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郡主,您这一月都未露面,不会是忘了我们的赌约了吧?”
陈国公府内的曲水风荷院,哪怕已经初冬了,只有残荷败叶也别有一番景趣。
可惜王怀玉来不及欣赏,就被一群姑娘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银红色袄裙,带着鎏金玉蝶钗,瞧着十五六岁模样的一个姑娘,身后还有三个穿着不同颜色的小姑娘,再加上候在亭子外的若干小丫鬟,这条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看着这么大的阵仗,王怀玉微微挑了挑眉,暗自思索面前的人是谁,赌约又是怎么一回事。
秋香和春香跟在她的身后,见有人拦住了自家主子,不慌不忙的屈身行礼道,“见过安宁县主、陈大姑娘、温四姑娘。”
安宁县主,陈家大姑娘,温家四姑娘。
王怀玉把名字和人一个个对上,不动声色道,“什么赌约,也该给长辈拜完寿再提。各位挡在这里,是觉得本郡主该与你们解决完所谓的赌约,才去见长辈吗?”
这岂不是说她们比长辈还要有面子?
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她们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安宁县主等人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月不见,一见面王怀玉就给她们扣那么大一个帽子。
几人恨得牙痒痒,不甘不愿地让出了一条缝隙来。
安宁县主更是提着裙摆不屑道,“往日你追着太子哥哥疯魔,扬言自己将会是太子妃,仗着大将军的威势,可叫我们姐妹几个吃尽了苦头。现在老天爷有眼,可算让你妄想落空。”
另外两个小姑娘也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王怀玉想了一下自己与她们的纠纷,好像‘自己’只是在对方追着梁少康走的时候,上去打断而已?所谓的吃尽苦头,是她冷嘲热讽想要把人轰走,不让她们和姓梁的接触?
梁少康是什么个货色,王怀玉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之前还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烂好人?
也是,要不是个烂好人,也做不出在皇帝忌惮的时候还举全家之力去供养军队,在朝廷无中生有污蔑王家叛国的时候,也不肯稍稍反抗一点。
可惜了,这样的赤胆忠心也换不回来全家的性命。
发现自己的思绪飘得有些远,王怀玉回过神来看这几个争风吃醋的小姑娘,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最后竟然转身绕开了她们。
荣安郡主,以前是多嚣张跋扈的人啊,遇到这样的情况不上去抽一鞭子就已经是好的了,现在竟然连重话都不说一句,转身躲开了?
不说安宁县主几个想不明白,就连秋香和春香多看了几眼自家主子。
好像自从几个月前,郡主摔了马后醒过来,脾气就好了很多?
王怀玉来这里不是结仇的,而是因为她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想要来试探一下。
表面上,大家都知道陈国公是坚决的主和派,坚决反对大齐的军队擅自出城应战和回击,一旦边疆要求拨款,他就一定会说出七八条的理由来反驳。
但在王怀玉的记忆里,尤其是半个月前,她却收到了一批价值十万两巨款的物资。从粮食到棉花再到食盐,边疆缺的东西基本都有。
这样的一批物资,王怀玉自然不可能不查清楚,但这查来查去的,竟然查到了陈国公世子身上。
这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越发的复杂了,王怀玉抽丝剥茧的从头捋了一遍,才堪堪找到一点头绪。
不管陈国公是敌是友,这次寿宴必须要来。
王怀玉捧着寿礼到正院的时候,侍从正念着客人和礼单,位高权重的宾客也早早的到了。
冷不丁的听到侍从唱礼,“荣安郡主到,携白玉寿桃一对,白玉莲座观音一尊,贺国公夫人福寿连绵,玉体康健。”
大厅里,各位贵妇人面面相觑,看着门口款款而来的人,忍不住上下的打量了一番。
谁不知道陈国公是主和派的中坚力量,和主战派的一向水火不容,荣安郡主居然带着重礼过来贺寿?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作为宴席的主角,陈国公夫人稳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把各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她朝门口的人招了招手,等对方到了身边,更是直接上手拉住,满脸欣喜地说道,“老身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听说前段时间惊了马,现在可是好了?”
