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钟刑冷笑一声:“我想借用一下你的太微剑。”
楚休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那我现在回去拿给您。”
钟刑暴躁了,一巴掌将她按趴回榻上:“给个鬼啊!谁要接这种烫手山芋!”他要是真拿了,岂不是要被德咏那老家伙盯到死。
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脸埋趴在枕头上半天没动静的楚休:“你还挺能算计,是料准了我不敢拿你怎么样?不过脸上多了口牙印,瞅把你给虚弱得,糊弄谁呢。”
他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该起来承认错误了,谁想等了一会儿,鸦雀无声。
钟刑这才感到不对劲,拿过楚休背上的空剑鞘戳戳她的肩头:“喂,睡着了?”
大概是使的劲儿大了些,楚休让他戳得翻了个身,软塌塌地从床榻的另一边滚落,砰,掉到了地上。
钟刑身形高大,用不着绕过去便看清楚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瞧起来是真切的虚弱,只消人再碰一下就要闭过气去似的。
“你不是装的啊?”钟刑顿觉棘手,想出去喊人过来帮忙,又听下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钟堂主……你这儿……可有斩……”后头的几个字不知怎么囫囵的,任他耳力绝佳都没听清。
他重新走过去蹲下,把耳朵凑前:“你说什么?斩什么?”活像在听人交代遗言。
楚休攒了攒力气,又费力地道:“斩……日龙兰。”
钟刑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有倒是有……”走前又不放心叮嘱,“我去给你取,你坚持坚持。”
他不晓得她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为什么还记得跟他要东西,不过斩日龙兰比起木佛心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给便给了。
出去顺道让戒堂弟子去请个药堂的医者过来,钟刑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斩日龙兰都搜罗了一遍,攥在手里跟大花束似的,轻手轻脚地摆在了躺尸的楚休头边。
楚休轻飘飘地开口:“劳驾……我还没死。”
钟刑“啧”了一声:“你事儿怎么这么多,赶紧的,要拿这玩意儿做什么用,别死在我这儿了,多晦气。”
那斩日龙兰的花束放在她头边正好方便了楚休,她扭过脸直接咬过斩日龙兰的叶片,含进嘴里生嚼,嚼碎后吞进肚子。
旁观的钟刑看得牙都酸了,那斩日龙兰就不是用来生吃的,叶片又苦又涩,也难为她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肉眼可见地,楚休的脸色慢慢好转,也不再冒冷汗了,只不过嘴唇还是有些发白。
钟刑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疗效?”他不是医修也不是丹修,对这些灵草不甚了解,但就算是那些制出来的灵丹妙药,也少有能这么快见效的。
楚休慢慢翕动发麻的唇瓣,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麻痹。”
钟刑一愣:“你骂谁?”
“她说斩日龙兰的用处是麻痹感知。”门口刚到的医修景书白揣着他的针包走进来,看见躺在地上僵硬得像具尸体的楚休后皱起了眉,头也不转便问身后的钟刑,“你给打成这样的?”
“放屁!”钟刑白顶一口大锅,立马跳脚,“我又不是见人就打,你少在这里抹黑老子!”
景书白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似乎才认出来:“楚休?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休转动眼珠,看见是他后暗暗松了口气,但她如今已经因为斩日龙兰的毒素浑身麻痹,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但景书白不用她说话也明白似的,边拆自己的针包便问:“这是又犯疼了?”
这句楚休能答,从喉咙逸出一声:“嗯。”
“景书白,你跟这小丫头挺熟啊?”钟刑见状抱臂靠在后头的墙边,看着蓝衣医修拿出自己的银针熟练地给她在几个穴位上各扎一根。
景书白动作不停,嘴上只道:“帮她看过几次病罢了,不熟。”
楚休默默在心里点头,确实不熟,她自从练断魂诀以来后身上便总犯痛症,痛的地方不一而足,有的时候没有运转心法也像在修炼一般感到浑身骨骼都被挤压,有的时候是腿上或身上其他地方针扎了一下的疼,一瞬就过去了,她觉得应该是练断魂诀的副作用,晚上疼得睡不着时便跑去药堂找医修。
几次值夜的正好都是景书白,他是药堂的讲师,一手银针出神入化,修为也已臻至元婴期三层,一般这样的实力大多都会和宗门其他人一块儿出去历练,毕竟修仙界资源虽盛,但只有抢到手的才是自己的,可他却一直守在药堂,至少在楚休进宗门后便从未见他出去过。
虽然是个医修,但他的脾气比钟刑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止对楚休,对任何一个来找他的人都非常冷淡。
“这回是哪儿痛?全身痛?”景书白微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从耳后架至眼前的琉璃镜片遮着他的一只眼,划过一道暗光。
他知道楚休现在处于全身麻痹的状态,因此问完后也没指望她答,自顾自地说:“看你经脉的乱象,又被断魂诀□□了?”
