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吃错药
李云曦摇了摇头,她努力扶着沈恪倚靠到一旁的大树处,而后抬眸看向脸色惨白的沈恪,她伸手扯了扯刚刚丢到了地上的衣裳,将它披在沈恪的身上。
她又伸手捡了一根树杈,轻轻拨了拨那还未熄灭的火堆,让忽明忽暗的火堆重新燃烧起来。在冷风中,这燃起来的火堆让两人都暖和了不少。
沈恪倚坐在树旁,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说不出哪里特别难受,但是浑身都不对劲。脑子里的昏沉感,让他明白自己应当是发热了。也对,当时那般情况,他身负重伤,又入了水,发热是必然的。
只是,他似乎记得在水中时,是李云曦......
沈恪睁开眼,望向小心翼翼捧着一片大叶子的李云曦,他的眼神微微闪烁,苍白的面容上更显得晕红。
李云曦小心地挪到沈恪的面前,那一片大叶子里是浅褐色的汁水,带着一股浓郁的草药气息。她将手中的大叶子凑近沈恪的身边,开口道:“维桢,你起热了,想来是风寒入体,这是我找到的桂枝,熬了药,刚刚你没喝多少,现下喝一点。”
沈恪的喉咙里冒着丝丝缕缕的腥气,费力地张口道:“好。”
李云曦将大叶子凑到沈恪的唇边,那药汁很苦,苦中带着涩然,沈恪本是没有什么知觉的味觉,竟然都能感觉到这药的苦,这药确实是难以下咽,沈恪勉力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液,却在下一瞬间,注意到李云曦白皙娇嫩的手上出现的红肿破皮,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李云曦见沈恪眉头紧皱,她将喝完药的大叶子放置到一旁,又自然地用衣袖替沈恪拭去唇边的 药渍,歉意地道:“药不好喝,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糖,你忍忍。还好先前东篱她们给我们的药都包在油纸中,没有渗水,那些金创药都好好的。待会儿,我再给你上上药。”
李云曦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与梦魇中听到的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沈恪垂下眼,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小声道:“殿下,你的手......”
听到沈恪的话,李云曦这才将视线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上,那是先前采药以及熬药时落下的擦伤以及烫伤,之前她一门心思想着伤重的沈恪,便就半分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势。此时,沈恪这么一提,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手上,那红肿破皮的伤口顿时间蔓延出一股又一股的刺痛。
李云曦抿了抿唇,压下因为刺痛而沁出的泪水,她轻声回道:“一点点皮外伤,没事的。我不疼。”
话是这般说的,可是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完全看不出她所说的‘不疼’,似乎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李云曦将那包在油纸中的瓷瓶小心谨慎地取出,低低地道:“你身上的伤最好再上一次药,你......”
李云曦抬眸对上沈恪的双眸,本是要替他上药的动作登时就迟疑了下来,先前替沈恪上药的时候,那时候沈恪尚是昏迷的,她动起手来,虽然羞涩,但是毕竟对方看不见,倒也不算尴尬。可是此时,沈恪已然清醒过来,这上药,便显得唐突。
李云曦拿着药瓶,是替沈恪上药也不是,不替他上也不是。正迟疑间,突然,一只冰冷的手触碰到李云曦握着药瓶的手指,那支药瓶轻轻巧巧地落入对方的手中。
沈恪握着药瓶,他看着李云曦那一双本该是如白玉般精致的手,如今却是伤痕累累,那细碎的伤痕,使得白玉微瑕。他揭开药瓶,沙哑地道:“殿下,伸手。”
李云曦听到沈恪的话,她不知道沈恪要做什么,却还是乖巧地伸出手来,平平地将两只手掌伸在沈恪的面前,娇小柔嫩的手掌平放在沈恪面前,让沈恪愣了一下。
只是沈恪想了想,他的指尖沾染着药瓶里倒出来的药粉,而后一点点地擦过李云曦手上的伤处,药粉沾在沈恪冰冷的指尖上,擦上伤处时,破皮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疼以及冰凉感。
李云曦哆嗦了一下,她的眼圈微微发红,瘪了瘪嘴,忍住了那涌上来的委屈。
沈恪垂下眼,他替李云曦擦拭伤处的动作越发轻柔,等到所有的细微伤处都擦完以后,遂又撕扯了些许衣摆处的边角布条,小心地替李云曦包裹上,将最后一条细布条包裹上后,沈恪抬头看向李云曦,只见李云曦乖乖巧巧地举着两只包裹好的手,刚刚上药时,估计是痛着了,李云曦的眼中还喊着泪珠,她呆愣愣地看着沈恪。
“好了。”沈恪勉力收好药瓶,靠着树,面上血色全无,身上的衣裳凌乱,或许是高热未退,他的双眸里带着些许疲惫,令他看起来异常脆弱。
李云曦心头微微一颤,一抹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她看着沈恪手中握着的药瓶,喃喃地道:“你的伤,药还没上的。”
“我、我这样,没法给你上药。”
沈恪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浅淡的弧线,平日里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加上他身上的血煞气息,看着便让人望而生畏,而此时扯出的浅淡的笑,莫名让他整个人都缓和了下来,呈现出一抹柔软的姿态。
李云曦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美景,一时间竟是目不转睛。
“没事,身上的伤已经止住血了,暂时不必再上药。”沈恪温声回道。
“可,你还在发热,啊,对了,药还得再熬一次。”李云曦说着便要起身去熬煮先前采摘下来的药材。
沈恪缓慢地运转体内的真气,体内凝滞的气血慢慢流转起来,原先的痛楚稍有缓和,只是脑子里的晕眩还是未曾减退。想来是因为自己的高热一直未退。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哑声问道:“殿下,那是什么药?”
