断线的大脑理智被重新拉了回来，谷川早奈终于反应了过来，很是气呼呼地鼓起了脸颊，向依旧在吃着可丽饼的不二裕太振振有词地控诉：“都说了对姐姐要用敬语啦！”

“知道了。”

裕太明显很敷衍。

谷川早奈刚想继续说什么，余光便瞥见端着盘子的不二周助出了厨房向这边走来，顿时连带着笑容都僵住了，很是生硬地别过了脑袋，佯装看不见来人那般。

周助似乎并未有所察觉；

裕太更狐疑了。

待餐桌上的菜一盘盘端上、不二周助再次顺势钻进了厨房之际，不二裕太的目光默默移到了谷川早奈身上。

“所以——”

他的目光合了些许询问之意：“——你们怎么了？”

……

到底怎么了——这种问题就连谷川早奈自己也不大清楚。正如她在某些时刻总觉得春天过于安静了，安静到哪怕少年人轻声道出的话语也能在这夜里听得清晰分明。

“所以我就是偏袒早奈呀。”

他以坦然又平静的口吻面对着她。

像是无端有什么拨动着心弦，不偏不倚地从中增添了略有些突兀的旋律。谷川早奈强装镇定地回望他，自然垂落在腿侧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攥起，似是局促。

不二周助歪了歪脑袋，目光很安静地落于她身上，语速不急不缓，像是无论怎样、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早奈是知道的吧。”

“……”

谷川早奈抿起了唇。

被定义为「天才」的少年人并非只有在网球方面上突出，不论其余，单说直觉这之上也极为敏锐。

谷川早奈有些仓促地移开了目光，似是沉默了几秒，再小声嘟哝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又不是笨蛋、不是单细胞。

哪怕以往只有从文人笔下描绘的「愛」中思考，而一旦自己遇上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即是退缩。明目张胆的偏爱或是喜欢——她并非察觉不到，正如在某些时刻总是会想着就算不回应也没有关系吧。

——“我并不需要明确的回应。”

好似是一瞬间的心有灵犀；

不二周助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冰蓝色从而倒映出她的身影。在这一刻只有她一人。他总执拗于注视着她，无论是在什么特定的时间点之内，仿若为了重复又好似警醒，语气都平白添了些许着重：“我是说，如果你还在犹豫的话。”

“……”

就算不回应也没有关系。

不二周助将目光投于客厅里正与裕太交谈甚佳的谷川早奈，轻呼出一口气，很安静地在内心默念了一遍在这之前他曾说过的话。

顿了顿，总无端起了些叹息。

——所以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倒不尽然，周助想。所以说，四月的春天果然就是春天啊，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好似不轻不重地拨乱某一刻心弦。

春天太安静了。

**

谷川早奈第三次合上大门。

自身后的不二裕太已然对她这种将大门开开合合的举动大为不解，再想起不久前对方还很惆怅地跟自己讲「总而言之真的没有吵架就是闹了点小别扭」，于是目光很是微妙地顺势落在她身上，似乎是斟酌了须臾，想开口。

而不二周助在此刻倒是恰巧地走来，见谷川早奈如同故障的机器人那般僵硬在门边，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扬起了眉，试探性的语气：“早奈？”

“……啊、”

慢半拍地回应了。

“不开门吗？”

“……”

谷川早奈别过了头，严肃的表情、沉重的口吻、不可置信的内容：“门外有妖怪。”

不二裕太：？

过于莫名其妙的话语，至少裕太在闻言的下一刻便露出了半月眼，一脸的匪夷所思，很是欲言又止：“……你真的十五岁了吗。”

“货真价实的十五岁哦。”谷川早奈打了个哈欠，很是诚恳地扭头看他：“你要看我的身份证吗？”

“……不要将那种私人东西乱给别人看啊喂！”

不二裕太有些想不通。

虽然按道理来说，谷川早奈的确比他年长两岁——也就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姐姐」，但无论是从外表看还是平日里的交流，不二裕太有时都会忘记她其实比哥哥大、比他大，从而自然而然地揽过照顾她的重任。

总是很莫名其妙的，无关于其余。

他再次提醒真的不开门吗；

于是谷川早奈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

于是——

无论是站在门里的、还是门外的，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都是很整齐的四目相对。

“……”

真的长出妖怪了。

“——才不是妖怪呢！”很明显将刚刚那句随口一扯的话语当真的菊丸英二先义正词严地反驳了这么一句，再很是飞快地将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谷川早奈拉到他身边，而后以很是警惕的目光瞅了瞅他们，礼貌的言辞：“谢谢你们照顾早奈了。”

不二周助笑吟吟的：“照顾早奈是我应该做的。”

“……”

菊丸英二的警惕未松。

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人在搞什么的不二裕太很是疑惑，包括但不限于本能将视线上移——便与同样避开这等凝固气氛的谷川早奈对上了目光。

太无聊了。

谷川早奈决定没事找事。

“可丽饼好吃吗？”

她问裕太。

对喜爱事物一向没有抵抗力的不二裕太很是矜持地点了点脑袋。

谷川早奈顺手摸摸他的脑袋，像是在哄小朋友的语气：“那下次我过来再给你带点。”

不二裕太欣然答应。

想了几秒，谷川早奈还是很小声地叮嘱他对自己的身体发育一定要重视——“绝对、绝对不可以一味地追求超负荷球技哦！”——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虽然不明所以，但裕太还是很乖地答应了下来。

而那边的交接仪式已经进行到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地步了。

比方说菊丸英二说着说着就从身后顺手提溜出了一只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的龙马猫猫，很是振振有词且煞有其事地讲他们可是接早奈回家的二人组哦！

“……”

谷川早奈震撼到了。

先不说此刻的「二人组」居然不是指英二与大石，让她极为诧异的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越前龙马。而正当她借着探究目光投以他身上时，后者很是刻意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呜哇。

更可疑了啊，越前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四月的春天果然就是春天啊，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好似不轻不重地拨乱某一刻心弦。

——改编自北岛的「真的，这就是春天啊，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