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祸国妖姬的第八天
苏护之女?
崇侯虎的眸光成功黯了几分,想着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千里率军并忍受多日风雪的根源所在,他的拳头不由隐隐攥紧。此女如今既孤身出城劝和,想来是已做好思想觉悟,甘愿奔赴朝歌侍奉陛下。如此一来,自己便没有了强攻的理由。
合着他跋涉受苦多日,就只为当个护花使者吗?
不过,崇侯虎转念又想,此女入宫已成定局,那将来若运气好些,没准儿还能独得圣上恩宠。自己此时予她面子,便是为今后的自己谋求退路,再者若肯将心放得宽些,换个角度去想,他如今也算是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如此看,怎么也算不得亏。
想到这里,崇侯虎的拳头默默松展开来,方才本还低沉严肃的气压,骤然如阴转晴一般,面上尽是和风细雨的笑意,热情询问道:“苏娘娘计划何时启程?”
崇侯虎心中盘算着,至多给她三日筹备,如此也好向陛下交代。
对面的素衣女子闻声,只温声回道:“君侯只管启程便是,妾自当随父兄亲自前往朝歌谢罪。”
言外之意,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两不相干。
苏念并没忘记原著中崇侯虎的秉性,像他这般阴险之辈,自己若落入他手中,岂不是要比落在狐妖手中更为可怕?再者任崇侯虎军队人数再多,战力再强,此刻没有他那得道人指点的弟弟崇黑虎助阵,料崇侯虎军中上下没有一人能是那狐妖的对手。
她既是决定抱郑伦的大腿,便决计不能徘徊犹豫。
听出苏念的话外音,崇侯虎本欲发怒,心中郁结之气久久难散,就如同被人戏耍捉弄了一般。她若不同自己的大军一道返回朝歌,那他回去的意义又在哪里?
可是如今对话进行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重新动粗的道理。
毕竟若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而使得陛下无法抱得美人,依陛下的脾性……
崇侯虎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见眼前的女子仍旧不卑不亢地立在原处,他不由下马回礼道:“既是如此,那侯虎便先行回兵复命,届时当于朝歌迎接苏娘娘凤驾。”
苏念听着一声声催命符般的“苏娘娘”,鸡皮疙瘩早已起了满身,见崇侯虎识相欲走,苏念强撑着那副镇定容色,微微礼别道:“君侯慢行。”
崇侯虎不再留恋此地,飞身上马后便一声令下,率军调转方向,直奔朝歌而去。崇应彪见自家父亲不争不抢便轻易放过这个御前领功的大好机会,不由得并马急问:“今日天时地利,父亲何不将那女子捆了带上?就算苏护闻声来追,到时也已为之晚矣。”
声音和着浓烈风声灌进崇侯虎耳中,崇侯虎微微睇了自家儿子一眼,眸中混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恨与无奈。他这儿子,比起苏护家中那位儿郎,当真是差得远呢。
崇应彪有些委屈地默了声,却并不敢再反驳父亲。许是看出他心中的愤懑不平,崇侯虎突然勒马慢行,将手中的斩将大刀轻松担于鞍鞒上,声音却是谋虑过后的稳重深沉。
“苏护那老匹夫素来与我不合,此次又兵戈相见,恨不得手刃对方而后快。在此前提之下,他竟敢放纵爱女一人独自出城相劝?想来我们肉眼所不及处,定是密密麻麻的夺命箭簇。”
见儿子重新并马跟上,崇侯虎又道:“况且此女既是陛下看中,你我又怎能直接开罪于她?”
崇应彪咂了咂父亲话中的意味,终是大抵想通了七八。
他的思绪自眼前的父子对话,逐渐飘转至方才城门外,那位云淡风轻的素容女子身上。他的声音满是好奇,“对了父亲,那中谏大夫常言苏侯之女艳色天姿,今日看来,不过平平而已。”
若说特殊之处,也就是对方那掩藏不住的清雅气质,以及那双眸子里的锐彻清明。
崇侯虎本就唾弃那谄媚求荣的奸贼费仲,正想回声嗤笑对方的审美水平,谁知队伍的正前方,竟忽而卷起滚滚黄沙,马蹄声伴着兵戈之气迎面扑来。渐渐地,崇侯虎能瞧清前方队伍的大致形容,风尘仆仆、难掩疲惫,为首之人更是尽染风霜之色,显然是得了急令,日夜兼行。
崇侯虎认真找寻着对方队伍中的摇旗官,想辨认清楚这到底是何方势力。谁知再走近些,崇侯虎方指着来人中为首的那位,惊出一声:“费大夫?!”
