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谓浅井翔实(修)
这一晚你睡得不太踏实。
兴许是因为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过去,又或是什么别的东西。
你合上双眼,却怎么都难以进入梦乡。
红色、红色还是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包裹住了你。你好像撕心裂肺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浑身上下哪里都在疼个不停,可什么都比不上心口的剧痛。
你想要落泪,可泪腺却辜负了你的深情厚望。
于是,你睁开眼睛,盯着空白的天花板,一整夜。
晨光熹微的时候,你换衣、洗漱、出门。浅蓝色的制服穿在你身上,让你感觉格外陌生。
你觉得警徽的反光有些晃眼。
这不该是你的衣服。
正如这不该是你的世界。
于是你把制服扒了下来,穿着T恤内衬开始奔跑。
清晨的空气带着些寒凉,但这对你略有些昏沉的大脑却刚刚好。
你沿着白色格子线不停往前跑着,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空气顺着喉咙灌入肺腑,又被心脏暖化,喷涌而出。
你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儿。
“呼——”
早钟铛铛的声音渺远地飘进来,飘进你充血的鼓膜。
远方传来警校生出早操的声音,一片浅蓝云彩一样飘过来。
你停下来,长长、长长地呼出口气。
你静默地注视着他们。
今晚也许能睡个好觉。
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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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上午没有课,换上制服吃掉早点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气氛显得格外沉闷紧绷。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发生了坏事,他们紧抿着嘴唇,垂下眼睑,一言不发,你觉得背景换去灵堂也刚刚合适。
你没有去问发生了些什么,哪怕你已经看到挂着浅井翔实名牌的办公室此时暗着灯、敞着门,里面空无一人。
你照常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开机,点开文档。
你盯着面前浮动的光标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最近的工作你已经做完了。
你呆坐了一会。
门外的人们来来去去,一片浅蓝色的影子里混入了几抹黑色。
你听见隔壁鬼冢□□的声音,也听见那些新来的人自称公安,是来调查警校教官浅井翔实死亡一案的。你听见一个自称风见裕也年轻的声音正在跟鬼冢八藏解释目前已知的案发时间、地点,以及推测的死亡时间和致死方式,并出言让身边的同事为办公室里的其它人做初步问询和笔录。
“因为涉及一些保密信息,我们需要将浅井教官办公室内的个人物品进行统一勘验和封存。”
最后,年轻的公安如是说道。
你反应过来,这个国家的公安大概是个可以越权执法的特殊部门,像是FBI或是MI6或是克格勃那样。
你将这些莫名其妙浮出来的名字抛开,只衷心觉得。
啊,是件麻烦事。
不过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你看着空空如也的空白文档,百无聊赖地看着玻璃窗外的樱花。
然而就在你这么想着的时候,这件麻烦事却迅速找到了你头上。
名叫风见裕也的年轻公安叩响了你的办公室门,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审阅的士兵,你们两个玩了一会儿敌不动我不动的幼稚游戏,你看着那个浮现在磨砂玻璃门外的人影,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声请进。
“青山长官您好,我是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的风见裕也。”
你看见青年人手部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似乎下意识想立正给你敬个标准的军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你的灼灼视线,最后只是拘谨地向你深深鞠了一躬。
啊,麻烦。
你感到有些头大。
看来你不仅被安上了一个叫青山口口的令人一言难尽的名字,说不定还摊上了个了不得的麻烦身份。
“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的,虽然贸然打扰您修养真的非常抱歉,但这次事出突然。公安这边还是想请您帮个忙……”
名为风见的青年在你的死鱼眼光波的攻击下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你揉揉额头,莫名生出了些对这届日本公安素质的深切担忧。
算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样想着,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昨天那个一板一眼的中年男人向你鞠了一躬。
“如果有什么问题请一定和我说。”
他这么说道。
啊,他昨天这个时候还活着。
你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心情,说交情,那真的没有。但要是完全放着不管吧,你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生气。
每个人都应享有公正合理的死亡,没有人能剥夺他人的这个权力。
就当还那半节课了。
你叹了口气,在名叫风见的淡眉青年带了点儿小狗似的亮晶晶的目光里答应了查案的请求。
“话说,淡眉F怎么样?”你问。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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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教官、原警视厅搜查一课警部浅井翔实的死亡时间在昨天,也就是4月12日晚21:00-24:00之间,死亡地点是距离警校隔了三条街的甲州街道6丁目附近的小巷里,死因初步判定为匕首类形制较短的刀具多次刺击受害人腹部,致使内脏破裂而死。
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与生活习惯后,初步的怀疑对象定为死者的妻子浅井美代子以及和死者有债务关系的岡太邦昭、清野昌二人。
至于为什么这个行凶杀人的案件会涉及到公安,则是因为在浅井翔实的手机里查到了不明缘由的大额转账和部分浅井教场警校生的身份信息。搜查一课做完初步调查后,怀疑浅井翔实涉及泄露警务人员重点信息,简称泄密,于是就把案子报到了公安。
所以虽说是要查案,但其实前期问询、笔录,现场勘验,监控调取甚至是尸检都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了。
于是,当你把下午的警用擒拿术课交给鬼冢八藏暂代然后匆匆赶到公安厅的时候,你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在给你临时腾出的办公室里喝喝咖啡、看看风景,等着手下的公安把调查好的资料交上来给你签字确认。
你不禁感慨了下官|僚|主|义害人不浅,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糖衣炮弹。
“派给你的那小伙子不错吧,这届培训完才进部的好苗子。”一旁端着茶杯的、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大叔得意洋洋地和你炫耀着,他喝了口茶咂了咂嘴,“人是够听话,可惜就是有时候太轴了,不够变通。”
你看着这个被风见叫了声长官的、颇为自来熟的家伙在你跟前不厌其烦地叨叨了一阵儿,见你不搭他的话头也完全不介意,只是颇为理解的自己没话找话——从这次的案子多么多么难搞到最近开始加班,再到他老婆中午做了什么便当,脱线的思维让漫才演员都自愧弗如。
“所以说你什么时候能修养好,我们这部里上上下下一家老小可全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回来呢。”
最后,他开了王炸。
你连人都没认全,就要工作?还是这种性质的烂摊子?
