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慕森脚步一顿。“陆凝悠？”

“猜对啦！”

那头的陆凝悠尾音上扬，显而易见的高兴：“阿森你现在在哪个城市啊？连你妈妈都不知道，你瞒得也太严实了。”

祝慕森皱眉：“你找她拿的我手机号？”

他离开家后第一时间就换了手机号，只给几个关系很好的亲戚朋友，家里只有妈妈知道，也只可能是从他妈那里要的了。

陆凝悠一滞，尴尬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时候回家？”

“出去散心了，回家的时间不固定。”

听筒那边传来男人温柔的说话声，话音轻且模糊，听起来离得较远，但祝慕森第一时间就听出那是谁。

心里的厌恶瞬间浮起，祝慕森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冷得像结冰：“祁昭喻在你身边？”

“啊，对，他在我旁边呢。”

陆凝悠像是偏头跟人说话，声音稍远，没几秒又笑吟吟道：“他听说我拿到了你的手机号，就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慕森脚步一顿，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他五官本就偏冷，如今生了戾气，显而易见的情绪不佳。

附近本来有女生在犹豫要不要搭讪，看到他眉眼淬冰，缩了缩脖子，瞬间打消上前搭话的念头。

祝慕森薄唇抿起，忍着没说别的，只回道：“还没决定好什么时候回去，看情况吧。”

陆凝悠没想到向来有计划的祝慕森有天能说出“没决定好”这样的词，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祁昭喻的轻笑声：“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第一次听呢。”

周围地摊小店的叫卖声在这一刻忽然模糊不清，祝慕森抬头，像是听见大学毕业前夕，学校老师在听说那件事后失望的语气，回家后父亲的暴怒，还有……

祁昭喻在一旁的惺惺作态。

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祝慕森弯唇，忽然冷笑了声：“祁昭喻，别在我面前装兄友弟恭那套了，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讨好未来岳父岳母大人的心吧。”

祝慕森说完便将电话挂掉，手机收进口袋里。

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自己情绪。眉眼冰冷不散，对上视线的路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十字路口右边是进口超市，祝慕森现在没有食欲，看了眼后抬腿往左边走去。

他来深城一高不久，除了刚搬过来时在周围逛了逛，平时基本只去右边的进口超市补生活用品或食材。左边的的路开车时经过，但路上有什么店，他没留心过。

此刻天色全然沉下，夜空高远，卷着浅棉色的云。路上的店铺灯火通明，他走了一段，看到不远处有家英伦风书店。

蓝砖红瓦，门旁有大片的落地窗，里头的展示柜摆放新进货的手工书籍，跟他在英国时去过的书店装潢差不多。

书店店员刚好送客人到门口，看到门外的祝慕森时直接被惊艳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您好，要不要进来看看？”

祝慕森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静站了会，抬腿走了进去。

书店里面不大，进去便能看见一排排书架上整齐陈列了各类型书籍。人不少，但大多都在安静挑书。

姜盏柠随手从文学小说区拿了本小说，抬眼便看见祝慕森迎面走来。

她刚要抬手打招呼，发现他脸色不对劲时手顿在空中。

他好像不大高兴。

祝慕森在她不远处的前方书架停下，随意抽本诗歌翻了几页，敛下的绿眸像是蒙上层灰，黯淡无神。

她定定看了他许久，等祝慕森将书放回原处时，姜盏柠才扬起微笑，朝他挥手：

“祝老师！”

祝慕森转头，看姜盏柠从台阶稍高的区域走下来，站到他面前：“好巧呀，你也来逛书店。”

她面容带笑，杏眼弯成月牙，黑眸明亮，仿佛通透的黑宝石，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祝慕森定定望了她半晌，随后垂眸：“嗯。”

气氛骤冷，偏偏另一位当事人不觉得冷，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祝老师吃饭了吗？不会是吃的食堂吧？感觉食堂这个时间都没什么好吃的菜了。”

“祝老师也喜欢逛书店吗？早知道我刚刚就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了，彩娜不喜欢逛书店，吃完饭就回宿舍看剧了。”

“这家书店不大，但书还挺多的，我经常来。你喜欢看哪类书？要是没找到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找。”

祝慕森一路没接话茬，视线留在她拿着的书上，姜盏柠顺着他目光低头，发现他在看什么后，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书：“最近这个诺贝尔得奖主的书都挺有名的，我想着买本回去看看。”

祝慕森垂眸，视线落在书的封面上半晌没出声。

就在姜盏柠想再找个话题时，他才开口：“我还以为姜老师只对数学感兴趣。”

姜盏柠笑笑：“我确实对数学更感兴趣些，但生活不能只有数学，这是我从中考开始就知道的事。”

她小时候不爱看书，初中时语文150分只能考135左右。本来想靠着数理化优势混混，没想到中考时语文卷突然加难，考出来的成绩直接比平时低了10分。

最后中考总分勉强进了省第一的高中，但没能进入重点班，后面还是靠在全国数学竞赛斩获一等奖才在高一下学期转进尖子班。

为此姜盏柠被母亲骂个半死，从此发誓一定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姜盏柠瞅了眼他神情恹恹，不准备接话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小心翼翼问道：“我感觉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吗？”

祝慕森没说话。

六点半他还有心情给学生分糖，有兴致教育她，这才过了一个小时，祝慕森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姜盏柠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祝慕森。”

祝慕森下意识抬头，对上姜盏柠认真的杏眼，黑眸犹如通透宝石，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容。

姜盏柠偏头看他：“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批改作业太晚了，没吃东西导致的？”

祝慕森一愣，回过神后摇头，声音低冷：“我不饿。”

“我有点饿。”姜盏柠理直气壮：“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吗？我请客！”

祝慕森斜睨她一眼：“你不是刚和薛彩娜吃完？”

原来他还记得啊。

姜盏柠面色不变，状若抱怨道：“本来是要去食堂，下楼时她接到男友电话，就跟男友约会去啦。我一个人不想吃食堂，就出来逛逛。”

“附近有家餐厅菜色挺不错的，但菜量偏多，我一个人就没去过。”姜盏柠笑道：“正好碰到你，不如我们一起去试试吧？我请客。”

姜盏柠樱唇上扬，明晃晃安利：“那边的甜点超级好吃！！！甜而不腻，你一定要试一下！”

通透黑眸此刻像落了星光，温柔且明亮。祝慕森对上她的目光，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忽然说不出来。

刚才的坏心情突然烟消云散，甚至，他都想不起刚刚为什么要生气了。

祝慕森移开眼，感觉脸颊微热，下意识看向天花板的中央空调。

……这家书店的空调温度，好像开得有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