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抽痛，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正在互相使眼色的父女俩，差点儿破口大骂。但几十年的教养行程的理智拉扯着，好歹记得边上还有公婆孩子们，李香香耐着性子跟温博然讲道理：“不合适，挽挽都快办及笄礼了，这么大的姑娘就该在家好好呆着。”

不拘着是绣花还是跟着她学学管家，都比跟一群男孩子去书院读书要强。

她从来不制止温博然对女儿特殊优待，不阻止他让刘先生单独给温庭晚开课，可要让已经快要及笄的女儿，女扮男装去书院是绝对不行。

不只是李香香，连边上的李清雯也是一脸的不赞同。看向儿子的时候紧皱眉头，她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口，捅了捅身边的温鸿敏，让他替自己发话。这种时候，很显然是家里的男人说话更有分量些，能制止温博然的大概就只有温鸿敏了。

只是温鸿敏也不傻，他深知自己儿子的决定从来不是他能够改变，偶尔听从，也是因为温博然本身内心就是这么个打算。而且，温鸿敏一直认为他们夫妻俩之间的矛盾，在育儿方面的冲突，作为家长的不应该插手。

他纹丝不动，由着李清雯掐着他腰上的软肉，哪怕心里疼的龇牙咧嘴，面上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温庭阳自然是看到了祖父祖母之间的小动作，低头偷笑，却对上了温庭陌好奇的小眼神。他歪了歪头，看着哥哥，刚想开口呢，就被温庭阳拿了个小馒头塞进嘴里，话不知不觉就咽下了，奶香味甜滋滋的，温庭陌直接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专心吃馒头。

见弟弟老实了，温庭阳抬头一本正经答应他爹的要求：“行，到时候我让泽旭哥一起打掩护，肯定不会被人知道的。”就他姐姐那样子，穿上男装就跟放飞自我一样，说话做事儿都带着一股洒脱的男子气，哪怕有些许端倪，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定性她为女的。

温博然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火上浇油的儿子，也顾不上教训他，对着李香香笑笑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的，我跟山长聊过，他也觉得可以让挽挽去读一年。也不是一定要她有什么成绩，就是希望去体验一下。”

“说得倒是轻巧，体验一下，什么事儿都能体验的嘛？”她差点儿要摔筷子了，看着边上一脸讨好的女儿狠狠瞪了一眼，“就是因为你的纵容，她现在性子越来越野，哪还有一点点女孩家家的模样，日后成婚了，到了婆家哪能容得了她这个样子。”

在家的时候宠得太过，等日后嫁了人就该吃苦了。李香香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温博然完全没办法理解的，转头就跟李清雯诉苦，婆媳俩难得在这件事儿上达成统一战线。

倒是温鸿敏看着自家孙女一下子就垮掉的小脸，忍不住开口帮着说了一句，“前头不是听你们说要让挽挽跟张家那小子定下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接触，若真是个可靠的，等及笄过了就能正式下定了。不行的话还能早些做打算。”

他家的姑娘矜贵着呢，自然得好好琢磨清楚了再做决定。

哪怕从前在江南的时候两家人常来常往，他对张泽旭那小子也挺满意，但温鸿敏觉得还是得多些接触的机会。再则，刚刚他算是听出来了，应该是孙女儿自己找她爹要求的，既然孩子愿意，温博然又同意了，温鸿敏觉得问题就不是很大。

温博然笑了笑，他爹从来都是如此，虽不会太明显，但对家中的女孩儿都很好。不过可能是因为他的放养，温博然觉得女儿的想法跟时下的女子大有不同，在温庭阳去了书院考上秀才后，日子闲闲，无所事事，不是赴宴就是玩乐，带了些颓废，一点儿没了往日的向上那股劲儿。

也正是因此，他才愿意让女儿去试试。

或许，在之后生活也不会有太多的不同，但温博然觉得满足女儿的心心念念的事儿也挺好的。总归松散的日子就这么些，等她成亲了，也就跟李香香说的一样，大约是会将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

在温鸿敏出声支持之后，夫妻两人的对峙自然是以温博然的胜利结束，也不能称之为不欢而散，总归气氛是跟往日不大相同。回了自己的屋子后，温庭晚让瑞安帮着收拾东西，自己去找李香香，准备跟她娘好好聊聊。

