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母女茶话
“爱?”
“嗯,今天群马这边在下雨,你有在关注这边的天气啊……”
“没关系,我有伞,而且就快要到家了。”
淅沥的雨声还伴随着身边的少女讲电话的声音,竟然让一直以来心态、行动上都生活得过于高难度的金城枫久违的感到一丝生活感的惬意。悠悠然地,大概就算再多走一段时间,他甚至也不会反感。
但感受着自己胸口处那常年所挂的某个硬物的存在,这种多余的温情又总会让他有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恶心感。只不过,这一次恐怕是恶心到心里还激起了一阵紊乱神经的电流罢了。
“我到了。”
慈光寺见遥一步跃上公寓门口的台阶。
“明天见。”
她回头摆手说道。
慈光寺见遥这个人,似乎总是能把任何一个告别都做的特别利落。而这一点,金城枫也并不反感。
“明天见。”
他语气平常的回应了一声。
……
“我回来了。”
“回来了?牛奶我再温一下,先喝点桂圆茶吧。”
厨房里立即传来这样的回应。
整理好鞋袜,回到房间放好物品,慈光寺见遥再次来到客厅。空气里浮动着桂圆茶清醇的香气,因为桂圆具有养血安神,改善神经衰弱的功效,所以这是慈光寺母女两人所在的家里便总会预备的饮品。
“欸,你今天没有带伞吗?怎么回来的啊?”
晚餐是慈光寺夕子女士仅有的几道拿手料理,蛋包饭和烤培根。可怜她在俄罗斯待了那么些年,最终却是连个那边家常的煎饼都没有学会,而作为亲生女儿的慈光寺见遥在这方面自然也是半斤八两。
不过,只要一看外表就能知道,慈光寺见遥那副精致的面孔完美遗传了母亲,再加上天然的混血优势,才造就了那样无可复刻的瑰光四射。已经有一个十六岁女儿的慈光寺夕子看着就跟不到三十岁似的,还有一种偏冷淡知性的美。
只是她的气色不太好,就像一个常年贫血的贫血症患者,但相比于女儿她的脸上会画妆来遮掩病态疲色。
高学历的慈光寺夕子留学毕业便从事语言工作,处理的都是那些语言工作金领的高端业务,在日本这边更是还投资入股媒体行业。这让她们母女两人的小家家境殷实暂且不说,关键是这类工作接取安排的自由性非常适合慈光寺夕子的身体状况。而慈光寺见遥能够熟练掌握俄语、日语和英语三种语言,除了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还有就是受母亲的耳濡目染。原本须田东这边的老师还担心慈光寺见遥的国文课程会跟不上,结果今天就发现完全不需要有这种顾虑。
“和同学撑一把伞回来的,伞借给他了。”
慈光寺见遥抿了一口茶。
夕子女士挑了一下眉,毕竟,日语中的“她”和“他”可是从发音上就区分开的。
但这么想着,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生早就应该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了才对。多数会放学回来后就把自己的房门一关,虽然与父母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仿若生活在两个世界。可慈光寺夕子在自己女儿身上却丝毫都看不到这些青春期征兆,她在她面前好像就没什么可遮掩的,就是真没什么可遮掩的,她才为自己女儿的青春而感到有些头痛。
就比如说现在,慈光寺见遥完全就可以闪烁其词,只提“同学”,那么慈光寺夕子就会想当然地误以为她是跟同班的女生一起回的家。但慈光寺见遥的脑中却是显然没有这根弦。
以前生活在俄罗斯这样的雪国,本着提前为慈光寺见遥的身体考虑,想让她从小培养一些运动爱好,于是便顺势送她去滑冰了。可是却没想到,等她滑出感情,滑出期待了,却又因为特殊的身体状况而生生放弃了滑冰。
在那之后,慈光寺见遥努力地想找另一件事作为寄托。外貌上的绝对优越和受人追捧没有让她浮躁,她的个性是接触到想要深入了解的事物就会一板一眼,认真磨练。而她又本就有着超乎寻常的学习能力和长久以来训练滑冰的优秀体能、运动神经,最后竟是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变得全能起来。
慈光寺见遥每天都偏执地“沉迷”于这些东西,其实也无异于她放弃滑冰后所相伴产生的一种更加深入的心理疾病,虽然看似都是非常好的方面,但却依旧令慈光寺夕子非常担忧。
“呐呐,小遥在这边找个男朋友吧?”
