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温执玉歪靠在软椅上,椅子上搭着用玉片做得凉垫,扶手两边嵌着红如石榴籽的上好红宝石,刚好够温执玉一只手包住。
艳红的珠宝衬得她手指白如葱玉,温执玉见傅偃进来,微微直起身,撩着眼皮看他。
“过来。”温执玉平静开口。
傅偃朝前几步,停在温执玉面前。两人不过两拳距离,傅偃的神色隐在阴影里,只一眼,就能让人想入非非。
“听闻公主受伤了,伤的重不重?找人来看过了吗?”
温执玉将包着纱布的脚朝里收了收,高傲地扬起下巴,眼里带着不屑,“跪着和本宫说话。”
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昏黄的烛火跳动,窗外偶尔有几声蝉鸣,傅偃几乎没有思考,和那天在宫门口一样,从容地跪在温执玉身前。
男人低沉地嗓音缓缓在她耳边响起:“公主还有什么要求?”
温执玉微微倾身,柔顺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滑到胸前,她抬手点在傅偃的伤口处,“疼吗?”
“疼。”
温执玉笑笑,她沉下声音,学着傅偃的语气道:“我以为你要说,不疼,臣都习惯了。”
傅偃伸手攥住了温执玉抵在他衣襟上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滚烫,温执玉睫毛颤了颤。
“臣不是自欺欺人之辈。”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落在温执玉耳朵里,“很疼,公主别生气了。”
温执玉抽出手甩在傅偃脸上,温执玉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上没多大力气,却仍是发出声脆响,男人被打的微微侧头。
微凉的空气顺着指尖爬上来,带着微微酥痒的感觉。
温执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偃,“这是你来求本宫回去的,记住了。”
温执玉脚上的伤还没好,只消一个眼神,傅偃便将人从软榻上抱了起来。
他的胳膊很有劲,温执玉能感受到衣料下紧绷的肌肉和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傅偃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温执玉之前从没闻见过,那味道淡淡的,就像是从傅偃皮肤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兰芷正小声的和浅水说着这几日府里的杂事,“上回公主那只金帘梳修好了吗?”
“没有,公主那只金帘梳工艺复杂,还要再等等。”
“嗯,那等做好你记得去拿,我怕我忘了。”兰芷握着浅水的手,笑道。
“放心好了。”
木门打开时发出一声轻响,兰芷和浅水惊诧地疾步走上前,“公主,将军。”
温执玉稳稳当当地窝在傅偃怀里,懒洋洋地冲兰芷和浅水道:“你们坐公主府的马车回去。”
“是。”
马车一路平稳的走在宽敞的青石路上,温执玉因着脚上的伤,鞋子只是象征性的套了上去。
此时车上没别人,她将满绣的绣花鞋脱了下来。
“秋秋她在府中……”
温执玉打断了傅偃的话,“本宫不想听你说她。”
“臣必须和公主解释清楚。”傅偃执着道,“她自幼寄人篱下,从前母亲在时,她还算自在,后来府中无人,有些家仆欺她年纪小,对她十分苛责。公主今日虽是无心,但她会当真。”
傅偃坐在她对面,深邃的眉眼在夜里显得更加迷人。
“我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她。”
温执玉收回视线扭头看向窗外,这些事情她又不知道,别扭道:“就算本宫错了,你也不能冲我发脾气。”
傅偃一怔,“是臣态度不好,下次不会了。”
街上仍是热闹喧嚣的,马车行过一处巷口时,温执玉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贩卖面具玩物的小贩。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匈奴过些日子来大周进献贡品,那位贺尔丹公主也要一同前来。”
贺尔丹是老匈奴王鞑达可汗的掌上明珠,草原上的霸主。
“公主知道?”傅偃反问,语气却并不惊讶。
温执玉笑笑,“将军不想让我知道?”
“将军打了圣仗的两个月里,本宫倒是听见不少流言。”街边明暗的烛火交错,马车里光影变换,温执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匈奴公主的箭术,可入了将军的眼?”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直扎进土地,一只可怜的兔子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生息。
贺尔丹穿着红白相间的小皮裙,绑着一头麻花辫,脸蛋红扑扑,像是熟透的苹果。
“咱们今天晚上加餐,吃烤兔肉。”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辽阔的大草原响起,她扬起手中的马鞭,伏低身子猛夹马肚,“驾!”