温庭晚走在廊上，往主屋去的路上，心情很复杂。她当然知道刚刚李香香开口拒绝只是为了她好。她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作为过来人，她娘希望自己别走弯路，少受苦，温庭晚能够理解这样的呵护，却不赞同。

人生路就该是自己经历的，长辈们只能给意见，但干涉太多会让她觉得窒息。

温庭晚想起了她爹刚刚在书房跟自己说的话，心情瞬间低落了很多。她确实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能否收心养性努力磨练自己成为一个贤妻良母，温庭晚觉得自己甚至都没想好要不要成婚，怎么一眨眼的时间，自己就长大了。

“我想过了，女儿年纪还小，就让她去试试，有我兜底，一年的时间不碍着什么事儿的。”温博然正在低声劝着李香香，她垂首坐在床前，情绪很是低落，气呼呼不愿意搭理他。他也没有在意李香香的态度，继续说道：“若是张家介意也无妨，以挽挽如今的情况，就是京城的青年才俊都可以挑一挑。”

就算一整年的时间都待在家里，也不见得就会有什么长进。更何况，去了书院不代表就光是读书了，还是可以精修其他技艺，发展兴趣爱好的。

要不是内心无法接受近亲成婚，最好的人选其实是他表哥李治续的儿子。尽管那孩子比温庭晚要小一些，自从娶了陈家的姑娘，他表哥的仕途一片顺畅，从翰林院出来就去了御史台，熬一熬资历，日后是阁臣的绝佳人选。

清贵两个字算是刻在了李家的门楣上，成了李治续的代名词。

“你说得倒是轻巧，泽旭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若他都不行，去哪儿给你宝贝女儿再找个合适的人选？”不是李香香故意找茬，实在是温庭晚这性子，一般高门大户哪能容得下。

更何况还得是青年才俊。

可若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别说温庭晚能不能看上，就他们做父母的也觉得亏心。如珠似玉养大的女儿，哪里舍得叫她日后去吃苦呢。

温博然自然是明白她的顾虑，却并不如李香香这么悲观，“何必想这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家的女儿有大智慧，只要是她自己愿意，去哪儿都能过得好。”左右家里有温庭阳呢，若是温庭晚日后不嫁人了，养着也不怕。

温庭晚就站在门口，将父母亲的对话听在耳中，久久未能回神。之后，她转身就走，没有了刚刚要来找李香香的冲动。

脑海中翻涌的思绪因为温博然的话全数平静下来，温庭晚回到自己的屋里开始收拾，对紧接着要到来的书院生活非常期待。收拾着东西，脸上忍不住带出了些许笑容，让旁边站着的人，尤其是瑞安都忍不住跟着松了口气。

她是看着温庭晚长大的，十分清楚她的性子，饭桌上温庭晚一声不吭，回来之后闷闷不乐，她都看在眼里。可作为下人，哪怕是贴身伺候的妈妈，也不能逾矩。她犯愁该怎么开解温庭晚呢，谁知道她就是去了一趟主屋回来，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瑞安暗暗在心里揣测，估摸着母女俩应该是说开了。

“姑娘也别想那么多，老爷夫人会为此事争执，也不过都是因为对你上心而已。”如若不然，也犯不上在温鸿敏夫妇面前争吵，“左右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这书院离得不远，随时都能回来。再则，书院里还有大少爷在，姐弟俩有个照应，不怕的。”

她絮絮叨叨，将自己的关心化成这点点滴滴，温庭晚全数接收，她走到瑞安身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如同孩提时候那般跟她待在一起。

好半晌才算是初步完成，瑞安去库房，温庭晚就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托腮想着事儿。好一会儿之后才算是想起些什么，摊开信纸提笔准备给远在京城的林黛玉和湖广的安安去了信，告知她们这个好消息！

跟她一样在收拾东西的还有林霁玉，也就是安安。她在庵堂住了小半年了，眼看着嫡母就快要生产，林家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说要将她接回去，都被安安拒绝了。

她实在是有些害怕，之前贾敏刚刚有孕的时候就去庙里请了签，签文可是明确说了，她和林黛玉两人在贾敏生产之前都不宜在家呆着。林黛玉倒好，还能到京城的外祖家去住，她只能到庵堂来避一避了，一直撑着不回去。

没人比林霁玉更清楚父母亲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即使对签文的可信度半信半疑，但林霁玉不想冒险，她也承受不起后果。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不想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