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色的舞台灯光在她柔韧的肩划过，耳边的栗色秀发轻垂，勾画出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脸部轮廓。轻快的音乐萦绕在舞台上空，原本轻垂的头缓缓向后仰去，栗色的秀发在肩后飞舞，宛若成千上百只灵巧翩飞的枯叶蝶。舒展着双臂，举过头顶，柔美的交织着，震颤着，灯光如水，在她细腻如瓷的肌肤上滚动着，跳跃着。她目光轻轻扫视着台下的观众，勾起嘴角，足尖点地轻快地向上一跃，在空中旋转两周半后单脚点地，音乐戛然而止的瞬间，她稳稳当当地落下，甜甜地一笑，双臂向后一扬，弯下腰，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社团的总负责人甚至从座位上站起，双手举过头顶鼓掌，察觉到有希子望向自己的目光，挥了挥手。

揉揉有些酸疼的腿，有希子从自己随手搁置在舞台角落的书包里抽出杂志样刊，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飘落在自己的脚边。有希子低低“诶”了一声，展开纸条，“呀”地欢喜的笑了起来——是他？

铅笔写下的字有些轻微的变形和扭曲——也许是因为他手臂的伤还没好，加上突发性的低血糖让他身体还是很虚弱吧，浅灰色的字迹阳光下反射出银子般浅浅的柔光。脑海里浮现出他趴在病床上写下纸条的模样，有希子手掩住嘴轻笑一声，阅读着纸条上的文字。

——谢谢你送给我的便当，真的很棒，它是我所吃过的最好吃的，真希望每天早晨都能吃到这样的早餐。——这绝对不是拍马屁，我是认真的！

PS：下一次换餐后甜点怎么样？

YK

视线定格在纸条末端优雅的署名上，字母K的尾巴俏皮地上翘着。纸条上似乎有一双漂亮的海蓝色的眼睛，深邃优雅而迷人，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容，孩子气地笑着，眨着眼。

Y K？是小新一？呃，不对，新一的开头是S不是Y，工藤倒是K开头的……啊，等等，该不会是……

半开玩笑的话语，让有希子“腾”地红了脸，掌心摩挲着纸条，试图从纸条上感受到那个少年残留的体温。

“工藤优作，你找死么？”扫了一眼纸条上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对着虚空挥出一拳。仿佛他就在身边，戏谑地半眯起海蓝色的眼，瞅着她笑。想到一大早从床上爬起，在厨房乒乒乓乓捣鼓着烤箱做餐后甜点的自己，脸上的红晕不由得加深——居然被他说中了么？

真是的，像个傻瓜一样。仅仅见过照片而已，就心跳得如小鹿乱撞。收起纸条，站起身，斜阳的光辉坠在发间，柔情漫过双肩，浸润心田。

“有希子？刚刚有个叫工藤新一的男生找你，看见你在跳舞便没有去打扰了，他给你留了张纸条。”

“诶？”接过社长递给自己的纸条，有希子将头探出社团活动室的大门，“那他人呢？”

“回教室了，说是有东西落在那儿。——他说你可以去那儿找他。”

“啊！”有希子展开纸条，阅读上面的寥寥数字。

——可以借一下你的实验笔记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舞跳得很棒哦！我在教室等你。——新一。

借笔记吗？这有什么……

笑着勾起嘴角，有希子换下舞裙，去更衣室换上校服后，抓过书包飞奔而去，轻巧的身影切割着金色的阳光。

咦？他真的在教室里吗？

小心翼翼地推开教室门，空灵明亮的阳光映亮了空气中半悬半浮的尘埃。教室靠窗的座位上，身穿浅蓝色校服的少年一脸困倦地趴伏在桌上，沉沉睡去。柔柔地罩在他身上的阳光为他披上轻盈的外套。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显得有些病态，墨黑色的秀发更衬出脸庞的憔悴不堪。

