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陆怀曜身姿笔挺,目视前方,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锐无比。
他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仿佛被刺杀的人不是他。
而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如释重负,期望皇帝能将注意转移到其他地方,忘了对他的惩罚。
皇帝扶额,叹息一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是。”小太监行了一礼,便出去传唤。
大理寺卿进来时,收到消息的三皇子也赶过来凑热闹。
进了御书房,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呆着,饶有兴味看着二皇子狼狈的样子。
宸贵妃母子独得恩宠,平日里行事也极为嚣张,三皇子和下面的一众皇子没少被欺负,难得见到他倒霉,可不得过来好好欣赏欣赏?
大理寺卿却跟三皇子心态截然相反,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为难。
“可是先前刺杀太子的事情有了眉目?”皇帝懒得废话,直接问道。
杜林菀精神一振,屏气凝神等着大理寺卿接下来的话。
“臣看管不严,这几日不管怎么审问,那几个刺客就是咬死了不吭声,方才不知怎的,突然齐齐暴毙,臣让仵作检验,发现......是被人下了毒。”大理寺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什么?”皇帝脸色大变,“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竟敢跑到大理寺去下毒?”
“臣还在让人查,目前还没找到眉目。”大理寺卿满脸忧愁,觉得自己脑袋上这帽子怕是保不住了,“但臣在那些刺客身上搜出来几张银票,上面有忠勇侯府的记号。”
三皇子方才还幸灾乐祸,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等其他人都朝他看过来的时候,慌得不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又没疯,怎么可能派刺客去杀太子?”
大理寺卿十分为难,“臣说的都是事实,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染血破碎的银票,交给皇帝身边的太监。
皇帝看完,面沉似水,将银票甩到三皇子身上,“孽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父皇,儿臣冤枉!”三皇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辩解道,“儿臣也不清楚这些银票是怎么到那些人身上的,但儿臣有那么蠢,会将这种要命的东西放在刺客身上?”
“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求父皇明鉴!”
皇帝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有些动摇。
他这个三儿子虽说只是看着忠厚老实,胆子着实不大。
也就方才被气懵了才会怀疑,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谁闲着没事做往你身上泼脏水?”二皇子祸水东引,“我看啊,就是你自己蠢!”
三皇子怒目圆瞪,他刚要破口大骂,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你?”
“啊?”二皇子一头雾水。
“对!肯定是你干的!”三皇子仿佛悬崖边的人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若是刺杀成功,不但能扳倒太子,还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这样就没人跟你争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会儿脸涨得通红,生吞二皇子的心都有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
二皇子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黑锅砸晕过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父皇,儿臣又不是没脑子,就算太子没了,那位置也轮不到儿臣坐!”三皇子膝行几步,恨不得越过书案去抱皇帝的腿,“这些年儿臣从没对太子不敬过,反倒是二皇兄一而再、再而三同太子起争执,放眼皇城谁不知道他同太子水火不容?”
“父皇,您可得给儿臣做主啊!”三皇子重重地磕了个头,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猛地抓紧了扶手。
他对陆怀曜是死是活压根不在乎,甚至还打从心底想弄死这个连自己都害怕的嫡长子。
三皇子的话却给他敲响了警钟。
不管是哪个儿子动的手,现在能为太子之位残害手足,将来若是等不及,是不是就会为了皇位对自己出手?