你开始觉得这糖衣炮弹有点儿烫嘴了。
其实从接到这个案子起,你就已经在想到底怎么面对一群全都认识你你却一个都不认识的家伙了,可想了一路最后还是只能凉拌。
不是没考虑过干脆一跑了之,但为数不多的理智姑且将你拉了回来,而且你倒是真想看看现在这个状态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实在不行就两手一摊,彻底摆烂(不是),是当场表演个什么360度螺旋飞越警备局的戏码。
警备局:谢谢,我们不是某飞越疯口口院剧组。
但哪怕一路上你都没有叫出来公安部里和你打招呼的任何一位同僚的名字,沉默得活像个又聋又哑的智障,恨不得把【我很反常】写在脸上——他们仍一副见怪不怪的鬼样子,甚至还更加和蔼亲切了(?)
Shit!鬼的和蔼亲切!
走到哪儿都有人笑呵呵地看着,伸出手就有人递水,甚至随便在哪儿一站都有人下意识给你搬凳子。
话说你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你们可是公安!一个国家的地下审查机关!有没有一点儿职业素养,绝了,但凡你要是个别国的间谍卧底之类的他们这群家伙全得玩儿完!
你一副死鱼眼地看着面前试图帮你开电脑活像是护着小鸡仔的鸡妈妈一样的中年男人,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丢出了你的深水鱼雷,
“我忘了,全忘了!”
“你是谁,你们是谁,我是谁,我完全不记得。”
你觉得这串发言完全有能力入选当届东京精神病医院的入院十大金句。
空气静了一瞬,屋内和屋外都是,每个人脸上喜笑颜开的灿烂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你本不想说得这么直白,但奈何莫名收到这么多好意总让你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你做好了接受责难的准备,下一秒——
“啊啊啊,下次休假又泡汤了呜呜呜呜呜——”
“我的温泉假日,我的富士山下,我的樱花七日,啊,毁灭吧。”
“不,这不是真的,我上次才去神社求了大吉签啊啊啊啊——”
你:????????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小朋友?
先不管形状各异哀号遍野的一众公安,你看着面前被叫做长官的、四五十好几的中年人面色沉痛,脸色活像是刚得知了绝症一样重重地拍了拍你的肩膀,
“请好好修养吧,是我们太着急了些,我不打扰,这就不打扰你了。”
他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地往办公室外走,猛地拉开的办公室门口是名为《公安警察叠叠乐》的世界名画。
“所以,大叔你叫什么?”
话音刚落,你看到面前的人明显地踉跄了一下,转过头来强笑着道,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紅山晃。是青山你的直属部下,呃,之一。”
直属部下……吗?
你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趁着关门独处的机会,你顺便用办公室里警备局的内网查了下青山口口这个名字,上面直接显示查无此人。你于是改变名称、字节甚至是相似音进行搜查,可上面的资料也统统和你的状况对不上。
啊,果然是个天大的麻烦。
关于你的那部分信息被刻意地隐藏了。
你摊到办公桌上,只想挠墙,可还没等你为自己摸不着头脑的未来默哀一秒,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开了——
“报告长官,现下的案件进展已经详细写在这份报告中,硬盘里有案发时段内重点监控摄像,我们目前已经出动人手,将重点怀疑对象岡太邦昭、清野昌二人观察起来,请您指示。”
呈标准立正姿势的淡眉F笔挺地站在门口,正兢兢业业地这么说着,处处透着公安培训里带出来的学员习气。
“所以说,为什么,我还要工作?”
你问。
“欸?实在抱歉,青山长官,这份资料是不是不应该交到您这里。”
你看着眼前青年瞬间仿佛天要塌下来的表情,一边开始琢磨你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鬼东西,一边反思了一秒自己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有点儿可怕。
算了,没事吓唬小孩子多不道德。
你摸了把并不存在的良心,面上叹了口气,
“拿来吧。”
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你感觉除了莫名的好意,你还有些对笨蛋过敏。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今日份的身份猜猜猜环节,就,交给读者小可爱们啦(递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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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了一下表达方面的内容,读起来会更流畅一些)请不要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