小新一？

有希子驻足在门边，有些迟疑不前。——要喊醒他吗？他看上去如此的疲倦。

走进教室，她转身欲关门，从窗口刮进来的风猛地带上门，发出骇人的碰撞的声响。有希子吓得举起手臂捂住耳朵，趴在桌上的少年吓得身子一颤，拍着胸口瞪着声源响起的地方，无奈的勾起嘴角，方才注意到有希子，揉揉眼，绽开抱歉的笑。

“对不起，我居然睡着了……”

“没关系。……你陪着优作，一定很累的吧。”

“哦，其实，我昨晚去了咖啡馆上夜班。都被那该死的案子搞的，合租屋到现在都没法住人。屋内一股血腥味，天花板还……”

“小新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和难以掩饰的黑眼圈，有希子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你这样太伤身体啦！”

“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顺便可以多拿点工资嘛！”新一无所谓般地耸耸肩，眯起眼笑，笑笑的酒窝里盛满浅浅的阳光。

有希子望着他在阳光下微笑的脸庞，不由得一个恍惚。——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个少年站在洒落阳光的窗前，耸着肩，摊开手笑对自己道：“还能怎样呢？我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惯了么？

怔怔地望着他清癯的病态的面容，包裹在浅蓝色帝丹校服里瘦削高挑的身材，嘴角划出的一丝饱含悲戚的笑容，她的心头漫涌上复杂的思绪，刺得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觉红了眼眶，轻垂眼睫，爱怜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侧影，半晌幽幽叹息，低埋下头翻找着书包里的笔记，将笔记本递给新一，握了握他的手。

少年的手一片冰凉，手指骨骼纤细修长，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手背上残留着青紫色的伤痕，伤痕处是细密的针眼。多的让有希子瞥了一眼就打了个哆嗦，不忍再望下去。

“谢谢。”清癯的面庞上绽开的笑容，恰如一束阳光，驱散脸庞上的一丝憔悴的病态，“……哦，顺便说一句：昨晚的便当真的太感谢了……”

“这算什么啊……”有希子无所谓地笑了，耸耸肩，“呐，今天的餐后甜点！——黑森林蛋糕哦！我加了很多葡萄干，小新一一定很喜欢吧？”

“葡萄干什么的最讨厌了，”新一扭过头，稍显嫌弃地瞪着奶油夹层里的葡萄干，把嘴一撇，肩膀无精打采的耸搭着，“你可以不要随便更改配料么？”

“啊咧，小新一不喜欢葡萄干吗？”有希子一脸抱歉地双手合十，“真是抱歉啊，下次一定不放了……”

“没事的，”新一接过黑森林蛋糕的盒子，勾在指尖，轻轻晃荡着，“我事先又没有跟你说过啊……”

话说回来了，讨厌葡萄干这一点我到底遗传了谁啊？爸妈都不介意的东西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讨厌吃？

“下次讨厌吃什么要告诉我哦！喜欢什么也一定要说！”

“我会的。至于最喜欢的菜么……”勾起嘴角，新一瞅一眼有希子微微一笑。

在新一看来，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母亲把热腾腾的饭菜烧好，叫在书房里看书的自己出来洗手品尝一顿丰盛的佳肴；最喜欢的，就是母亲烧的菜。——哦，兰的料理他也很喜欢。只可惜——兰不属于这个时代；自己，亦不属于这个时代。

“啊，对了，小新一……”

“诶？”有希子的脸逆着光，柔柔的阳光趴在她柔韧的肩。新一半眯起眼，瞥一眼有希子，目光带着些许困惑。

“杂志我看完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凶手是谁啊？”

“一个故事，一旦知道结局你还会读下去吗？生活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未知不是么？”少年轻轻挑眉，海蓝色的眸子满是欢愉。拂面而过的氤氲水汽很柔很暖，一如少年温润如水的嗓音。

“这么说……的确啊……”有希子微昂起头，栗色的秀发披散在肩，弯曲成漂亮的弧度。金色的暖阳在柔顺的秀发轻盈地划过，在课桌上留下一片暧昧的光辉，“‘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小新一你是想这么说吧……？”

“嗯。”他眯起眼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对了，毛利说杂志看完的话就给他看看。”想到了什么，新一偏过头加了一句。