想到刚刚喝下的药的味道,沈恪只觉得胃里在一点点地犯抽,抽得他想吐。
听到沈恪发问,本是要起身去煎药的李云曦登时就扒拉了一下离自个儿不远的药材,自豪地道:“是这个,桂枝。”
她的眉眼弯弯,双眸亮晶晶的,仔细地解释道:“我看过医书,就去找了药,没想到咱们的运气不错,竟然找到了治疗风寒的桂枝。虽然没有瓦罐熬药,不过我用薄薄的石片加热,提着这个大叶子当药罐,倒也勉强煎煮了一碗药出来。”
顺着李云曦的手看过去,沈恪怔了怔,他的目光落在那所谓的桂枝上,审视的目光并未移开,看了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殿下,那不是桂枝。”
沈恪平日里,伤病情况总是有的。久病成医,故而对药材之类的倒也了解。李云曦手边扒拉的草药,不过是看着形似桂枝,但却并不是桂枝。难怪了,桂枝的药味并不会是如此得苦涩难下咽,而这一堆草到底是什么,他也认不得。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草没毒,若不然,刚刚他喝了那么一碗,现下该是毒发身亡了。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啊?”李云曦瞪大了双眼,震惊的神色从她的双眸中透出来,“不是,怎么会......”
只是对上沈恪认真的双眼,李云曦意识到自己或许是真的弄错了。
“那你刚刚喝的......”李云曦登时反应过来,若不是桂枝,那么刚刚她已经让沈恪喝了一碗下去了,“维桢,你、你快吐出来!”
“没事,那也没毒。左右不过是难喝了点。”
李云曦听着这话,心头一颤,她低着头,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丝丝愧疚,落在沈恪的耳中,却是令沈恪一怔,抬眸看着眼前姑娘的发旋,点点心疼自心头浮出来,她是身份娇贵的主子,落水、寻药......这都不是她该经历的事。
“还好没有毒,若不然,我就害了你了。我都找不到药,你还在发热,怎么办?”李云曦抬起头来,她的眉宇间满是焦躁,眸中透出些许水色。
沈恪的脑中始终是带着一股昏沉感,身上总是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袭来,眼前时不时出现的昏暗,都是在告诉他,他此时的情况并不好。
能够清醒过来,已然是邀天之幸。而在这荒山深谷中,如若他在昏睡过去,只怕是要一睡不起了,那到时就剩下孤弱的小郡主......
只要想到留下李云曦一个人孤单害怕地哭泣,他的心头便就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层不安与烦躁。
李云曦见沈恪神情发怔,她担心地伸手触碰了下沈恪的额头,感觉到手心里未曾降低多少的热度,秀雅的眉头拧了起来,她转头找了找,看到先前放置在沈恪额头,为其冷敷降温的布条,落在了地上,便就伸手去捡。
“你额上的热度还是没下来,我再去拧一块湿布,给你敷一敷。”李云曦缠着纱布的手堪堪够到那一方布条,便就沈恪也伸手捡了起来。
两人一人扯着一角的布条,那一方布条骤然间摊开来,露出了布条上活灵活现的鲤鱼,看着那扯在半空中的舒展开的布,沈恪和李云曦登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清晨时,李云曦一宿睡得不安稳,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等到发现沈恪发热了,心中急得只顾着寻找一方干净的布替沈恪冷敷,却不曾注意到这一方干净整洁的布,竟然是之前沈恪收着的她曾经给人裹伤的小衣。
那上头绣着的两条小鲤鱼在清雅的莲叶间半遮半掩地悠然游着,仿佛是在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