老太太过于热情,让没有和老人家相处经验的王怀玉有些不适应。
而且她还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强忍着想要把手抽回来的冲动,耐心地回道,“不碍事,府医说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夫人大寿,祖母早早就让人备好了寿礼,怎么能不来呢。”
“竟然是老太君准备的寿礼,夫人可真是有福气。”
“是呀,老太君的眼光一向好的很,好些年都没有出门来走动了,竟然专门为您准备了东西,夫人真是有福气。”
旁边的贵妇人附和着,看似夸了两个人。但王怀玉仔细一听,却发现短短两句话,既带着挑拨离间还带着捧高踩低。
这一番言语机锋听得王怀玉一个头两个大,稍稍和陈国公夫人说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
好在对方是今天的主角,来的人比她重要的多得多。
出了正院,王怀玉还记得院子里有一大群等着堵她的小姑娘,而她想要找的人还在大门口接待客人。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王怀玉只得找个偏僻的地方等着,等到对方闲了再过去。
陈国公府和将军府差不多大,布局上也差不多,哪怕王怀玉没有来过,也能大概猜测什么方向是干什么用的。
她一边走着,一边观察陈国公府的布置,看着那些假山流水,还有冬日里也开得肆意的红梅,微微怔了怔。
这和梦里‘她’的鲜血洒在地上何其相似。
“王家不过是个靠武发家的小世家,几十年了,也不过是出了一个王定武,若不是突厥和屠各可恨,哪里还有他们什么地位?”
“看上面的意思,军费一减再减,显然是不想要再兴起战事。这不打仗了,还要将军做什么?最多不过两年,不,可能一年都不到,王定武肯定得回来。”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王怀玉猛地顿住了脚步,看向假山那一边。
另一边,交谈的人丝毫没有发现正有人在听着他们的话,拿起火炉上的酒喝了一口又继续道,“要我说啊,定北那边冰天雪地的又荒凉得很,就算是给屠各和突厥又如何?每年都出那么一大笔军费,还不如拿来给咱们发俸禄呢。”
“梁兄说得正是,守着一片不毛之地,让咱们紧衣缩食的送银子,这图的什么啊。”
“呵,图什么,当然是图功名利禄啊,要是没有仗大了,哪里来的大将军?这些银子送过去,指不定是到谁的肚子呢。”
秋香和春香在外边听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握着拳头愤恨不已。
“这些人,就这样编排将军!”春香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
秋香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在这里拱火,担忧地看着王怀玉。
王怀玉看着两个小丫鬟的反应,轻笑了一声道,“行了,走吧,不用和这些蠢货计较。”
既然朝廷都已经烂透了,那她就不用再有心理负担了。
王怀玉离开院子,带着小丫鬟回到正院,准备和主人家告辞。
却不其然遇到了在门口接客的陈国公世子,当下手快过脑子,一把将人拦住了。
“世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齐昭然有些诧异,看了一眼王怀玉,察觉到周围都往他们身上飘的视线,微微退开些距离,“郡主,有什么事情不如在这里说?”
王怀玉也察觉到了,才想起自己的这个行为似乎不太妥当。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盯着好像和她很不熟的齐昭然。
齐昭然也平静的回视她,像是在等候她的下文。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躲躲闪闪,更没有欲言又止,王怀玉也知道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只能遗憾的退步。
“抱歉,我找错人了,打扰世子了。”
微微一颔首表达自己的歉意,王怀玉便带着自己的小丫鬟扬长而去。
齐昭然站在原地深深地注视着主仆三人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离开。
“不愧是武夫的女儿,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竟然就这样当众拦下外男,要求移步谈话。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还别说,她该不会是被太子殿下嫌弃,然后移情别恋看上世子了吧?”
“有什么不会的,这不就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你们可不要忘了,三个月前,为了让太子殿下吃她做的东西,愣是骑着马追到庄子去。最后自己惊了马,还害得太子殿下受罚。”
盛京贵女提起以前的往事,眼里大都浮现出了厌恶和嫌弃。
王怀玉在秋香和春香欲言又止下坐上了将军府的马车,一路上她也在想‘她’之前的降智行为。
死皮赖脸缠着太子,公开示爱表示非君不嫁,让女儿奴的父亲上折子请婚,自己去和皇帝哭诉。
然而这些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是真的吗?
王怀玉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