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久远的回忆:暴风雨夜的万圣节

“Ku~ku~ku~打扮成鬼怪的样子挨家挨户要糖果?听起来真是有趣呢perolin~”电话虫模仿着通话另一头的人的模样,伸着舌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也是异土的节日吗?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新奇的想法还真是多得数不过来啊。”

我皱了皱眉,他又在打那个主意了。自从那件事公布后,佩罗斯佩罗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提及异土人时露出贪婪的目光,他原本是最为精明圆滑的人,却也接二连三,明目张胆地发起攻势,可见万国对异土人更是虎视眈眈:“总而言之,这批糖果可以按时抵达,对吧?所有出现在德雷斯罗萨的东西,都必须是最好的,最顶级的,所以我才会专门找你啊,万国的糖果大臣。”

“当然~现在你们那里可是整个伟大航路最炙手可热的国家啊,也多亏了有你这个来自异土的王妃呢。放心吧,我对我的糖果可是非常自信的perolin~”

一记震耳欲聋的响雷划破寂静,有如高山被劈开后倾颓而下,排山倒海的阵势,少顷,连绵不绝的雨声便笼罩了整个德雷斯罗萨。我信步走到落地窗前,从这里能够俯瞰城堡和最为繁华的西区。也许是暴风雨扰乱了我的情绪,亦或是这座刚被建成的绿宝石塔有些整洁寂静得可怕,又或是那些橙色的灯光越发模糊不清……总之,一切碎片化的细节被诡秘地组合到一起,然后将我的回忆拉入那个在暴风雨中和一群小孩外加一个不靠谱大人夜探废弃城堡的恐怖万圣节。

那是很多年前的,发生在北海的故事。

那个万圣节没有糖果,没有奇装异服,更没有热闹的城镇和惬意的旅行,有的只是Baby-5,巴法罗,罗三个小孩子加上我躲在炮弹仓库的角落里,点着蜡烛一边偷懒一边轮流讲鬼故事打发时间。因为要在约定好的时间内抵达交易地点,我们不得不连夜航行。我本来是不想加入的,但是他们的鬼故事完全还停留在吸血鬼、狼人和木乃伊那个极其低端的阶段,以至于让我这个从小酷爱各种鬼怪传说和恐怖电影的灵异爱好者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我加入了他们,然后凭借一系列经典恐怖电影的剧情和地方民俗故事顺利成为了这群小屁孩童年阴影的一部分。

就在我们讲得正起劲的时候,仓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Baby-5和巴法罗尖叫起来,然后我因为被他们吓到也尖叫起来。

“船都搁浅了,你们几个居然还躲在船舱里偷懒!”古拉迪乌斯提着巴法罗把我们赶到甲板上。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大半,岛屿上没有狂风,只有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船上的储水罐坏了,你们几个,到山顶的城堡去找淡水和修补船的木板!”

搁浅了又不是我们的错……我心里吐槽道。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果实能力,战斗力也不强,虽然是一个成年人但行动时还是会被归到小孩子的团队当中。去山上寻找物资本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但是正赶上下雨的深夜,再加上刚刚讲了一大堆鬼故事……

我还只是心中打颤的时候,Baby-5倒是先直率地表达了抗议:“我不去!建在山上的城堡一定是鬼屋!里面有鬼!我们会被杀掉的!”

正在给大家分配任务的多弗朗明哥停了下来,看向Baby-5:“嗯?谁说山上的城堡里有鬼?”

“阿黛尔姐姐说的!”

……Baby-5你不要出卖我啊啊啊啊!!!

多弗朗明哥的目光从Baby-5转向了我,看得我心中一阵发毛:“我,我没有那么说啊!那只是故事而已, Baby-5你不要瞎想!”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多弗朗明哥这个逼像是千辛万苦又盼到我一个把柄似的,凑过来露出十分嘚瑟的笑容:“呋呋呋呋……原来我们的阿黛尔还怕鬼啊~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小说。”

“我说我害怕了吗?都说了只是讲故事!”我大声反驳道,虽然刚讲了一大堆鬼故事就要夜探城堡确实不是个好时机,但是我真的不想被这个家伙嘲笑。

多弗朗明哥笑着的嘴裂得更开了,然后欠揍地揉了揉我的头,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好吧~既然不怕,那你还不赶紧带着这群小鬼去执行任务?”

