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耳语

第五章耳语

苏绵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好哄。

彼时阳光正好,轻柔的落在身上,她新嫁的郎君目光含笑,恰似仙人闪耀。

——“我也无需你怕我。”

七个字,很简单。

甚至都说不上甜蜜,却似箭一般牢牢扎进她心里。

明明天气不热,苏绵却烫到似的一把丢开他的袖,无意义的抱怨:“你这衣裳,它、它不好……”

魏沉景嗯的一声,先应下。

然后又问:“是哪里不好?”纵容的语气,颇有“他改”的含义。

苏绵哪知道哪里不好,她就是转话题而已,魏沉景却当了真。

他还依次列数:“颜色、质地、花纹还是款式?”

苏绵心虚啊,但是她不说,还理直气壮真从鸡蛋里挑骨头,“都不是,是袖子,你袖太窄了,害我都不好牵。”

魏沉景:“……”

他有些无奈,亦无言以对。

但还是抬手,虚招她过去。

苏绵勉强靠近,“干嘛呀!”

他掌心朝上,笑了笑,“袖子不好,那便委屈夫人,牵我的手了。”

这话说的……

怎么越发显的她欺负人了。

想直接拒绝吧,她身上懒劲还上来了,有力不借着实痴傻。

苏绵就勉为其难把手伸过去,“这是你主动的啊!我、我也不是故意非要牵的,主要因为昨夜被你……咳,我乏了,腰且难受着呢!”

魏沉景却被她说笑了,肩膀微微在抖。

“你又笑什么!”

苏绵拧他,“你怎么老笑我?”

魏沉景也不动,由着她拧,反正猫抓的力道,肯定不疼就是了。

“绵绵,你我昨夜只一回,而且……我很小心。”

否则她不会只是有些难受。

他头一回叫妻子小名,声音布满体谅。

奈何妻子不领情,甚至已经开始皱巴着小脸生闷气,她恼羞成怒,“一回,那也很久。”

到了后来她几乎有种自己要咽气,活不下来的感觉,也一直庆幸自己学过舞,柔韧度撑得起那来回摆弄,最重要的是,他还在她耳边念孟浪的吴歌……

啊啊啊,苏绵恨的掐自己手。

你是个娇矜的姑娘,大白天的想那些事,真的好羞耻啊!

小妻子抱怨完,半天不说话。

忽然安静下来叫魏沉景怪不习惯的。

他偏头,看见低垂着脑袋的苏绵,以为她真疲惫,就在心里检讨,女子娇弱和男子不同,自己跟妻子计较什么?

而且她年轻,还是让着吧!

于是正在神游的苏绵,还在和记忆斗争,忽然腰肢一紧。

魏沉景的手臂绕过来,隔着柔软的布料,稳稳扶住她。

苏绵有人支撑,走路力都用少了,在那份最开始温和后来越升越高的体温中,苏绵甚至能感觉到他健硕的小臂上,青筋在有力的跳动。

这种力道……叫她莫名熟悉。

明明只有那么一回,不知是她心思细腻,还是他存在感太强。

反正苏绵记得,昨夜她手脚并用,几次试图逃脱时,对方也是这种力度,将她固定在怀里,铜墙铁壁似的还硬邦邦的。

“你,做什么……”

“你不是累?”

苏绵窘迫,天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误会,让她骑虎难下。

虽然大庭广众有些不合规矩,但她又诡异不想拒绝,看着旁边撑着自己的丈夫。

风轻了,云也似乎温柔。

她犹豫片刻,轻轻点下他的腰。

魏沉景人停下来,低头看苏绵望着他的漂亮眼睛,眨巴的有些欲言又止。

他就弯腰下去,做出附耳倾听状,“怎么了?”

苏绵小声说:“我下次和你抱怨的时候,你记得别和我讲道理,因为我要的不是谁对谁错,就是想你顺着我。”

越想亲近便越骄纵,这是母亲对她的评价。

热气擦过耳畔,顺着钻入肌肤,自认冷静自持的魏沉景,心忽然卷了一下。

他也很纠结,不是他不答应,而是:“但有些事情,事关道义,应理字当前。”

苏绵尚年少,经事亦不多。

作为丈夫有爱护之责,也当对之正确引导,不能完全纵容。

“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不懂事!哎呀,你这人好没情趣……”苏绵捏拳头捶他,“夫妻之间你道什么义,合理范围之内,你就、就尽量让着我嘛!”

‘没情趣’的魏沉景,承受着生活赋予他的重击,合理范围内倒是……

“可以。”他说。

苏绵这才住手,恢复了温柔无害,“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妻子拳头虽不重,但也不是没痛感,这个决定……愉快吗?

“你怎么又发愣。”

苏绵晃他,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魏沉景:“……”她说愉快就愉快吧!

远处抄小路给归园送饭的丫鬟,不小心看见正说悄悄话的夫妻——

挺拔的三爷俯身,小心护着三夫人的腰肢。

而三夫人踮着双脚,手里揪着三爷胸口衣衫,远远看着就连影子都温柔。

苏绵也不知道自己被看了,而且别人还很羡慕,他们夫妻恩爱的传言,长了翅膀似的传去了国公府。

正在吃饭的国公爷,意外吃了惊,入口的一块红烧肉,直直的塞进鼻子口。

还生闷气的国公夫人边骂边给他收拾,“你那么大一双眼,长着是当摆设的吗?”

