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6,冤家再会
迎着夜风。
陈乾肩上倒扛着一个姑娘走出法阵。
刚才云倾乍一晕倒,他本想把人抱出来,结果没想到云倾突然吐了,自己身上干干净净,吐了他一身。陈乾千言万语化作咬牙切齿,咽在了肚子里。
今夜种种实在是挑战他的耐性,让他心烦不已。
他本是为了抓捕凶灵而来,凶灵是怨灵的进阶状态,也就是传说中七夜命案的真正凶手。但凶灵只是统称,就像“人”一样,不具体指某一个,所以云倾问他凶手是谁,他才说不知道。
初遇云倾之时,凶灵正在逃跑,虚晃一招逃了出去,估计就是逃走的瞬间导致了云倾的误入。
他知道凶灵狡猾,没那么容易抓捕成功,但加上今夜已经接连失败三次,难免备受打击。他不喜欢这种被拿捏的感觉,更不悦于凶灵屡次从他手中逃脱,像是在向他挑衅。
忍着脾气将怨灵收于灯中,写符的时候难免加了点个人情绪。等这些怨灵送往鬼界,绝对会被直接丢进黄泉里泡澡,黄泉可是除了魂魄本身能腐蚀一切外物的,谁见了都绕着走,都怕自己会在鬼界裸丨奔,然后被记在档案里生生世世。
不过怨灵倒不会觉得丢人,因为他们全都没有意识。
他们是魂魄缺损后无法正常投胎的鬼,不归鬼差管,如果没有被陈乾一类的修道者好心渡去鬼界,便只能飘在人间,飘到被风吹散,或者修炼成凶灵再被斩杀。
严格意义上说,陈乾算是他们的恩人。
怨灵独自修炼成凶灵的几率很低,没太多威胁性,一方水土也不足以让怨灵扎堆修炼。可是自从七夜命案发生至今,加上逃跑的这只凶灵,陈乾已经在都城附近遇到了三只。
这说明有人正在恶意炼化凶灵为自己所用。
前两只早在命案刚出现时便被他斩杀,剩下的这只漏网之鱼,显然通过半年时间的修炼变强了太多,有些棘手。
师父曾说过,杀凶灵,渡怨灵,守生灵,此乃大善,对修道极有益处。为了成他的善,修他的道,他绝不会放过凶灵还有那个背后的“人”,再棘手也得去办。
叹了口气,他加快步子。
扛着姑娘来到原山村路口,不等走近村碑处,周围已漫布杀气。他伸手在空中一握,炽白色长剑瞬间显形,握紧剑柄反手一击,只听“铛”的一声,正正抵住了偷袭者的攻势。
对方身上杀气猖狂,是个武力值极高的杀手。
倘若陈乾不会仙术,绝对会被对方重伤。可对方目光一偏,看见陈乾肩上的姑娘时,杀气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利落收手,对方紧张地说:“把她给我!”
陈乾抱着姑娘反而后退了半步:“你是何人?”
“……她的人。”
陈乾挑眉,目光一转,转而问道:“你说你是她的人,我却怕你是来杀她的人。不如你自证身份,好让我信你。”
“如何自证?”
“你先说……这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若说不上来或是说错了,我绝不会放心把她给你。”
对方似是斟酌,可下一刻,多枚暗器忽然从对方指尖飞射而出。陈乾以剑抵挡暗器,便无暇顾及对方的剑势,两手难抓,只能把姑娘往外一抛,丢给对方,以换取转圜之机。
对方迎面将那姑娘抱在怀里,小心地护着,充满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再纠缠,飞快地消失在夜中。
陈乾望着夜色陷入沉思,没去追。
他本来也就是瞎问问,又没指望对方真的会蠢到把消息往外乱说。
良久后,他将长剑挽至身前,垂眸,望着剑刃上被留住的一枚淬毒的铁蒺藜暗器。暗器在月光下闪过冰冷的光,恍若浮光跃金。他微微蹙眉……
金乌石?
唐门的东西。
……
夜已深,唐愿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带着云倾离开。
他实在不喜欢那个男人,更不喜欢那个男人竟然抱着他的主人。
小心将云倾送回了宫,唐愿守在屋里没有走。影卫就是这样,从小跟着她,看着她长大,贴身保护,寸步不离,有时候连男女之别都会被忽略,他就是她最可靠的影子。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
天色快亮时,云倾从昏迷转为半梦半醒,梦里总是出现那些骇人的怨灵。
就算她催眠自己不要害怕,怨灵却不会听,依旧朝她伸出冰冷可怖的大手,想要捏碎她。吓得她冷汗直流,终于惊醒,睡不着了。
她环顾四周,确认了好几次这是她自己的寝宫没错。
那个瞎子竟然还真把她送到了原山村路口。
“汤圆。”
夜色中很快响起回应:“属下在。”
云倾放下心,又躺了回去:“那个把我送来的人,你见到了么。”
“见……是见了,但,属下失职。”
“怎么,”云倾借着黑夜瞥向他的方向,“你打不过他?”