二皇子和三皇子浑然不知皇帝如今在想些什么,还在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互相揭短。
什么收受贿赂、豢养娈童、强抢民女、纵奴行凶,听得大理寺卿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了又忍方才按捺住将他们抓起来审问的冲动。
杜林菀被这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吵得头疼,不经意扭头,瞥见陆怀曜嘴角讥讽的弧度,心里一个咯噔。
“够了,都给朕闭嘴!”皇帝忍无可忍,直接开口。
二皇子和三皇子方才噤声。
皇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感觉胸口也有些闷,“这个案子有疑点,继续查。”
大理寺卿躬身应诺。
“水落石出之前,二皇子和三皇子先禁足。”这么多大臣在场,皇帝不得不给陆怀曜一个交代,咬了咬牙,道。
二皇子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禁足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稍后他母妃吹吹枕边风,便又能放出来了。
三皇子的生母原先只是通房丫头,长相一般,性格木讷,又没什么才情,皇帝还是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才给了她一个妃位,没什么情分,更别提吹枕边风。
三皇子心里委屈,又瞥见二皇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眼中不免带了几分恨意。
“父皇,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陆怀曜笑着提醒道。
皇帝表情一僵,父子二人对视许久,他败下阵来,“来人,将二皇子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二皇子没想到陆怀曜还记着这茬,惊恐地抬起头。
他想要求情,却被训练有素的侍卫干脆利落地拖了出去。
这些侍卫常年在御前伺候,最是知道皇帝和二皇子的性子。
担心二皇子叫嚷开来,让追随他的大臣更加失望,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熟练地掏出布巾塞进二皇子嘴里。
为了让杜林菀看到诚意,杖刑地点就在御书房门口。
碗口粗的棍子一下下打在二皇子身上,光听那声音就让人胆战心惊。
二皇子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犯了错顶多被斥责两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因此打到第六棍的时候,他汗如雨下,人也疼晕了过去。
侍卫有些犹豫,但皇帝没有吩咐停手,他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打。
二皇子硬生生被打醒,又疼晕了过去。
杜林菀皱着眉,有些不安。
但杖刑已经开始,这时候再求情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不如让二皇子好好受个教训,说不定日后看到自己就想到这二十板子,不敢再造次。
“世子受惊了,朕听说你喜欢读书写字,正好库房里有不少名家孤本,内务府也新进了许多笔墨纸砚,你一并带回去吧。”皇帝忍着心疼,勉强冲杜林菀挤出一个笑。
杜林菀连忙推辞。
“世子拿着便是,还希望世子日后不要再责怪那孽障。”皇帝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臣不敢。”杜林菀连忙躬身行礼。
陆怀曜听着这三个字,嘴角不自觉翘了翘。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这不敢是因为皇权,而非发自内心,他就知道这小世子看着温顺好揉搓,实际上比谁都倔。
若真是那种没脾气的,他反而瞧不起。
后宫距离御书房有些远,宸贵妃收到消息紧赶慢赶,来的时候还是晚了。
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脸上还有血迹的儿子,她扑过去便哭了起来,“儿啊,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二皇子睁开眼,看到疼爱自己的母妃,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宸贵妃头一回见儿子被打成这样,粉面含煞,看向杜林菀时眼中的怨毒和愤怒浓烈得让人心惊。
杜林菀心中苦涩,明明是二皇子强迫她在先,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出现,自己恐怕已经......
但谁让人家有疼惜他的爹娘,自己却无人撑腰?
就像从前在王府,父王明明知道是庶妹陷害自己,却因为怜惜庶妹,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
杜林菀攥紧手心,知道今日算是彻底得罪了宸贵妃和二皇子,想必皇帝对自己也有了芥蒂。
日后她必须更加谨言慎行,不让人抓着错处才行。
若是不得不进宫参加宴席,她也不能像今日这般独行被人堵个正着,厚着脸皮也要跟着其他大臣一同出宫,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好歹能让人有个顾忌,不敢随随便便对自己出手。
杜林菀正拼命思考着明哲保身的对策,身旁的陆怀曜轻笑一声,“二皇子做了错事,父皇责罚他也是为他好,宸贵妃怎么能这样看着父皇?”
“臣妾、臣妾没有!”宸贵妃被陆怀曜这颠倒黑白弄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她怕皇帝误会,连忙否认。
“那宸贵妃方才瞪的是谁,难不成是孤?”陆怀曜眉梢微挑,他虽然在笑,眼中却一片冰寒。
宸贵妃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抱紧二皇子,“没、不是。”
“臣妾只是气晖儿不懂事,没敢迁怒谁。”
“是吗?”陆怀曜直勾勾盯着宸贵妃,压迫感十足。
若不是这会儿跪在地上,还抱着二皇子,否则宸贵妃都想直接逃跑。
杜林菀见陆怀曜三两句话便将宸贵妃收拾得服服帖帖,眼中不自觉带了几分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