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狗看着筐里的羊杂，好奇的问道：“齐叔，这么多一顿也吃不完吧？”

往常齐叔可不舍得留这么多下来，还是挑了好的留下来。一般来说，他带回家去的都是客人挑剩的，看着卖相不怎么样的。

“拿回去叫你婶子做了，焖上一夜，肯定香的很，正好明早带来给阿宁吃的。”齐叔指着一边的骨头，“你也拿两根回家去。”

二狗笑嘻嘻的拿过骨头，齐叔又开始想要女儿了，希望他不要付诸实践才好，不然，就齐叔家的风少，十成又是一个儿子。

他吸了一下口水，明日带过来的羊杂中，肯定少不了他的一份，想想羊骨头汤都不香了呢。

转眼到了七月，临近中元节，又临近院试，城里从各处赶来的书生渐渐多了起来。

受此影响，温家肉铺的生意也较往常好了许多。城里的那家新酒楼，现在都没装修完，进程实在是慢的令人发指。

只从大富上手之后，杀猪的事情，温宁就交给了两兄弟，她只负责帮着把猪肉运进城里。因着这个，温宁和温祖父两人也不用天天半夜起床，睡眠足了，气色看着都好了许多。

温屠夫的腿也好了许多，也能撑着拐杖到处走走。大夫也说他恢复的好，将来走路慢些也看不出他的腿伤过。

回家的路上，温宁试探着开口：“祖父，明日便不用和我一起去铺子吧？在家歇息歇息好不好，这般日日奔波，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这些日子，温祖父吃住在大伯家，却天天在铺子里帮着她，温宁本就觉得自己占了大伯一家的便宜。再则温祖父年纪着实不小了，如今又正值酷暑，即便是她，也觉得难受的紧，她是真的怕自己哪天一不注意，温祖父就会热的中暑。

如今铺子里多了一个大富，人手忙的过来，她便想着让温祖父在家歇着。

“不成，我得跟着去。”温祖父一口拒绝。

见温宁一脸的疑惑，他解释道：“虽说铺子里人手够用，我不去也没多大影响，只是大富大贵都是年轻男子，要是我不在，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来。我去了铺子，哪怕做不了什么，就是坐在那里，有我这个长辈在，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那这样，我过两日找人打张正经的床，再收拾一下里间，也好方便休息。现在那张几块木板拼成的床，实在是不大舒服。”温宁道。

大良虽然较前朝民风开化，对女子的约束较前朝宽松许多，但是到底对女子还是诸多苛刻，温祖父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温宁一到门口，便察觉到不同的氛围。屋子里边时不时就有女人的笑声传来，还有热闹的说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温宁熟悉的很，上回温平相看前，也出现过在家里。

刚进院子，毛驴便气的鼻孔直喷粗气，“咴咴”叫着，四只蹄子更是焦躁的像是得了多动症一般。

它的专属驴棚里，栓了一头大黑牛，大黑牛正优哉游哉的吃着它的专属草料。

好生气！

温宁犯愁的拍拍自己的老伙计，这来了客人，总不好把人家赶出去吧？

她捧着驴脑袋，一副商量的口吻：“要不这样，我带你到河边走走？那里的草长得可好了。”

毛驴气的差点给自己主人一蹄子，可惜长期被温宁武力镇压，它只得怂怂的将才抬起的蹄子放下，愤愤的朝着她喷粗气。

温安神色有点难看的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又将板车卸下。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难道不是隔壁王家请来的媒人，不然温安没道理这个表情。

见着温宁关切的表情，温安眼眶一下红了。

温宁握着她的手，轻声细语，“怎么了？”

温安嘴巴动了动，满腔委屈正要述说，那边就响起了赵氏温温柔柔的声音，“安安快过来。阿宁回来了，快来喝杯水歇息歇息。”

不等两姐妹回答，便转过头和身边一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笑容的中年妇人道：“她们两姐妹从小要好，每天阿宁回来，安安都要去帮着搬东西的。”

“姐妹就是要这般和和睦睦的。赵妹子你两女儿都教的极好，真真是让人羡慕。我们家那几个小子，个个都是好强的，动不动就争的像个乌鸡眼，一想到他们再大些还这样子，我就愁的很。这次过来，可得和妹子好好讨教讨教。”那妇人看着姐妹俩握着的手，脸上的笑容又满意了几分。

“男孩子都这样，等长大些了，自然就懂事了。男孩子撑门立户的，性子强势些才好呢。”赵氏同样笑容满面，声音依然轻轻柔柔的。

穿得花花绿绿的九媒婆也从厅里走出来，哈哈笑着说，“哎哟，你们两个倒是投缘，看来这杯酒我是吃定了。”

