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这老汉也真是有意思,好言好语同他说话,他非要计较。被王启泰一声喝骂,却乖乖听听,灰溜溜地进屋去喊工头。

可真是欺软怕硬!

打从屋里出来个身材五短的汉子,见着王启泰赶忙笑呵呵问安,“爷,又来照顾咱们生意,这回打算盖啥?”

王启泰瞥一眼溜墙站着的老汉,指指薛宁,“听她的。”

黑脸汉子这才看向薛宁,“要盖房还是修缮?”

薛宁这才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盖房要求来讲出来。

只是她终究是外行,工头与她讨论一番,所说的话她竟十之六七都不甚明了,问的问题也颇显外道。

薛宁也只能耐着性子与对方说道分辨,最后还是王启泰听不下去,插进话来帮着讲解。

全打听过一通之后,薛宁最后问道:“契书……是要如何办?”

王启泰见她还没办契书,便交代道:“今儿个就是来询价的,等办好契书再来。”

主事的工头自然没有意见,倒是那抽旱烟的老汉说起风凉话:“俺就说么,还得是当家主事的男人来,老娘们可办不来这事。”

薛宁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出来,想要去理论。可又觉着犯不着和这老汉做口舌之争,一口气堵在心口,忒是难受。

王启泰拉着她离开,身后的工头非但没责骂老汉怠慢客人,反倒还埋怨起来。

“就说女人当不得家,平白耽误咱们功夫。”

“那老娘们如何能晓得盖房的事咧,还跟咱们装。”

薛宁心里气得很,若是家里没有男人顶门立户,非得憋屈死不可!

“生在偏远乡下的女子,连正经名字都没有。为了多生男胎,把女娃送人做童养媳的也不少。你有娘家帮衬庇护,哪里见过这些苦厄。”

王启泰叹口气道:“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多得是,贩夫走卒见你是孤身在外,价格便虚报高些。族人则想方设法侵占房舍田产,无非是觉着寡妇势单力孤,没能耐与全族人斗法周旋。”

“你要是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就不该再回宋家村去。”

薛宁听着,久久没有答话。

薛宁不是油盐不进不听劝的人,爹娘的苦心她如何不明白呢?

即便是在后世,重男轻女的偏见仍旧屡见不鲜。即便是在太平盛世,生在乡下的女儿们尚且难以求个平等,又何况是在这古代世界里。

可她怕离开宋家村,担心与女主角宋安娴疏远了,就会渐渐远离剧情。

她之所以穿越过来还能泰然自若,依仗的就是熟知剧情。即便这里自成一方世界,可剧情设定总归没有太大变动,就仿佛她仍还能掌控局面,从容生活。

可今日她与老汉短短一番对话,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是揣着银子上门的买主,尚且被这样轻视慢待,可以想见女子顶门立户,该有多么艰难。

这世道没有好营生能供女子养家糊口,可她毕竟有娘家撑腰。那些没人帮衬的女子,岂不是千难万难?

王启泰所说的全是为她着想,她不是不听劝的人,可心里憋屈得很,一口郁气堵在心头。

她不止替自己不甘,更为所有遭此境遇的女子不平。

薛宁吐出一口浊气,“这世道,可真是难。”

“倒也容易。”

薛宁不禁抬眼看他。

“改嫁便是了,选一良人共度余生。”王启泰神色认真,说出口的话却像是闹着玩,“宋薛氏确实命运坎坷,王薛氏或许平安喜乐,有福得多。”

薛宁拉下脸掉头就走,还当他能说出什么金科玉律,平白跟他浪费这许多口舌。

王启泰跟在她身后,说道:“你当真不愿改嫁么,真的要将日子过成孤岛一般?若能遇见良人,彼此真情厚待,帮扶依靠,岂非人生乐事?”

这话飘进薛宁耳朵里、心坎里,叫她无从辩驳。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共度一生,难道不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么。你或许并非不愿改嫁,只是怕礼教束缚,怕人心隔肚皮,怕所托非人吧?”

薛宁顿住脚步,逞强呛声道:“你难道不怕?”

“怕,怎么不怕。”王启泰笑笑,“只是日久见人心,又何必急于拒人千里之外。”

王启泰招呼跟在后头的马车,将她送上车去。

他也随着登上马车,坐定后对薛宁说道,“我是不急的,往后自有见人心的法子。”

说罢,他又交待道:“先去医馆接孩子吧,过会天就晚了,我送你回家。”

马车缓缓前行,薛宁与他相对无言,只是倒也不像先前那样别扭排斥了。

他刚刚那一席话,确实说得在理。

若当真有个情意相投,又有担当的男子,能一心一意地对自己,她自然是愿意嫁的。可人心隔着肚皮,她又怎敢轻易托付呢。

马车行在街市上,外头熙熙攘攘地热闹着,薛宁却觉得心头有些许惶然。

这外头人来人往,人人都为孝敬父母、抚养子孙奔走忙碌,虽辛苦可却有盼头。可她往后,又要为甚么而奔忙?难道就只为走完这本剧情,旁观主角的一生吗?

马车返回医馆,小五子一上马车,便和妹妹扎进薛宁的怀里,显得比之前更亲近依赖。他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来说道:“往后我们要好好孝敬宁姨!”

小六说话漏风,“还、还有东嘎!”

薛宁笑着揉他们脸:“没骗你们吧?”

小五子赶忙摇摇头,头上的发髻一摆一摆的摇晃,腼腆地抿着嘴笑了。

自他俩来了薛家后,虽然穿上了新衣新裤,更吃胖了些,可他俩总是闷闷不乐。还是头回笑得这样甜美开怀,到不似先前那样苦相了,瞧这模样很是讨喜。

薛宁对外头的庞子说道:“走吧,回村吧。”

……

平安县官道上,一行五人不再疾驰,而是骑马缓步慢行。

此处已经接近城门,往来路人渐渐多起来,自然不能再纵马急奔,免得冲撞路人。

他们五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引得来往过客纷纷侧目,有那些胆子小的,只看一眼就吓得远远闪开。

一个被爹娘牵着的小儿看了一眼陈大疤的脸,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孩的娘亲赶忙捂住孩子的嘴,生怕触怒了这伙人。他们瞧着人高马大,可不像是好人。

陈大疤咧嘴一笑,剩下的那半张好脸也被带着扭曲起来。他对着那小孩儿陡然瞪大双眼,如怒目金刚一般扮着怪样儿。

“娘啊……呜呜——!”

“干嘛吓唬孩子。”杜景嗔怪道。

陈大疤嘿嘿一笑,先前的狰狞样子退去,可他半脸的旧伤疤,还不如不笑。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角非独身主义者,非完美浪漫主义者,非完美人设。

往后她会找到想为之一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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