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絮絮叨叨
京都里的一切腥风血雨,都被阻隔在那高高的城墙里。
而围猎场上一丝风声都没有得到,还在猎场上等待消息的众人还不知道京都里的阴谋诡计,马上就要蔓延到这相对宁静的猎场上。
李云曦在营帐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发呆,而床榻上的沈恪此刻正在昏睡,也不知是因为伤势的恢复需要体力,还是说开的药里加了不少的安眠成分的药材,总之,沈恪自那日之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进入昏睡状态。
不过,沈恪的昏睡,倒是避免了和李云曦同处一室时的尴尬。这时,文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一脸忧心的李云曦紧紧皱着眉头,傻愣愣地盯着床上昏睡着的沈恪看。
文秀只以为李云曦是在担忧沈恪的伤势,她从食盒里取了一碗汤出来,递给李云曦,轻声安慰道:“小殿下,莫要担心,蒋太医他们不是说了,沈大人现在这是在伤势恢复阶段,因此身体会感到疲惫,这般昏睡对他是有利的,能够让他尽快恢复精气神。”
听到文秀的声音,李云曦收回发散的心神,她随手接过汤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小声地解释道:“我不是在想......”
只是说到一半,却又想着自己这心里确实也是在担心沈恪,因此这否认的话又咽了回去,勉强勉强笑着道:“文秀,你说阿爹回去会不会有什么事?这两天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委实是难受。”
文秀看着李云曦,她打小服侍李云曦,自然知道自家小殿下出生起便备受呵护,却是难得没有养出嚣张跋扈的性子,反而很是柔弱乖顺。先前才历经了太子刺杀一事,尚未缓过神来,作为主心骨的太子殿下又连夜回京,仅留下李云曦一人。依着李云曦的性子,能够不声不响地熬这么多天,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小殿下,没事的,或许太子殿下派来接您回去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文秀安慰道。
李云曦愁眉不展地舀了一勺汤喝了下去,口中的清汤清甜可口,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碗中的清汤澄黄清新,上边飘着几颗枸杞和切开的红枣,不见一丝的油腥,喝起来极为美味。
“文秀,沈大人的粥和药都好了吗?”李云曦放下手中的碗,开口问道。
文秀笑着将食盒的上一层撤掉,露出下面一层,便看到里边放着两个小蛊:“都好了,这是沈大人的粥和药。今天的粥是鸡丝粥,药还有点烫,不过想着沈大人还未醒来,可以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这药的温度也就刚好了。”
两人的话才说到这里,便听到床榻那头传来轻微的转动声。李云曦往床榻上看过去,发现沈恪已然醒了过来。
沈恪睁开双眼,眼中虽还有些迷茫,不过确实是醒了。
李云曦迅速站起身,往沈恪那头走了过去。
“沈大人,你醒了。现在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了?”李云曦紧张地开口问道。
沈恪从昨晚忽然就开始高烧,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退了烧。蒋太医他们来看过,说是药效太过猛烈,所以才起了比较明显的反应。但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等到天明便会退烧。
虽是这般说的,可是李云曦依旧是忧心不已。
沈恪听到李云曦的问话,他勉强起身,只是这么一动,便扯到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李云曦一见沈恪这模样,便急忙上前扶了一把,焦急地道:“沈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蒋太医和王太医都说让你好好躺着静养的。”
沈恪搭着李云曦的手,倚靠在床上,神情上看起来还带着病伤缘故的恹恹,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躺久了,有些头晕,想起身坐一会儿。”
李云曦眨了眨眼,她想了一下,觉得沈恪的头晕,很可能是饿的,毕竟从昨日开始,沈恪就没什么胃口,吃的也是很少的,昨晚更是什么都没吃。
“文秀,把沈大人的粥拿过来。”
“是。”文秀应了一声,便利索地从粥蛊里倒出大半碗的粥,而后端了过去。
李云曦自然而然地接过粥碗,或许是考虑到沈恪的胃口不会很好,这粥熬的并不浓稠,反而很是稀薄,易于吞咽。
粥的温度也是刚刚好的,她便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口,然后就递了过去,道:“这粥,你先喝一点,昨儿到现在,你都没吃什么东西,好歹现在用点粥,不然待会儿喝药,胃里就不舒坦了。”