魏忠疼的嗷嗷叫:“轻些轻些,皮都要破了。”

“就你这厚的跟城墙的皮,破了才好。”

但这么说着,国公夫人还是轻了许多,“这回放心了吧。”

魏忠点头,“这还不是因为老三有那么位生母……唉,我怕他受影响。”

“你且放心,孩子是谁养像谁,你们魏家出情种,老三岂能例外?我看老三媳妇眼睛干净,心也不会坏,夫妻两个只要都有心啊,这日子就不会差。”

魏忠呵呵的笑,“夫人说的是。”

……

惠安院。

钟蕙心听了这番闲话,默然良久。

之后继续沉默的进食。

羡慕吗?或许羡慕吧!

但后悔吗?应当还是不后悔的。

她过惯了被人欺辱的日子,且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因此算计魏衡景得来这门亲,哪怕夫妻不顺,儿子不亲,都是她应得的,如何后悔?

一旦后悔。

自己曾经孤注一掷的勇气……又当情何以堪?

……

与国公夫妻的欣慰,钟蕙心的复杂不同,澄心院中。

沈灼灼才被苏绵气过,得了消息自然听不顺耳,扶着腰肢在屋里埋怨,“三弟也真是,多大的人了不知避讳,大庭广众秀恩爱,还这么没本事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经常被迫不成体统’的魏巡景,默默给妻子把补汤扇凉。

等到沈灼灼说过瘾了,温度正好,她斜在贵妃椅上,开始惫懒的指使魏巡景来喂她。

魏巡景任劳任怨。

后来剩下小半碗,沈灼灼有些心虚又有些别扭的看了眼丈夫,不舍的推过去。

“你儿子撑了,剩下的你替他喝。”

魏巡景一愣,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练武的男人,皮肤都粗,手刮在她头发上,扯的难受。

沈灼灼本能的想骂,但撩起眼皮看见魏巡景朝她笑,撇嘴别开了头……

看在汤的份,就、就给他摸一下好了。

……

归园这边,午饭上了两种风味。

苏绵吃多了金陵菜,朝着新鲜的华京美食下了筷,炸酥肉、烩鸽蛋、肉夹馍、羊肉饸烙面……

苏绵简直雨露均沾,挨个品尝了个遍。

吃饱喝足睡大觉,苏绵钻进了被窝里。

她这个习惯不好,容易积食,可能怕谁进来叫她,苏绵聪明的把衣裳脱了,得逞的笑笑。

魏沉景洗完手转身,左右看看,“夫人呢?”

金银两人方才忙碌,也没看见,但她们了解苏绵。

银儿眼睛一动,就猜到了,但她胆子小,扯了下金儿。

金儿朝内室瞄了眼,“回三爷,夫人应当去睡了。”

魏沉景拧眉,明显不赞同。

他很快就转身进去,步伐坚定,一副肯定把人揪出来的架势。

然而进去看见苏绵藏起来的脑袋,头朝里,露出两只小心的耳垂,魏沉景本能的放轻了脚步,生怕吓着谁似的。

“绵绵……”

“绵绵她睡着了。”

被窝里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魏沉景笑了,坐到床边劝:“吃完就睡对身体不好,起来我陪你逛新家。”

苏绵想起方才回来看的一路。

这座为他们新起的院子,花草新栽,还没来得及繁盛,如今放眼望去显眼的都是山石,风格更随了魏沉景的武将之风,很有大刀阔斧之意。

即便大婚喜气加持,都遮不住豪迈。

苏绵兴致缺缺,且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该怎么设计他们的家,这个想法瞒不住魏沉景,她趁机就说了。

“都依你。”魏沉景说:“你想改的话总要熟悉环境,正好现在我陪你。”

“现在我不要……”

“可之后我都没空。”

昨夜晚睡,今早又疲累,魏沉景说话声音低沉,恰好就是催眠曲,苏绵迷迷糊糊蹬了一下脚,嫌弃他吵,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魏沉景等了半天,觉的奇怪,俯身过去轻扒开被子——

便瞧见她一张闷红的脸颊,嘴巴微张,双手微蜷轻捏着被子,显的很乖很乖。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竟真睡着了。

在叫和不叫中魏沉景犹豫了半天,这才下定决定为了她好,伸手碰碰妻子的拳头。

“嗯……”苏绵梦里不乐意。

魏沉景缩了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外头金银两人左等右等,不仅夫人没看见出来,就连三爷也一去不会。

银儿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和金儿咬耳朵,“走吧,没希望了。”夫人要睡觉的可爱模样,没人能抵挡的住。

金儿也叹了口气,心想在她们跟前那么伟岸的三爷,竟拿不下一个夫人?

沦陷的这么快,好生无用。

约莫半个时辰后。

魏沉景想:他已为苏绵放低了底线,却不能骄纵她丢了底线。

于是再一次伸手,狠心晃晃她的肩。

苏绵皱着脸哼唧两下。

魏沉景不叫自己心软,“绵绵,不能再睡了。”

苏绵没办法,眼睛眯开条缝,看见他那么温柔,便想得寸进尺,伸着手像索要怀抱的小女孩,撒着娇往他怀里钻。

“困……”

魏沉景怕她摔,把人抱着,“再睡脑袋就沉了,晚上也会失眠,你明天是要回门的人,休息不好别人当我欺负你呢!乖些,嗯?”

“你不叫我睡,就是欺负我,我再眯一会儿,求求了……”

“不成。”

魏沉景拧眉,颇为头疼,“午睡半个时辰已经很多了,把眼睛睁开。”

“我不呜呜呜……”

“假哭没用,你都没泪。”

“你还没有心呢!”

魏沉景不为所动,“嗯没有,给你了,你再不起我动手了。”

苏绵嘴一撅,脑袋一别,做出慷慨赴死的凛然不屈小模样,“那你动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没看见妻子前

魏沉景:拧眉,不赞同,步伐坚定,我一定要把人揪起来

看见妻子后

魏沉景:缩手,很无奈,她睡着了,我叫不叫?不叫了吧

那么请问咱们三爷究竟动手不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