等等!巴法罗,Baby-5,罗,再加上我……都是女人和小孩啊!这种组合夜闯城堡怎么看都是给鬼充当宵夜外卖的吧?!

“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成年人吗?好歹运送淡水和木板也是个力气活!”

我原本打算把塞尼奥尔或是古拉迪乌斯要过来,队伍里有一个成年男性好歹也让人有点安全感。最不济也可以是乔拉,那个声音尖锐又喋喋不休的大婶正好活跃气氛,估计鬼看见都要退避三舍。然而,依照多弗朗明哥的话说这些人都要留下来修理船只……然后他一脸坏笑地扔给了我一个人。

虽然也是成年男性没错,但多弗朗明哥绝对是担心这家伙修船的时候把船彻底毁了才把他扔给我的吧?!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尽管出发前还因为鬼故事怕得要死,只要出了门马上就进入了“春游模式”——在前面有说有笑地提着灯,沿着小路往山上走。我和柯拉松则提着另一盏灯负责垫后,为的是防止有小孩走丢。

“你害怕吗?”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想起,原本硬着头皮走山路的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就连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一下。我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高大的柯拉松,他看了看我,补充道,“不用担心,有隔音墙的,他们听不到。”

“.…..”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谁跟你说我害怕了?正常执行任务而已,那么多刀光剑影都挺过来了,这个时候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干嘛一直拉着我的衬衫?”

“怕你跑丢,”我没声好气地回答道,“照顾那三个小孩就够让我操心的了,现在还要照顾你这个粗神经的‘大小孩’,我看多弗朗明哥那个混蛋就是想让我死……”

拉着他衬衫的手忽然被攥住了,或许是因为雨夜的寒冷,那只巨大而有力的手掌格外地温暖。在多弗朗明哥过生日那晚后,我和柯拉松已经很久没共事过了,更别提交流。他本来就被认定为不能说话,就算是闲暇时间也总是一个人呆着,大家都以为他唯一的乐趣就是欺负小孩子。也许他还在因为科隆的事情认为我是个有可能改邪归正的人,所以才会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安慰我吧。

毫不意外地,山顶的城堡果然是被废弃的。

三个小孩子齐齐地看向我,就连比较成熟的罗,这个时候也犹疑着不愿第一个靠近那座阴森的建筑。很奇怪地,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反而给本来怂得要死的我增添了一些勇气:“不要怕!正所谓‘行有行规’,只要我们按规矩来,讲道理的鬼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罗问:“那不讲道理的鬼呢?”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敲了敲门,大喊一声“打扰了”,然后率先推开沉重的大门。潮湿的气味和灰尘扑面而来,我立刻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让巴法罗拿出了背包里的水果和一些刚刚随便剪的“纸钱”撒了进去,口中念念有词道:“今日因大雨路过贵宝地,多有打扰了,还请各位大哥大姐不要见怪!我们只取些淡水和木板就走,还请各位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到此也是受人所托,如果您实在心中有怨,就请找这个人吧!”

说着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多弗朗明哥做生意时用的名片,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地板上。嗯,就让恶鬼去找多弗朗明哥那个活阎王好了!

“嘁,还说不害怕,搞这么一大堆迷信的把戏!”

我转过头看向碎碎念的罗,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往城堡里推:“既然你这么勇敢不信邪,那你就第一个进去探探路咯!”

刚才还绷着脸的小屁孩马上奋力地想从我手中挣脱,果然,就算是平时看起来很沉稳的罗,面对黑暗中的未知还是会像普通小孩子一样感到恐惧。根据恐怖电影里的套路,深入鬼屋的人通常都会被逐个击破,因此进入的第一条规矩就是——绝对不能够分开,所有人必须一起行动!……结果刚爬上二楼,巴法罗就表示自己想上厕所。

“你是真就拿我的策略当放屁啊,”我微笑着使劲捏了捏巴法罗的肥脸蛋,厕所简直就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地点之一好吗?!而且这样一来就必须要分开了,总不能一帮人围着他上厕所啊!但是,如果说了这些话估计他就直接尿裤子了,“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柯拉松,你陪他去没问题吧?”