“诶？早上那家伙明明很不屑的！”有希子“噗嗤”一声，手掩住嘴笑了起来，弯下柔韧的腰肢，“啊呀，我一定要告诉英理……”

“哦，真是够了，”新一颇为无奈地扫一眼坏笑的有希子，接过杂志卷成圆筒状，叩击着掌心，“听他们吵架耳朵都要生茧……”

“虽然他们常常吵架，”有希子转向新一，一脸认真的解释，“但是我看得出他们彼此都很喜欢对方啦！”

“总是这样的啦，吵吵闹闹却又很恩爱……”

“诶？是不是谈恋爱的男女之间都是这样？”未谈过恋爱的有希子语气带着惊讶与好奇。

“呃嗯……差不多吧……”新一不置可否地抿抿嘴，眸子里流转着一丝无奈。他跟兰也吵过，闹过，互相发过牢骚，摆出臭脸，但是……真的不想跟她吵啊，只想把她安静的搂在怀里，任凭她哭诉着抱怨他的久去不归，浅浅吻她的秀发，柔声一句：“我回来了，兰……”

“真羡慕英理，她和毛利君是青梅竹马……”有希子垂下眼睛，惆怅的嗓音融在迷人的余晖中，随着光线延长，汇成一线，“我要是有个青梅竹马该多好……——诶，小新一有喜欢的人吗？”

“诶？”冷不丁地被人问到这个问题，问话者还是他未来的母亲。他抬手摸了摸鼻翼，揉了揉鼻子，将头扭向窗外，半晌吞吞吐吐道，“嗯，”苍白的面颊上飞出两朵羞涩的红晕，新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很可爱的女孩……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有我可爱嘛？”

“……”瞅一眼双手托腮，忽闪着眼望着自己的有希子，新一强忍着笑，咬了咬嘴唇，“差不多吧……”

“什么嘛！”显然不满意新一的回答，有希子赌气般地嘟嘴，双手一撑桌子站起，背对着新一，双手一叉腰，“……我回家了，笔记抄完记得还。”

“生气了吗，妈？啊不，有希子……小有希？” 颇为无奈地勾着嘴角，新一凝望着一脸傲娇的有希子。

——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把她哄得一直笑嘻嘻的。至少他这个做儿子的，做不到这一点。

“嗯，很生气哦……”冷冷一笑，有希子回过头，眼里闪过的冷冽的杀气让新一瞬间回忆起儿时调皮被母亲训骂的悲惨时光。他吓得全身哆嗦一下，海蓝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有希子布满杀气的脸，后背一阵发凉。有希子的鼻尖凑近新一的脸，威胁般地眯起眼，看着新一吓得冷汗直冒的滑稽的神情，轻拧新一的脸，下一秒得意地笑了起来。

“拜托……”新一撞见有希子孩子气的笑靥，无奈的勾起嘴角。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妈妈’了？”

“怎么可能？你肯定听错了。”新一一脸笃定地否认着，用力抿了抿唇。有希子歪了歪头，上下打量着新一，“唔”了一声。

“小新一的妈妈一定很漂亮……”

“……”新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算是有希子自夸么？可是这是这么奇怪的自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漂亮年轻、喜欢恶作剧的、活泼开朗又乐观的母亲，就是她自己吧……

“……不仅如此，”新一陷入回忆般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虽说有时候会耍点小性子，老大不小了还喜欢玩恶作剧。可是……”他轻轻咋舌，摇了摇头，“并不妨碍她做个好妈妈。爸爸偶尔跟她会吵几句，不过很快就会和好的。大多数都是爸爸道歉在先，哄我妈妈开心……”

不得不承认，跟有希子聊父母这种话题让他觉得异常的奇怪。明明她就是他的母亲，他说的就是她和优作。可是听上去他自己说的好像是个局外人。

“你爸爸道歉在先？这种好男人很少见了唉……”

“是吗？”

明明你就遇到了，那样爱你疼你的好男人。他是你的好丈夫……

——对了，也是我的好爸爸……

阳光中，似乎有什么在发酵，弥漫着淡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