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包厢内。

见气氛不对，苏瑾萱干笑两声：“没有吗？一个冷门歌手，可能你们没听过，要不我清唱好了。”

“陈小春还冷门啊！”点歌台前那男生忍着笑道，“有有有，我给你点。”

有就好。

伴奏响起，苏瑾萱拿过话筒站起身，冲寿星莞尔：“《算你狠》送给肖新奇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肖新奇脸色难看到发白，还要努力保持微笑。

前奏快结束，苏瑾萱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唱，包厢门从外面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晚了？”

来人嗓音疏懒，微微泛哑。

包厢内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陆晏白身穿黑色连帽卫衣搭配灰色休闲裤，两手抄兜倚在门框上，大半张脸隐匿在黑色口罩内。

现场气氛一度凝固。

苏瑾萱最先反应过来：“没晚没晚，正好一起唱。”

陆晏白轻瞥她一眼，从容走进包厢。

少年由内而外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他轻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肖新奇在他面前自动换成一副狗腿模样：“阿白，你不是说不来么？”

陆晏白径直来到沙发前坐下，微抬下巴示意电视屏幕：“来听歌。”

苏瑾萱顺手把话筒递过去：“要不你来唱？”

还别说，这首歌换他唱再适合不过。

陆晏白陷在沙发里，闲闲地看过来，清冷浅淡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剑，仿佛能穿透皮肤望进人灵魂深处。

苏瑾萱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于是换了种说法：“我们一起唱吧，你不也没带礼物么？”

陆晏白视线下移，接过话筒。

大佬一直不开口，苏瑾萱无奈只好拿起另外一支话筒硬着头皮开唱：“一杯二锅……”

一句没唱完，包厢又进来一个不速之客——周茉。

见到陆晏白，她眼神闪了闪，有瞬间错愕。

余光触及到苏瑾萱那张笑脸时，她脸一黑，二话不说走过去把音乐关掉。

“躲我是吧？学都不去上。”她来到苏瑾萱面前抢过她手里的话筒随手丢沙发上，“唱什么唱，先跟我道歉。”

苏瑾萱茫然两秒，好笑地道：“你搞反了吧？谁跟谁道歉啊？”

贼喊捉贼？

“不道歉也可以！”周茉哼出一声冷笑，“让我打两巴掌。”

“有病。”苏瑾萱嫌丢人，不想在公共场合吵架，绕过她就要走，不料被她扯住胳膊。

“我让你道歉！”

周茉声音又大又尖锐。

包厢内众人立马禁了声，自动进入吃瓜模式。

除了陆晏白。

他靠在沙发上，眼帘微垂，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话筒。

肖新奇站起来假惺惺地扮和事佬：“苏锦，你就道个歉嘛，又不会少块肉。”

“不少肉，那你道歉啊。”苏瑾萱用力甩却甩不掉胳膊上那只手。

她总算明白过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他们以前跟陆晏白走的近，跟苏锦应该不熟。

特意强调陆晏白会来，只是为了引她过来。

周茉分神瞟了一眼陆晏白，见他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心下没了顾忌。

她示意小姐妹钳住苏瑾萱另外一条胳膊。

看这架势，苏瑾萱不禁想起曾经有人教过她，遇到没办法讲道理的人，先要拿出气势镇住她。

你强她就弱。

等她弱下来，你再去讲道理。

苏瑾萱瞄向茶几上的啤酒瓶，暗暗深吸口气，正想有所行动。

视野里出现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握住其中一个啤酒瓶。

她目光顺着手往上，陆晏白清冷俊逸的侧颜映入眼帘。

少年动作慢条斯理，手起瓶落。

“砰”的一声。

酒瓶底部应声而碎，玻璃酒水四溅。

包厢内包括苏瑾萱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离得近的几人在玻璃瓶摔碎时弹跳到一米开外。

苏瑾萱怔在原地，看着陆晏白将酒瓶递过来，竟一下懂了他的用意。

因为，她也正有此意。

苏瑾萱接过玻璃瓶口，缓缓抬手，把摔成不规则尖锐口子那端指向周茉，“你要是再找我麻烦，我就报警。你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罪】，说不定还涉及到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未遂】。”