柯拉松没理我,我才想起来他是“讨厌小孩”的设定,我说我陪巴法罗去,这小屁孩又扭捏着不愿意,最后还是罗和他去了楼梯口的厕所。

一回头,柯拉松又把自己点着了,然后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这不是幽灵作祟我都不信。

楼下剧烈的碰撞声后,整个城堡又陷入了恐怖的死寂,而整个二楼走廊就只剩下了我和Baby-5外加一盏闪着微弱灯光的灯。一种想哭的冲动袭上心头,但毕竟还有Baby-5在,强忍住的泪水被我强行化作心底对多弗朗明哥那个混球的恶毒诅咒。天杀的他是脑子有问题吗非要在这个时候派我们出来找淡水!要是死在这里变成幽灵,等他来找人的时候绝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和罗他们打了招呼后,我一手抱着Baby-5,一手提着灯颤颤巍巍地沿着楼梯往下走,这样寂静黑暗的环境里,就连楼梯发出的“吱呀”□□都变得格外刺耳恐怖。而灯的照明范围简直小得可怜,但凡有一个异土那种穿透力极强的手电筒,我都不至于这么怂。我叫了两声柯拉松的名字,才想到这家伙是“不能说话”的设定。为什么要“不能说话”啊?!现在连隔空喊话都做不到了啊混蛋!结果,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地下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好不容易安慰了快要哭出来的Baby-5一番,然后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慷慨赴死——也就是到地下室后面去找人,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我一下。

我尖叫,然后把手里的Baby-5和灯一起扔了出去。

回头的瞬间,我连枪都拔了,借着悠悠月光,才看清了是柯拉松:“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一声没有从后面拍我一下我魂都快被吓出来了!”我一边狠命打着柯拉松一边爆粗口,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软下来,责骂声音也渐渐变成了哭腔。

我还没骂完,柯拉松突然一把抱住了我:“别动!”

“怎怎么了?”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我的脸正好贴在他的腹肌上,隔着薄薄的衬衫甚至还能感觉到清晰的轮廓,带着淡淡的烟味。托他的福,心中的尴尬逐渐盖过恐惧占了上风。

“你千万别回头!”柯拉松低声道,同时使劲地按了按我的后脑勺,把我抱得更紧,“那个,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如果有礼貌的话……讲道理的鬼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我是说过,怎么了?”

“你别回头……我……我好像看见鬼了,就在地下室里。”

寂静,仿佛恐惧将一切吞噬殆尽后留下的死寂。

我屏住呼吸,紧闭双眼抱着柯拉松,僵持良久,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鬼走了吗?”

“没,还在那里飘着。”男人一边抱着我一边慢慢往后退,“其实……我也有点害怕,我数到三,你就赶紧往大门口的方向跑吧。”

“我们一起跑。”

“不行,它会冲过来的!而且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很怕死的,但是听到这家伙的壮烈发言,一股英勇就义的伟大气魄立刻在我的心中燃烧起来。虽然我是个几乎没什么战斗力的渣渣,但比起心惊肉跳的逃亡,倒不如奋力一搏来得直接痛快:“要跑一起跑!我数到三,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我便使出浑身的力气一边拉着柯拉松的手一边往大门口狂奔而去。起初还一切顺利,但手忽然被短促的力道向后一拉,随即就是木质地板塌陷的声音。

只见柯拉松的半个身体都陷进了地板里,我拉着他的胳膊奋力往外拽,但完全是无济于事。一阵阴风吹来,我登时觉得一种恐怖的东西正从黑暗中朝我快速逼近。

“它抓住我了!你快跑!”

“怎么可能丢下你!比起回去面对多弗朗明哥那个狗男人,还不如大家同归于尽了干净!”

“那你逃跑后赶快离开他!都跟你说了他很危险!”

“都说了不会丢下你不管了!”

地板塌陷,柯拉松整个人掉了下去。

“柯拉松!!!”

望着柯拉松掉下去的破洞,里面漆黑一片,我甚至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试图把我也拉扯进去。冷静!我猛拍了几下自己的脸,现在可不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必须去搬救兵!我抹了一把脸,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雨水打在身上,但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撞到了什么东西,跌坐在地上。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终于爆发了,管他是鬼还是野兽,我拔出枪就是一顿猛扣扳机。然而,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传来,我睁开眼睛,手里的枪早就碎成了几块,掉落到地上。

“阿黛尔?”