楚休眨眨眼睛,表示他说得没错。
她本来只是想借伤讹钟刑一把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遭了报应,刚才被钟刑一掌摁回去的时候,她便忽觉左手伤处翻倍的剧痛,紧接着就是平时修炼断魂诀时才会有的痛楚侵袭全身,让她瞬间失去力气动弹不得。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让钟刑拿剑鞘一戳就滚下床。
景书白率先拔掉她脸上的银针,楚休便渐渐觉得五官开始恢复知觉,麻意退散。
他口中道:“这针可以拔除你体内斩日龙兰的毒素,但尚不知你身上的痛症过去没有,我慢慢试。”说着他又伸手将她左臂上的银针取出,问她,“左手还痛吗?”
楚休正慢慢恢复知觉,有些不确定:“好像没什么感觉——嗷啊啊啊!”
景书白神色淡淡地松开狠掐她左臂的手,下结论:“嗯,现在有感觉了。”
钟刑“嘶”了一声:“你还真是一以贯之的狠毒啊。”从他刚认识这家伙开始他就是这副德行,几十年都没变过。
景书白懒得搭理他,继续问楚休:“左手的痛症还在吗?”一般来说如果某个部分不疼了,便意味着其他地方的疼痛也已经消散。
楚休苦兮兮地皱起眉:“本来不怎么疼了,但您掐到我还没愈合的伤口了。”
景书白一顿,看向她的左手,果不其然隐隐泛出些血色来,显然是伤口处被他抓崩了,他指间银针一转,重新在她手臂上的止血穴道下了一针。
钟刑在旁笑话他:“你这眼神是一日不如一日好使……”
景书白只是微侧过脸扫了他一眼,单边镜片似有寒光闪过,本来还幸灾乐祸的钟刑笑声戛然而止,闭上了嘴。
楚休感觉了一会儿,对他说:“景前辈,麻烦您替我将其他针拔了吧,好像没事了。”
景书白闻言便按次序将她身上的银针拔走,隐约还能看见针尖有些微的泛黑。
这斩日龙兰是有毒的,毒素会使人麻痹失去知觉,因而很少拿来做药,一般都是丹修拿去提炼炼丹。
但楚休从进太和宗没多久后就开始持续地跟药堂拿斩日龙兰,大概两三个月要一株,因为这疼痛短则三五天发作一次,长则半月发作一次,实在没有规律可循,与这相比,她自己运转断魂诀心法时锻筋熬骨的痛楚都还算能忍受了。
实在受不住时,她便吃一片斩日龙兰的叶子,宁可全身麻痹地在床上躺到天明,也不想再被疼痛折磨到睡不着觉。
这个办法还是景书白给她想的,她头回痛症跌跌撞撞去药堂求医,还好碰到了他,可怎么看怎么诊都不知道究竟因何而起,只能出此下策让她随时备好让自己失去知觉的药草,总比痛苦还要硬扛着要好。
楚休全身恢复正常后从被她捂热的地面坐起,整理了一下自己左手包扎的纱布,然后便向他们道谢:“多谢钟堂主和景前辈搭救。”
景书白已经收拾针包起身,也不应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剩下钟刑对她努努嘴示意:“喏,那把花送你了,反正我这儿留着也没用。”他不知道她是发的什么病,看着还挺吓人的,忽然就不动了,思及这丫头在宗内的处境,想必也没什么能帮她的人。
就当给自己攒功德。
楚休感激地抱起那束被她一口咬得七零八落的斩日龙兰:“钟堂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如我把太微剑送您吧……”
钟刑脸上的疤都更狰狞了,无语道:“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事儿呢?!不要不要!”
楚休又试图:“那能不能借一下木佛心……”
“不借不借!你快走!”他推着她往门外送,他可算是怕了这祖宗了,这大晚上的净折腾事儿,让他连细作都没审完,还平白熬了个大夜。
楚休无功而返,回去的路上有些不高兴地踢走一块石子。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偏偏来了场这么不及时的痛症,反倒让她欠了钟刑人情,木佛心还没要到,这人情又该怎么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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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天断魂诀运转完毕,盛渺渺从蒲团上睁开了眼,擦擦额角冒出的细汗。
对面的德咏尊者开口对她道:“一切如常,你又有什么好怕的?这次去秘境正好探探楚休的虚实,你剑招打不过她,难不成用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还打不过?本尊可教不出这么没出息的弟子!”
盛渺渺不管心里如何想,也只能暂且答应下来。
她告退前,身穿青色道袍的师尊又喊住她:“手还疼吗?”
盛渺渺扬起娇憨无邪的笑,摇摇头:“师尊,不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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