“我没有。”周茉矢口否认，“少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我都清楚。学校有监控，你否认没用。”苏瑾萱上前一步，凑近周茉耳畔，悄声道出她的秘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陆晏白，所以故意整我。”

“你、你说什么呢！”

周茉眼神闪躲，又急又气。

她跟陆晏白同住一个小区，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

她喜欢陆晏白的同时也深知陆晏白不喜欢她，骄傲如她从没在他面前表露过在意。而是退而求其次选择慢慢靠近，一点点打入他的朋友圈。

她烦所有喜欢他的人，也嫉妒那些敢跟他表白的人。

苏瑾萱决定一次性把这件事解决，她后退半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佯装要打电话，“不承认是吧，那我现在就报警。”

十六七岁的少女哪里经得起吓。

周茉想上前阻止又畏惧她手中那支破碎又尖锐的啤酒瓶，只好哆哆嗦嗦地承认：“是我，是我，对不起。”

“好了苏锦，”肖新奇适时出声：“我好好一个生日被你闹成啥样了！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他哪里听不出苏瑾萱点歌那会是在嘲讽他。

心里窝着一团火，怎么也得趁机发泄一下。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不愧是有两幅面孔的人。

目的已经达到，苏瑾萱左右看了眼，把手中的啤酒瓶丢进垃圾桶，“谁稀罕在这！”

说罢便迈开腿。

一只手从斜后方拽住她胳膊。

陆晏白将她拉坐下，“走什么？歌还没唱完。”

声音不大且没什么情绪，却让人无法忽略里面的强势。

一地狼藉，满室尴尬，他居然还想着唱歌？

肖新奇假笑着回应：“阿白——”

陆晏白一个眼神打断他：“经理说这包厢是用我会员卡开的。”

言外之意：谁去谁留还轮不到你说话。

苏瑾萱现在没心情去关注肖新奇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动了动胳膊，抬起水灵灵的杏眼，小声说：“我手有点抖，想去趟洗手间。”

“……”陆晏白低头跟她对视一秒，默默松开了手。

不久前那场对峙，苏瑾萱表面上看上去轻松淡定，实际上心里慌得不行。

活了快20年，她鲜少跟人拌嘴，更别说打架。

昨天出手打周茉，是因为刚穿越那种不真实感造成的兴奋。

现在周围一切无比鲜活地在她眼前铺陈开来，跟现实世界无异。

陌生的人、陌生的场面，令她心里的无措到达顶端。

危机解除，后怕全数释放。

得找个无人的地方收拾这些情绪。

苏瑾萱七拐八拐跑进厕所，在里面待了好几分钟才出来。

洗手间外面的走廊上，陆晏白半倚在墙上，像在等人。

总不能是等她吧？

“你也过来上洗手间？”苏瑾萱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陆晏白睨她一眼，“不抖了？”

“……”苏瑾萱眨了眨眼睛，装不懂：“抖什么？”

陆晏白没跟她计较，抬脚往前走：“走了。”

真是在等她？

“去哪？”苏瑾萱跟上。

“你想去哪？”陆晏白偏头问，“还想唱歌？”

“不想不想。”苏瑾萱想也不想地拒绝，说罢又想起一件事，“肖新奇用你会员卡开的房，那你可以把他赶出去啊？”

寿星被赶出去，能想象有多丢脸。

“浪费钱。”陆晏白回的很干脆。

嘉年华没有电梯，大厅金碧辉煌，超高吊顶下是蜿蜒的旋转楼梯。

刚步下楼梯，肖新奇从包厢追了出来，“阿白，等等。”

陆晏白置若罔闻。

反而是苏瑾萱经不住好奇回了个头。

肖新奇追到陆晏白身边跟他一起下楼，“刚服务员来说你的会员卡不能用了，你里面不是有钱么？也被冻结了？”

“没有。”陆晏白说。

“那怎么用不了？”肖新奇问。

“不是用不了。”苏瑾萱终于懂了“浪费钱”的意思，于是好心解释：“是不给你用。”