沈恪此时确实是没有什么精神,他靠在床上看着李云曦猝不及防递过来的汤勺,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别开脸,低声道:“小殿下,这,臣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便伸手去接李云曦手中的粥碗。李云曦本也是不好意思,只是刚刚喂食的时候,一时没想到。现在见沈恪这般模样,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大胆了,急忙将粥碗递给了沈恪。
只是沈恪没有想到此时自己由于高烧刚退的缘故,手脚都绵软得很,原本持刀舞剑都不是问题的手,竟然会接不稳小小的一只粥碗。
那粥碗递到沈恪的手中,他手中一滑,这粥碗险些就掉了下去,还是李云曦眼疾手快地迅速出手捧着。
李云曦娇小的两只手叠捧着沈恪的大手,以及他手中的粥碗。温温热热的触感在沈恪冰凉的手背上,十分明显。
李云曦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是触碰到了沈恪的手,她将粥碗端走,而后轻声道:“还是,我来吧。你刚醒,身子还虚。”
“小殿下,臣冒犯了。”
两个人的话语同时响起,李云曦听到沈恪的话,莫名地顿了一下动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她好像摸到沈恪的手了,要说冒犯,那也是她冒犯了沈恪吧。
李云曦的双颊微微发红,她垂下眼,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喝粥吧。”
沈恪本还是想推辞的,只是李云曦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只见李云曦麻利地舀了一勺子的粥,径直递到了沈恪的唇边。
沈恪猝不及防地就让这口粥喂个正着,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了。他堪堪将这口粥咽了下去,李云曦又急忙舀了一勺子递了过去,沈恪默不作声地又吞了下去。两人便这么一来一回地喂食着,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将一小半碗的粥喂了下去。
只是吃到了后面,沈恪委实是没有什么胃口,而且也确实是吃不下了,但是他看着喂地专心致志的李云曦,也不好意思开口说不,便只能继续勉强地咽着。
李云曦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对量的把握并没有概念,甚至都没有发现沈恪已经是吃不下了。还是站在李云曦身后的文秀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出面色煞白,额上冒着冷汗的沈恪,已然是吃得极为勉强了。
作为一名病患,沈恪吃的大概也就是这么多了。文秀俯下来,在李云曦的耳畔轻声道:“小殿下,这粥吃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沈大人还得喝药的。”
听到文秀的提醒,李云曦才注意到沈恪的情况,她急忙将粥碗收了回来,小声地道:“对不起,我第一次喂人,没有经验。”
沈恪听到李云曦的话,他抿了下唇,面上的神情略微带着些许局促,道:“是臣的不是。”
沈恪的道歉,倒是让李云曦羞红了脸,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这般凝固的气氛,让李云曦更加觉得不安,她转身便想将一盘的药碗取过来。
文秀见状,便俯身提醒道:“小殿下,药还有些烫,再等一会儿才能服用。”
李云曦触到药碗的外壁,那药碗上发烫的感觉,顿时让她想起来,先前文秀就说过了,这药还有些烫的,是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服用,自己一时情急倒是都忘了。况且,沈恪也才用了粥,只怕现在也是喝不下药的。她真是思路不周,好在文秀提醒了自己。
“那我们等会儿再用药。”李云曦轻声对沈恪道。
沈恪点了点头,他现在却是是喝不下什么药,胃里还在翻涌着刚刚喝进去的大半碗粥。他靠在床上,看着坐在一旁难掩焦躁的李云曦,轻声开口道:“小殿下,太子殿下定会平平安安的。”
沈恪会这般说,是因为他先前在昏睡中时,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李云曦和文秀的对话,知道李云曦心中焦虑。
听到沈恪的话,李云曦抬起头看着沈恪,沈恪的脸色依旧苍白,眉眼清冷,只是淡漠的眸中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可靠和坚定。
李云曦微微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大人,我阿爹回去,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还有我阿娘,和两位哥哥,他们也都会平平安安的,是吗?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阿爹怎么都没有派人来接我?也都没有消息传来?”