多弗朗明哥的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了起来,我木讷地抬手摸了摸,在确认对方是真实的人后,就像是身体里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我死命地搂住他的腿,眼泪和哭声再也抑制不住地一股脑涌了出来:“你个混蛋火鸡!现在过来是打算给我们收尸吗?!正好我也不想活了你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何必拿这个破任务欺负人!我变成鬼了也不放过你就天天蹲在床头瞪着你睡觉你信不信呜呜呜呜呜……”

虽然嘴上说着混乱的话语,但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期盼着看到他。我试图重新站起来,才发现我换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根本不受控制。最后还是多弗朗明哥把我抱起来,回到那座废弃城堡找到了所有人。罗和巴法罗在二楼压根没事,Baby-5则躲在了地下室一排旧家具的后面,柯拉松则因为从一楼掉到地下室撞破了头。

而所谓的鬼,不过是在微弱灯光下映照的一块沾满灰尘的白纱,被从通风口进来的风吹起来的样子。亏得柯拉松一直没让我回头看,而我则傻了吧唧地信了这个铁憨憨的话,甚至在看到他倒在废墟中时更是拼劲身上最后一点力扑上去托着他的脸哭得死去活来。

回到医务室的柯拉松递给了多弗朗明哥一张纸,上面写着“对不起,是我以为自己看见了鬼的”。

多弗朗明哥叹了口气:“嘛,人没事就好。”

三个小孩虽然没怎么受伤,但都被吓得不轻,吵着乔拉要和她一起睡。我羡慕地瞟了一眼,但最终没好意思提出加入他们,尽管我今晚是无论如何不敢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再次看向多弗朗明哥的时候,才发现他也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看样子嘲讽我的话都能在他心里写三大篇草稿了,我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他走到我身边:“不回房间休息吗?”

“我留在这里照顾柯拉松。”

“呋呋呋呋……是不敢一个人回去睡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人家好歹在危急时刻让我先跑,现在他受了伤,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多弗朗明哥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他似乎要跟我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撇下一句“也好”便离开了医务室。柯拉松翻过身去睡着了,过了一会,困意渐渐席卷而来,但就像多弗朗明哥说的,我真的不敢一个人睡。幸而柯拉松的身体只占据了病床的一大半,而他已经睡熟了,我索性挤在床尾的边缘,很小心地蜷缩起身体,枕着被子的边角迷迷糊糊地睡去。

然而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处自己的卧室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把我抱回来的。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又笨又好笑。还有柯拉松,明明眼神不好,把白纱当成了鬼还死抱着我不让我看,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让我先跑……想到这里,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景色,我突然笑出了声,但随即鼻子一酸,一抹淡然的悲伤冲散了那些回忆,把它们变成了混沌的颜色。

现在想这些,还有设么用呢?他明明再也不会回来了。再次抬起头,原本黯然神伤的表情瞬间僵住,方才的惆怅伤感更是一扫而空——一团巨大的粉红色的影子正站在落地窗外的边缘处,“咚咚咚”地敲玻璃。

“都TM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去坐电梯!!!这个窗户是打不开的!”

彩蛋

凌晨四点半。

结束工作的多弗朗明哥悄悄回到医务室,看到病床上的弟弟和枕着弟弟的腿的阿黛尔。两个人都睡的正香。

多弗朗明哥盯着这幅场景沉默良久,他有点生气,却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一种“应该马上把他们分开”的想法油然而生,思考了半天却也没想明白应该是把谁从谁的身边挪开。

最后,他把阿黛尔扛到肩上离开了医务室。

“啧,早点承认害怕的话,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发生在几年后的某个傍晚,阿黛尔站在德雷斯罗萨某处回忆起的过去,那个堂吉诃德家族还在船上漂泊,四处做生意+偶尔冒险的过去。

那个时候多弗还没有对阿黛尔有明显的意思,也许有,但是他不愿意先说出来,于是只能在看到阿黛尔和柯拉松产生羁绊时浅浅地懊恼,然后默默地把他们分开,然后继续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