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赵讷?”
仔细算来,除了那次说亲,温执玉对这个人一点也不了解。她只知道赵讷平步青云,没想到这人已经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
这样说来,那上次醉花楼的事情就是他处理了,还真是办事不力。
“夫人去前厅小坐片刻,仔细想想前因后果,本宫稍后便去。”温执玉吩咐道,“浅水,你陪着夫人。”
“是。”
两人刚走,冯才便火急火燎地带着大夫小跑着进来。温执玉本想去侧卧歇一歇,见状也跟了上去。
干瘦的老头先一步进门,顾不上规矩礼仪,直直朝傅偃走去。
“去给我打盆热水。”说着,老头从药箱里翻出一张老旧的药方,“照着这个烧水,弄好了叫我,这里面有两味药材珍贵,府上没有,你去看看能不能弄到。”
冯才先是扫了一眼,那两味药确实上次熬的时候已经用完了,拔腿就往外跑。
“等等。”温执玉叫住冯才。
“公主,人命关天,您就别再...别再害将军了。”
温执玉握着椅子扶手的手紧了紧,“你拿着方子给兰芷看看,少什么让她去公主府取,公主府没有,就拿着我的腰牌,找宫里要。”
“公主......”
“滚。”
冯才深深看了一眼温执玉,转身大步离开。
屋里,温执玉一闭眼就是傅偃满身血痕跪在地上的样子,空气里都是鲜血的味道,睁眼是错,闭眼也是错。
忽然空气里传来幽幽的草药香,刚开始只是一缕微不可察的气息,要不是温执玉对气味敏感,根本注意不到。但渐渐的,味道越来越重,和傅偃平时身上的香味很像。
温执玉侧头朝床上看过去。
干瘦的老头正掰着傅偃的嘴往里面塞着药丸,桌上点了一截三角香,气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温执玉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傅偃他怎么样?”
“将军本就旧疾未愈,今日又生生受了几十棍,就算是铁人,也要留些伤在身上。”他叹了口气,“如今只能好好养着。”
龚青那双干枯如树根的手指,从罐中取了些上好的金疮药粉,冲温执玉点了点头,“还劳公主给将军上药,老朽去准备要用的东西。”
温执玉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直接擦上去就可以了吗?”
“是,公主只管擦就好。”
温执玉接过用纱布,无措地站在原地,那只纤瘦如玉的手伸出又收回,那血淋淋的一片,温执玉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兰芷,浅水。”
无人回应,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将军府的丫鬟,唯唯诺诺地回话:“兰芷姑娘和冯管家走了,浅水姑娘在前厅,需要奴婢将浅水姑娘叫来吗?”
“不用了。”温执玉淡淡道,“你下去吧。”
温执玉撩起袖摆,先用帕子将边缘的血迹沾干净,但温执玉擦下去一点,就有更多的鲜血顺着受伤的皮肉渗出来。
温执玉拿着帕子的手都在颤抖,偶尔没收好力气,修剪圆润的指尖捧到皮肉,傅偃的眉头就会微微蹙起。
等上完药,温执玉感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将弄脏的绢帕和用废的纱布扔到一处,脱力一般瘫软在凳子上。
龚青进来的时候手里什么也没拿,不过温执玉也没心思去管他出去到底准备了什么。她强撑着在外人面前最后的一点体面,回了侧卧。
浓郁熟悉的安神香争先恐后的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温执玉脱下汗湿的外衫,只着里衣,歪身倒在床上。
强劲的药效在身体里乱窜,温执玉忘了还等在前厅的张夫人,很快就睡着了,她躺在柔软的锦被里,呼吸沉沉。
温执玉觉得自己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里,她像是被无数蚕丝包裹,无法呼吸。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刺痛,就连动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会让她剧痛无比。
她陷在一阵黑暗里,那种巨大幽深的黑色恍若无人地狱,温执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知道自己只是在睡觉,她能感受到眼前一闪而过的光亮,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梦境里脱身。
忽然,温执玉察觉的有人攥住了自己的指尖,那双手温热粗糙,像是在她身体里埋了一颗火种。
那人轻轻唤她的名字,温执玉只觉得身体一轻,被冰水包裹的感觉瞬间消退。
“兰芷...喝水。”温执玉迷迷糊糊地唤道,她困倦的睁不开眼,但总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奴婢这就去。”兰芷闻言,急忙取来茶壶,端来一碗温度正好的白水。
“给我吧。”
庭院里如同墨色化开的水,没有一丝颜色。屋里,只有离床榻最远的地方,亮着盏微弱的灯。
烛火随着气流轻微摇曳,映在傅偃的半张侧脸。
他伸手接过兰芷递来的茶杯,托着温执玉坐起来,一点点用勺子喂进去。温执玉偶尔有来不及吞咽进去的,就被人用帕子贴心地擦去。
“去换盆热水进来。”
兰芷看了躺在床上的温执玉一眼,端起旁边的铜盆朝厨房走去。
浅水正在屋里看着炉上的药罐,旁边还有两个下等丫鬟站在锅边烧水。兰芷将铜盆递给那两个丫鬟,自己走到浅水身边,刚想掀开盖子看好了没,就被浅水一巴掌拍在手上。
“我刚看了,还要再等等。”浅水道,“公主温度退了吗?”
“已经好多了,等药熬好送过去喝了,再捂一捂,就差不多了。”兰芷接话道,“公主肯定是被老将军吓着了,这才一下子烧起来。”
“这事往宫里报了吗?”
“去了,不过到的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了,要不让他们先回来,看看公主怎么说吧。”兰芷求助地看向浅水。
“行,我遣人把他们叫回来。”
“兰芷姐姐,热水。”
兰芷接过丫鬟手里的铜盆,朝浅水点了点头,“我先去了。”
“去吧,照顾好公主,让将军也早些休息吧。”
“嗯,我这就去。”
傅偃将温执玉不听话的手塞进被子,等了一会儿,确认睡熟了才渐渐松开。床上的女子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显得更加憔悴。
傅偃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静静地坐着。
兰芷进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傅偃长发披散,披着外袍,面色苍白得守在温执玉的床前。
孤灯摇曳,对影三人,显得落寞极了。
“将军,您去休息吧。”
屋里残留的香料味若有似无,傅偃压低声音问道:“这香是谁配的?可还有剩余?”
兰芷小心翼翼地将铜盆放在圆凳上,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公主自从遭人暗害,便留下了心悸失眠的毛病,这是萧府医配的安神香,有剩余,将军有什么用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闻。”
傅偃在床前守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温执玉差不多要醒的时候,才拖着病体回了主卧。
冯才早上起床打算去看看傅偃好点没有的时候,刚好和男人撞了个照面。
“将…将军!”
傅偃蹙眉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小点声。”
冯才还没说出的话被卡在嗓子里,支支吾吾压低声音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