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您夺冒昧啊!
晚饭二人各买了两个八毛钱的馒头,将就对付了一下。
来到夜市时,整条街巷几乎灯火通明,地摊的摊位从街头摆到了巷尾,从各色小吃到春秋冬衣再到家具面面俱全,几乎就是一个低配版的百货商城;比较大的摊位会用一整张塑料纸铺开,然后把商品用纸片一一明码标价地摆在顾客面前;小的摊位就可能是一辆小型电动三轮车,贩卖小吃,车上载着一个简易的小烤箱和几盒调味料。
桃鸢和陆远弗此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夜市,毕竟在他们那个世界里,不论是夜市经济还是地摊经济都已经被摒弃在主流之外了。
看着夜市人头攒动,他们好容易挤到了一家用帐篷支起、小有规模的地摊前,这家地摊四角牵着绳索,待售的衣服就一件件挂在绳索上。
桃鸢愿意只是想买一条纱裙,回去再用针线自己改改,但架不住地摊老板娘舌灿莲花,等到陆远弗借着身高优势从人群当中挤到桃鸢身边时,桃鸢已经眼里闪着星星朝向他,“老公,这一条纱裙要60元,这一双舞鞋也要60元,但老板娘说了,如果我一起买的话她可以给我打折,两件只要100元,好便宜捏!”
陆远弗沉默了一下,伸手从桃鸢手上接过了那条倩碧色的纱裙和奶白色的舞鞋,陆远弗不懂这些,只能摸出他们的质地廉价粗糙,和桃鸢以前动辄几十万的高定舞裙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陆远弗这幅认真的神色落到老板娘的眼里就是不祥的前兆,她赶紧火上添油,“阿姨做生意很诚信的,这个价格这个质量,你们去附近逛一圈绝对找不到第二件质量这么好的,我这还是看在我和小妹妹有缘分才忍痛给你们跳楼价!”
“你们哪里有缘分?”陆远弗扭头反问桃鸢。
桃鸢笑得嘴角都没下来过,听到陆远弗的问话后,只是将头凑近指了指自己水灵灵的杏眼,乐呵呵道:“我俩眼皮上都有一颗小红痣。”
陆远弗定睛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桃鸢小小的扇形双眼皮里有一颗半米粒大小的红痣,点在薄而白的眼皮上面,垂眸看去时平添了几分妩媚,可那粒红痣平常看去,在正常的社交距离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那摊贩阿姨是个单眼皮,假睫毛和苍蝇腿似的浓密,哪里找得到所谓的小红痣?
陆远弗:“......”这算哪门子缘分?
看陆远弗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那个摊主施展了绝招,“我这可是最后一套了,不买就别挡着我做生意啊,后面还有很多人要的。”说着就要从陆远弗手里拿回纱裙和舞鞋。
然而陆远弗速度更快,胳膊一屈就把东西都塞到了桃鸢怀里,还不等摊主得意就听陆远弗带着无比的坚定、自信,甚至是笃定,开口道:“60。”
六、六十?桃鸢看了看怀里的东西,纳闷:难道他只打算买纱裙吗?
赤脚跳舞,嘤,这也太虐了吧!
“我说的是,总共六十。”
桃鸢:?!
摊主:!?
“你这臭小子,不买就别来砸场子!”摊主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伸手要把桃鸢怀里的东西拽回,然而斜里伸出的一只手一把攥住了摊主的手腕,力不大,却让摊主停下了动作。
“这个款式早就过时了,年轻人不会买,老人也不会喜欢这么亮的冷色调,所以这条裙子的销路并不好,皮筋扣松动,估计压在箱底许久,再放下去你也只能处理掉了;这一条卖给我们,虽然你赚不了很多钱,但至少不亏本。”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陆远弗是懂谈判的,他将买卖这一条纱裙利弊分析完后,摊主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情绪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有些忌惮地看了眼陆远弗,不明白这小毛孩看起来也就高中生的年纪,怎么会这么懂他们这一行的潜规则?
“至于这双舞鞋,她的脚很小,你这又是断码,卖给我们你还能小赚一些,两全其美的事...”
桃鸢忐忑的目光在陆远弗和女摊主的脸上转来转去,节能灯边扑棱的鹅子都没她舞得勤,她有些紧张地扯了扯陆远弗宝蓝色T恤的一角,心说您夺冒昧啊!
人家六十元一条裙子,加上六十元一双的舞鞋卖一百元,已经给他们俩便宜了二十元,他现在一口价咬定了六十,直接把价格对半砍,不是...究竟是谁教他这么砍价的啊?
摊主左右望了望,看向陆远弗的目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陆远弗先开口了,“这样,八十,大吉大利,祝您以后做生意都发财,好吧。”
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狂野砍价已经让桃鸢招架不住了,而摊主最后的同意交易则让桃鸢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离谱。
直到摊主面色不善地用大红色的塑料袋把纱裙和舞鞋打包好甩过来时,桃鸢抱着喜庆的红色塑料袋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为什么她会同意啊?她不会觉得我们是土匪吗?”