沈恪沉默了一会儿,认真想了想,半晌,才沉声道:“小殿下,在东宫中,不会有人对太子妃娘娘和两位殿下动手。而太子殿下,有亲卫军在,太子殿下不会有危险的。此时,或许太子殿下派来的人正在途中,小殿下,还请放宽心。”
听到沈恪的话,李云曦眨了眨眼,她轻声问道:“当真不会有危险?”
“当真。”沈恪沉声应道。
说是这般说,但其实在沈恪的心里,对于太子殿下和义父的情况也很担心。算一算时间,这时候太子殿下早就回到京中了。若是京中一切安好,依着太子殿下的性格,应该是立刻就派人来接小殿下回去的,就算有事耽搁了,若不是什么大麻烦,也会派人来递个消息报报平安。
然而如今确实音信全无,只怕是京中有大变故。
但纵然如此,他们也不能贸然回京,一方面是他身上还带着伤,经不起这一路奔波,另一方面是京中情况未明,若是贸然回去,怕会节外生枝,给太子殿下带来麻烦。
自然,他心中的这些担忧是不会和李云曦说的,而李云曦听到沈恪的答复,心中稍稍安定。
“小殿下,药,差不多可以喝了。”站在一旁的文秀轻声提醒了一句。
李云曦急忙转过身,将温热的药碗捧过去,认真地道:“差点忘记了,你要喝药了。”
沈恪生怕再经历一次李云曦的喂食,这般冒犯殿下,委实是他的罪过。他急忙伸手接过药碗,只是这动作稍微大了一点,登时就扯到了尚未愈合的伤口,骤然而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闷闷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补不丁的闷哼声,吓得李云曦脸色微变,她站起身,紧张地问道:“沈大人,你怎样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我让文秀马上去请蒋太医和王太医。”
沈恪摇了摇头,冷静地制止道:“不必了,小殿下,就是不小心扯了一下伤口,没什么大碍的。”
“什么没什么大碍!你这人怎么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注意?你这伤也就这两日才好转了不少,太医们都说了,你这伤就是要小心静养的,不能再崩开了,反反复复地崩开伤口,是很容易引起炎症的。你昨儿的高烧便是有炎症的影响,你,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听着沈恪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大碍’,李云曦气恼地忍不住就小声数落起来。
此时的李云曦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在叭叭叭念叨着的自己,完全没有从前那害羞胆怯的模样。
或许是那日清晨醒来,看到与自己相依而眠的沈恪那无措解释的模样,让她忽然发现自己以为的凶巴巴而又冷飕飕的沈恪,其实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
或许是这数日以来的同处一室,让她习惯了沉默寡言又克己复礼的沈恪,两人之间的气氛较之曾经的陌生和冷凝,融洽了许多。
李云曦絮絮叨叨的话,让沈恪略微心虚,他也不知自己心虚什么,只是小声而不安地道:“是臣的不是。”
沙哑的声音让李云曦顿时清醒过来,她刚刚竟然在数落沈恪,这一认知让她整个人都害臊地想要挖个地洞躲起来。
李云曦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绞动着双手,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两人这不好意思的模样,文秀忍不住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看着沈恪和李云曦之间尴尬而又无措的相处,心中不由想着,沈大人,人挺好的,看着冷漠,但在李云曦面前,却很是温顺。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看起来有些尴尬,却又不失温馨。只是这一阵温馨没有持续多久,便让营帐外骤然响起的喧哗声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太难了,这一章,出来的我太不容易了,我之前就写完了,然后在我要发的时候,稿子丢了。啊,找不回来的那种丢了,我只好重新写了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