白色的马儿身形矫健,贺尔丹红衣猎猎,迎着风肆意奔跑。
贺尔丹身后还跟着一命青年,朝她大喊道:“居次,天黑了,慢一点!”
“你快一点!”贺尔丹拉长尾音,路过那只被射中的兔子时,从马上弯下腰,利落的拾起箭矢,飞快朝前跑去。
营帐里,鞑达可汗站在沙盘前,将一个小旗插在高高的沙堆上,“傅偃中了咱们的计,听说大周的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哼!现在正是我们兵强马壮的时候,傅偃又不在幽云台驻守,是为死去族人报仇的大好机会啊!”
鞑达可汗又拿起一个小人模样的棋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放了回去,“贺尔丹不是就要去大周了吗,再等等,看看大周的皇帝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放傅偃回来了。”
“是。”
鞑达可汗扶手而立,过了会儿,问道:“贺尔丹呢?”
“居次和蒙冲那个野小子在一起,听说两人又去打猎了。”
鞑达可汗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贺尔丹啊,还像个孩子一样。”
巴泽西库提到贺尔丹也收起来周身的严肃,露出质朴真诚的笑,“居次勇敢善良,是草原上的明珠。”
明暗交织的光影顺着马车车厢两侧的小窗透进来,傅偃面沉如水,闻言道:“不如公主掷来的杯子准。”
温执玉兀得有些想笑,知道傅偃这是打算搪塞过去的意思,突然就没了刁难的兴趣,靠着身后的软枕闭目养神。
傅偃定定看着温执玉,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是落了只蝴蝶,随着眼珠转动牵动眼皮,蝴蝶振翅欲飞。
“臣只远远见过一次,她的箭法确实很准,百米之外,直直扎在臣的脚边。”傅偃坦白,“至于传言,臣身正不怕影子斜。”
温执玉安静听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路无言,到了将军府的时候,温执玉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缓缓睁开眼,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哈欠,看起来还真像是睡着了。
温执玉扬了扬下巴,自然而然地朝傅偃伸出手,就差把抱我进去写在脸上。
傅偃却没像往常一般将温执玉抱起来,马车很宽敞,足足能容下六七个人。傅偃半蹲在温执玉脚边,“臣给公主穿鞋。”
“你什么意思?怕抱我进去丢人?”温执玉冷下脸就要发作。
傅偃一边捧着温执玉的脚腕,小心避开伤口,将鞋子穿了上去。
“晚上凉。”傅偃替温执玉穿好鞋子,率先转身下了马车,站在下面伸出手。
温执玉撩开帘子,她无意看见不远处的人影,掠过了傅偃的手,“本宫自己走回去。”
夜风习习,长街嬉闹嘈杂的声音飘渺又遥远,傅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嘴角勾了勾,眼底露出罕见的笑意。
守门的小厮大气也不敢出,直挺挺站在门口,等傅偃走过来,整齐地喊了声:“将军好!”
傅偃压下嘴角,又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样子,朝两人点了点头。
冯秋秋提着灯笼站在她回和玉院的必经之路。
她穿着件水蓝色纱裙,头发用一根素钗固定,见温执玉过来,怯怯地喊了声:“嫂嫂。”
冯秋秋生的很漂亮,细眉杏眼,看谁都柔情似水,就连说话也是温温柔柔。
温执玉不在意地应了一句,没有在冯秋秋身上耽误一秒,端庄的走了过去。
“姑娘,咱们走吧。”冯秋秋身边的婢女低声道,“公主压根没把您看作是一家人,咱们以后躲着她就是。”
冯秋秋垂下头,过了一会儿,看见远远走来的傅偃,眼前一亮:“表兄。”
温执玉脚步一顿,表情冷了下来,大步朝和玉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不出意外都会日更的,宝子们不要担心,拖到九点是因为想蹭个玄学 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