“土匪就土匪了,能买到就好。”陆远弗说着,拍了拍桃鸢怀里的塑料袋,目光慈爱得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刚孵化出来的崽。
桃鸢:…这是你一个(前)身价千亿的总裁该说的话吗?
“老公好厉害,能不能教教宝贝怎么砍价?”
这事儿说来也很奇怪,明明小时候过过苦日子的是桃鸢,但落魄了反而是陆远弗比她更能适应窘困的生活。
这难道就是优秀的人到哪里都会发光吗!
陆远弗闻言长眉一挑,嘴角翘起半个弧度,没回头,“等你赢了比赛再来和我提奖励吧,现在是时候让我看看你身上的投资价值了。”
桃鸢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两个人走到邦泰大厦时被保安拦住了,身高矮了陆远弗一个头,但厚度足有两个陆远弗的保安大叔将他们两个人打量了一圈,最后下巴点了点,指着二人手里的蛇皮袋道:“这袋垃圾不能带进去。”
“为什么?”桃鸢反驳,“这不是垃圾。”
这明明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看见桃鸢这么护着手上的蛇皮袋,保安心里也有了数,说话不再留情,“影响市容,这里是邦泰大厦,不是乞丐该来的地方。”
“我们不是乞丐。”桃鸢被保安轻蔑的眼神看得火气“嗖嗖”往上窜,看见陆远弗没什么动静,桃鸢急了,“老公,老公你说句话呀。”
保安看眼前的两个人年纪轻轻,却已经以夫妻相称,更加笃定他们是游手好闲不学好的小乞丐,粗声呵斥,“别站在这里挡路。”
已经有不少行人带着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望过来了,饶是在贵太太圈能够无视出身讥讽的桃鸢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异常的窘迫,她纤细柔嫩的手指在粗砺的蛇皮袋上攥得骨节泛白。
陆远弗的脸色还是莫辨喜怒,甚至连眉眼间一丝一毫的弧度都好像是经过计算的冷淡,他毫不畏惧地和保安对视,薄而挺翘的嘴唇此刻绷成了一条线,黑沉的瞳仁里好像有漩涡涌起,阴沉沉的望不见底。
对峙的时间因为气氛焦灼而变得异常漫长,直到陆远弗说出那句“桃鸢,我们走。”这场令人窒息的插曲才落下帷幕,保安望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后知后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桃鸢像是一只铩羽而归的小麻雀,蔫蔫地跟在陆远弗身后,“老公,咱去哪儿啊?”
陆远弗没说话,带着桃鸢绕过拐角后将他们手上装破烂的蛇皮袋放到了角落的阴影里,随后好像很是急切地握住了桃鸢的手腕,再度折回了邦泰大厦的一号门口。
陆远弗用空出的一只手掏出了诺基亚开始录像,“保安先生,现在我和我的妹妹是以普通顾客的身份来到邦泰大厦,如果您再欲图阻拦我们进入的话,我会很遗憾明天邦泰大厦的口碑受到负面影响。”
保安原本还想拦,可看见陆远弗手上在录像之后他只好悻悻作罢:反正商城里的东西也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不就是想多蹭会儿空调嘛,这种诡计多端的穷人他见得多了。
二人进入了邦泰大厦后,桃鸢紧张兮兮,“可是老公,咱的破烂被偷了怎么办?”
“那就少吃一顿早饭。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比赛九点就要截止报名了。”陆远弗修长的手指从口袋中掏出诺基亚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八点五十六分,还好,还来得及。
陆远弗这样想着,余光又睇向跟在他身边蹦跶的桃鸢,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之前也是活到二十六岁的人了,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成熟呢?
桃鸢来到前台报名,可刚进门就被一个打扮清凉的女生撞开了,她望过去发现那女生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扮潮得桃鸢有些风湿的男生,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怀里人手一支电子烟。
“刚刚小霞是不是撞到人了?”染着一头黄毛的男生小声问道。
被叫做“小霞”的女生原本在递交比赛资料,闻言回头望了望,漫不经心道:“是吗,没注意,反正都是炮灰,无所谓了。”
“对,咱们陈霞小仙女从小就是天之娇女,但凡参加的舞蹈比赛就没有一次不是第一名,跟那种穷吊丝道什么歉?”另一个男生趋近讨好地哄着那个女生。
“也是。明天虽然是场没什么悬念的小比赛,不过毕竟是小霞生日当天举行的,我们一定都会来为你加油的!”
桃.炮灰.穷吊丝.鸢:......
报名程序不算繁琐,因为被插队,等轮到桃鸢时已经59分了。
陆远弗一直在外面等着,发觉身后来人时他转过身,却看见穿书以来一直没心没肺、佛系躺平的桃鸢此刻杏眼里燃起了两簇熠熠的小火苗,神情严肃斗志昂扬,她握起拳头放在胸前,朝着陆远弗掷地有声保证道:“老公放心吧!明天宝贝一定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陆远弗:...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