接着她又看向温宁，笑着道：“这是你家二姑娘？上回来没怎么见着，看着又长大了许多。想来不用多久，我还得登赵妹子你家的大门了。”

“这孩子害羞些，家里来了人都爱躲在房间里。安安，去厨房再烧点水来，茶叶就在架子上。快，大家进去坐，我们说说话。”赵氏热情的把人往里请。

温宁配合的做出害羞抿嘴笑低头的模样。

她有些担心温安，等东西收拾好了，便去厨房找人。

从厅前经过的时候，温宁眼尖的瞥到屋里还拘谨的坐着一个脸色微红的年轻男子，正陪着她爹说话。

温安果然正在厨房里抹眼泪，见了寻过来的妹妹，便用袖子挡着脸转开头。

温宁沉默的往灶膛里塞了一根干木柴，过了片刻，问道：“明才哥不是说请媒人来说亲么？”

温安压抑的抽噎着，语气哽咽，“娘不同意，知道明才哥哥家要请人说亲，就放话说是已经请了九媒婆帮着物色相看。娘都这样说了，明才哥哥家里怎么可能还会请人来说亲呢。”

温宁沉默，她这些日子真真是早出晚归，和村里人完全没了交集，旁人也不可能特意找上门来告诉她，她还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子事儿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要嫁给他，我只喜欢明才哥哥。”温安崩溃的小声抽噎着。

许是情难自抑，怕厅里的人听到动静，她狠狠的咬着袖子，泪珠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次相看，你不乐意，那就告诉爹娘，他们还能逼着你嫁不成。就这么点小事情有什么好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行了，你把眼泪擦一擦，把这包羊肉送去大伯家，看看大伯家有什么要帮忙的，烧火做饭看小孩随便你，先别回来。”温宁将手上一直拿着的羊肉交给温安，又把那几根骨头放到一边的砧板上。

“可是，娘要我烧水呢。”温安犹豫道。

“去吧去吧，茶等会我送过去就是。”温宁推了她一把，“你从后头出去，别让娘看见了。”

等温安走了，温宁才慢条斯理的将开始灌进大茶壶中，又往里边加了一撮茶叶，才慢悠悠的提着壶去了正厅。

见是温宁，赵氏眉头微皱，问道：“怎么没去歇着，你姐呢？”

温宁笑着一个一个给茶杯添满水，“我让姐姐帮着送点东西去大伯家，今日乏的很，实在是不想走动，只能劳烦姐姐走一趟。”

“大娘喝茶，各位喝茶。”添完茶，她将茶壶放到靠墙摆着的八仙桌上，从桌面上的点心碟子里拿起一块绿豆糕，“这几日生意忙的很，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中午偷着空吃了半个馒头，现在实在是饿的紧，我吃块糕填填肚子。”

尝了一口糕，她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是城里何家糕点铺的？他家的绿豆糕，往里头添了些桂花，这是别家没有的。”

“就是何家糕点铺的，他家点心做的好，姑娘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中年妇女笑着说道。

何家糕点铺的东西，价位中等偏上，味道又好，很是受欢迎。这小姑娘能尝的出是何家糕点铺的，证明温家也没少吃这家的点心，看来家底是真的殷实，不是那面上光的人家。再看看这温家的屋子，看看一应摆设衣着，便知道温家日子很不错，要是结这么一门亲家，也不算太亏。那温安看着性子柔柔弱弱的，性子好把握，做家务却也麻利，人也勤快，做她媳妇倒也合适。中年妇人暗自盘算着。

吃完一块糕点，温宁慢慢的用帕子将手指擦干净，浅笑轻语：“家里还没做饭，那我今天去大伯家吃一餐，也好早些歇息，不然我怕晚上起不来。大娘你们慢慢聊，娘，我今日带了些点心回来，就放在厨房，你去拿来让两位大娘尝尝。”

这话说的直白露骨，就差直接说到吃饭时间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中年妇人自然听懂了个中意思，站了起来，笑着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不然一会就该赶不及了。”

赵氏也连忙站起来，笑着挽留客人，“正好吃了饭再走，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也不用多久，大家吃了饭再走啊。”

“对，吃了饭再走，也不耽误时间。”温屠夫跟着挽留了一句。

温宁才不管这些呢，大伯母大堂嫂手艺虽好，羊肉却是没怎么做过的，她得盯着才成，难得舍得买一次羊肉，糟蹋了可不好。

几人还在客气的走程序，温宁已经到了门口，顺手抓住要往屋里窜的温静，“走，二姐带你吃羊肉去。”

一听到吃羊肉，温静果断的转头跟着二姐离开，连后头赵氏的喊声都装作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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