肖新奇不满地瞪她一眼，“有你什么事？”

“她说的没错。”

陆晏白的肯定让肖新奇差点失去表情管理，“要不这样，你借我会员卡，我直接给你现金。你最近不是缺钱么？”

嘉年华是充值式会员卡，买单有折扣。

他点了一些酒水，如果不打折要贵一半。

陆晏白嗓音不紧不慢：“谁说我缺钱？”

苏瑾萱偷偷投去佩服的眼神。

装还是你会装。

肖新奇被堵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怎么让我找住的地方？”

“当然是为了考验你啊！”苏瑾萱一句话把他气的脸都绿了。

肖新奇停在三层，不再跟着他们。

等下到二楼，苏瑾萱邀功似地问：“我刚表现好不，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陆晏白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为什么要帮我？”

差点撞他身上的苏瑾萱稳住身子，煞有其事地回：“曾经我没得选，以后我想做个好人。”

陆晏白从她离谱的台词中抓住重点：“曾经是指什么时候？”

“就是……行吧，我摊牌了。”

陆晏白很高，估计一米八以上，苏瑾萱站在比他高一节的楼梯，还比他矮。

压迫感随之而来。

她视线移到别处，声音越来越弱：“你被子上的水是我弄的。”

陆晏白口罩上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探究，“还有呢？”

“没有了。”苏瑾萱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就这一次。”

以后就说不准了。

她在心里补充一句。

陆晏白目光掠过她举起的手、沾了水渍的睫毛，淡声问：“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以为学校那些传言是你故意放出去的。”苏瑾萱如实回答，“昨天才知道是周茉，也是她误导我的。”

书中苏锦跟陆晏白表白是在某天体育课上。

陆晏白打完篮球握着一瓶饮料往教学楼方向走，苏锦在体育馆某个角落堵住他。

“陆晏白，”她深吸口气，双手不停摩挲手里的饮料：“我喜欢——”

她的话没说就被陆晏白截断，“喜欢这个？”少年晃了晃手里的饮料，没等她回答便随手扔她怀里，“给你。”

很委婉很体面的拒绝。

这一幕看在远处的周茉眼里就变成了暧昧。

她一边添油加醋地对外散布她知道的事实，一边接近苏锦，故意抹黑陆晏白。

“你怎么知道是她？”陆晏白又问。

苏瑾萱眸光微闪，大佬求知欲有点旺盛啊，连这些小细节也想知道？

“就……就她昨天不是推了我么，”苏瑾萱只能临时编一个真假参半的理由，“我打了她一巴掌，她气得不小心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陆晏白眼尾轻轻一扬，“你怎么知道是她推的？不是你不小心摔的？”

“她刚不是承认了么？”他的问题有点跳脱，苏瑾萱觉得莫名其妙，“昨天我是怕我妈担心，撒了个谎。”

“哦。”陆晏白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接着若无其事地收回，继续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他直接往前台走。

苏瑾萱不明所以地跟过去，“你要做什么？”

陆晏白没理她，兀自问前台：“有创口贴吗？”

“有的。”服务员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盒创可贴，“要几个？”

陆晏白转身之际，头往苏瑾萱的方向示侧了侧，“问她。”

“啊？”苏瑾萱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反应了几秒才转过头来对服务员说：“两个，谢谢。”

他砸酒瓶时，苏瑾萱躲闪不及左手手背被玻璃划了一道口子，在洗手间稍微用纸巾擦了下。

她忍着疼，打算回家处理。

没曾想他会注意到。

苏瑾萱贴上创口贴，开心地追上去：“谢谢啊。”

陆晏白偏头，沙哑的咳嗽声自喉间溢出，肩膀随之小幅度震动。

大门外，秋雨绵绵。

苏瑾萱见他穿的单薄，拿起伞朝他晃了晃：“我带了伞，一起吧？”

几乎是她话落的同时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宿主，请在十分钟内完成以下剧情：扇陆晏白一巴掌，并说：你不是想去朋友家住吗，有本事别回我家啊！】

“……”苏瑾萱脸上表情尽失。

她现在不求做个好人了，只求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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