“……嗯。”
“他会仙术,与你交手算是作弊,你不用放在心上。好在他无恶意。”云倾轻叹一口气,“对了,你昨夜有没有碰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是那种,长得比较丑的,长头发,眼睛乌黑,喜欢趴在地上的?”
她说的是怨灵。
唐愿认真地回想了片刻:“没有。”
云倾没再说话,翻身朝里面去,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
这世上修道者众多,大多都紧着自己这点寿命,忙于修行和历练。
云倾见过不少像方大师那样的风水大师,靠不靠谱先另说,反正人家有模有样的,仙风道骨,气质脱俗,尤其是那一丝不苟的发型,灰白夹杂的长胡子,还有那微微眯起眼睛时嘴边慈祥和善的笑,看着就像个正经神棍。
而陈乾不同。
他发髻梳得随意,额前落着碎发,身着粗布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长相平庸,常常冷着脸,一副“事不关己与我何干”的态度。
昨夜能与他再次相见,对云倾来说万分惊喜,心里渺茫的希望就像被续上了火,又有了燃的劲头。她本想着趁热打铁,去找方大师打听一下陈乾的情况。可午饭之前,皇帝突然派人来请她过去用膳。
云倾忙梳妆打扮好,丁零当啷一身又重又繁琐的首饰,赶来了安乐殿。管乐齐鸣之间,一眼又看见了宋远慕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今日皇帝在,她的步辇不便入内,便由两个身体壮实有力气的宫女,用挂着珠帘的抬椅将她抬进了殿中。
皇帝高坐尊位,她与宋远慕一右一左,中间隔着薄而不透的纱织屏风。屏风上金丝绣着大片盛开的牡丹,枝叶之间,若隐若现着对面的人影,也不失为一幅赏心悦目之景。
可惜云倾心情不佳,她只要看见宋远慕就心情烦闷。因此不论皇帝怎么说,她都低着头,不动筷子,素手只轻扯着衣袖,闷闷不乐。
一来二去的,皇帝也不乐意了。他好心把两个年轻人凑到一块儿,就算不急着相处点感情出来,也好歹给他些面子吧。
自己家的闺女娇气不低头也就罢了,毕竟是他自己宠的,可是这宋远慕是哪来的榆木疙瘩?自打云倾露面他就站了起来,杵在那,杵得脸都白了,皇帝让他坐,他还回以微笑,然后继续杵着,抬杠似的。
皇帝不悦:“你为何不坐?”
“陛下您有所不知,这是二公主给草民定下的规矩,草民坐不得。”
“规矩?”皇帝看向云倾,知道她肯定又不知道打哪儿弄了些古怪名堂为难人。
云倾当即挺直了身子,透过屏风瞪了宋远慕一眼,低下头,已是泫然欲泣:“父皇,儿臣从小不曾与外人同屋用膳,昨日初见宋大公子,一时受惊,才……”
昨日二公主被宋远慕“气”晕过去的情形皇帝自有耳闻,既然说到这了,皇帝总不能不给闺女撑腰,当即吩咐宋远慕:“那你以后只要见了二公主,便都站着吧。”
宋远慕身子一晃,脸色更白:“……草民遵旨。”
云倾乐了,以手掩嘴才没笑出声。有本事继续演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疼了,看他还敢不敢告状。
心情舒畅,云倾也不再别扭,终于动了筷子。
皇帝瞧他们俩“和谐共处”的画面,非常满意,笑着站起来说要出去走走,也是想给他们二人留些单独的空间。反正用膳本就是个幌子,皇帝没那心情真的跟他们一块儿吃饭。
要不是不舍得云倾受委屈,皇帝也不至于费心多掺和这一手,亲自来帮他们两个调和。
但凡换成其他的公主,就算是哭瞎了眼睛,皇帝也顶多只会言语安慰两句罢了。
说到底还是给云倾面子。只希望这宋远慕……别总不识抬举。
……
皇帝走后,安乐殿只余杯盏碰撞的声响。等云倾吃得满意了,放下筷子,呷一口清茶,听着悠扬的曲子,才开始细细观察对面的宋远慕。
宋远慕像是在罚站。
“宋大公子。”
宋远慕咳嗽两声,沙哑着嗓子:“二公主有何吩咐?”
“今日饭菜可合你口味?”
“回二公主,草民并未品尝,但只要二公主您用得满意,想来草民自然也是会满意的。”
嘁,来这一套。
云倾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我就是饿死!也不可能站着吃饭!
云倾:来人,把他给我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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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比较忙,还没想好稳定在几点更新比较好,太早了不方便摸鱼,太晚了好想瘫着玩手机啊(bushi),写文只是业余热爱,但是非常希望我的热爱你也能喜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