慈光寺见遥手中的勺子一顿,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母亲。
“虽然我是离婚人士,但可是不会诅咒青春的哦。”
慈光寺夕子女士放下手中正处理着单子的平板,笑得一脸开明和煦。
“不要。”
慈光寺见遥用勺子戳了几下盘子里的蛋包饭。
“感觉好麻烦。那些来我面前表白的男生,一看就感觉以后会很麻烦。”
大概知道一些自家女儿在俄罗斯的校园里曾发生过什么事的慈光寺夕子,能够听懂她这句话里所拥有的双层含义——别人给她带来的麻烦,同时……她也会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透过桂圆茶氤氲的热气看向窗外没停的雨,慈光寺见遥想着,又不是谁都像金城枫一样……强大到甚至会让企图改变自己的环境中的别人恐惧,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一整个群体的导向都说出“反正我无所谓”这种话。
“我的维卡(Вика)啊……”
慈光寺见遥用勺子戳蛋包饭,而慈光寺夕子女士则是戳了戳自家女儿的脸。
“没能被你恃美行凶的家伙们,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端庄地坐在餐桌旁,慈光寺见遥低垂下眉眼。每次听到慈光寺夕子在说这种好像要把她往外面推一般的话语的时候,她便总会觉得惴惴不安。
“我一直,陪着妈妈就好了。”
说着,她抓住那只纤瘦无比的手。
感觉到一种深入日常的恐惧。
就像自从小时候偶然听到了一例“家族性致死性失眠症”的患者在三十七岁时的一次深度睡眠中猝死后,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到底得了怎样的病的她一样,那时的她整日惶恐不安。半夜忽醒,日光未亮时又再醒几次,从此真的如同那个病症的名字一般彻底失去心无挂碍、天真入睡的能力。
后来,她自己走出了这种不安。
且不说成年后这种病后期病症的发病率极低,她想,人总会死的,但毫不自觉,而她只是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死神的利爪正抓在她咽喉上而已。
但久远的惶恐就如累土聚沙,或许还是会一点点地凝成爆发的原料,而她更放心不下的还有一脉同连的母亲。
从那之后,慈光寺见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天晨跑前都会轻轻推开慈光寺夕子的房门,确认她还或是难捱,或是辗转,或是少见地安详闭着眼,浅浅呼吸着……然后她会眨眨眼,透过年幼时她那一整个世界的门缝看了又看,生怕那是世界为她精心设定的谎言。
那时她就会想,一个人能够跨越黑夜,跟她一起来到明天,这样对其他人家来说再平凡不过的小事,对她们母女来说却是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有一种重蹈覆辙的宿命,是重蹈个人的覆辙,重蹈家族的覆辙。悲剧是会遗传的,奇迹只发生在极少数人的一方,他们打破了神明的诅咒,从此身心健康地活下去,但更多人则是任其宰割。
——在那种时候的,母亲的手,真的不是她想抓住,就能抓住的啊……
但这个夜晚,慈光寺见遥少有的入睡得很自然。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去想那些让她产生心理障碍的事,或是今天遇到的别的什么。
只有她想到慈光寺夕子让她在这边找一个男朋友的无厘头要求时,脑海才有些乱七八糟。
她想,如果有人真的喜欢她的话,那么或许就要像她整日担忧母亲一样忧心她了。
慈光寺见遥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如果真的需要一场“喜欢”,才能抚慰她这贫瘠的青春,看来她要喜欢一个绝对不会喜欢上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金城的配音是oneD(小野大辅),配金城的那个有点轻浮又低到撩人的超低音也是前所未有,每次不管怎么描写他的声音都觉得词不达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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