远在朝歌的帝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苏念乖乖在冀州等了三日。
待至第四日时,她终于自苏全忠处得知督粮官郑伦抵达冀州城的消息。之前三天苏念早已求着父亲同自己排练了数遍,因此得知郑伦已到,她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
而另一边,苏护心中牢记宝贝女儿的嘱托,得知督粮官郑伦到,便忙将他请至滴水檐前相见。由于应召匆忙,郑伦只来得及将两根降魔杵交由属下保管,头上冠如烈焰,称地人肤色红润、状态饱满,声音更是洪亮如钟:“末将听闻君侯之事,急忙拨马来助,谁知进城方知北伯候已退兵。”
苏护本就爱惜将领,更何况对方还是阿念亲自选定的护身符,只见他上前搀起郑伦,拍拍对方的肩膀朗声笑道:“我冀州得天庇佑,不战而屈人之兵,实是难得。”
郑伦闻声忙道:“君侯治州有道、素得民心,这才感地天降祥瑞。”
谁知苏护闻言,却忽地叹息一声:“何来祥瑞?不过是小女深明大义,为了融洽我与陛下君臣之情,防止我等做出有悖先训之为,遂主动请缨前往朝歌,这才止息一场干戈罢了。”
郑伦见苏护怜惜爱女,亦不觉出声感慨:“小姐当真是晓畅忠义、天姿风骨。”
话罢,见苏护仍旧愁眉不解,郑伦又问:“君侯是不舍小姐远行?还是有其他挂心之事?”
苏护听他果真询问,方坦然提及心中所虑:“母亲近来染疾不起,我因尽孝无法离城陪护小女远行,因而时时忧虑,总怕她途中遇着什么危险之事。”
见他竟是愁闷于这般小事,郑伦挺身而出道:“君侯莫忧,末将愿舍命护送小姐。”
苏护闻之大喜,应下他的好意后,先是唤人将郑伦请去客舍暂歇,等郑伦走得远些,这才吩咐侍者将此消息通传给阿念。通传官领命而出,谁知方行至百米远,腹中便觉一阵剧痛难忍。他急得热汗直冒,眼神连忙环顾左右,终是自不远处的蓁蓁草圃边,瞧见一道人影。
来不及细问名姓,通传官直接将君侯所说之言尽数转述给对方,并再三提醒对方定要将这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小姐。那人初时本还懵懵怔怔,谁知听闻“小姐”二字后,眼神竟逐渐化作透净清澈,声音像是要笑,却又未及将笑意完全展开。
只听得他说:“好”。
……
挎着竹笥踏进苏念的院落,玉瑶本是打算如往常般喊小姐起身用膳,谁知正要开口,便同院中那位呆立不动的男子对上视线。玉瑶脚步猛地一顿,怔了片刻方道:“有事吗?”
若是她未记错,这人便是小姐救回的小乞丐,唤作江匀。牢记小姐“八卦伤身”的劝告,玉瑶止住即将胡乱发散的思维,两只眼睛溜溜转了转,就这样等着对方回复自己的问题。
对方斟酌了片刻,轻声道:“特来传话。”
他的声音已经不似上次前来致谢时的暗哑,而是极为清润动听的腔调,好听到玉瑶都以为自己是吃了毒蘑菇,进而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觉。
玉瑶努力清清喉咙:“有话跟我说就可以,我自会转达给小姐。”
她本想着如此最为简单快捷,谁知对方听过她所说后,却礼貌摇摇头,固执地沉默了下来。那人的眼神越过自己,静静落定在小姐卧房的窗叶上,仿佛在热切地期冀着什么。
玉瑶终是转过弯来,连忙出声道:“你且稍候,我这便去唤小姐出来。”
苏念本还在卧房内补觉,这两天她没日没夜地研究系统,又威逼利诱地同小杰进行无数次友好交流,这才终于摸透了自然特效的随心使用功能,今后再也不必拘泥于什么系统界面。
谁知正睡得昏天暗地,耳边却传来阵阵敲门声,苏念揉了揉耳垂,终是慢悠悠撑着床榻爬起身来,直接趿着鞋子过去开门。房门打开时,玉瑶瞧着自家小姐不曾打理的披散长发、仿若施朱的自然娇唇,以及身上那比荼蘼花还要雪白皎净的寝衣,耳根不由一热。
玉瑶正想着将苏念推回屋中拾整妥当,谁知苏念却揉了揉双眼,明明眸子里的朦胧雾气还未散去,明明玉瑶就站在她跟前,可她首先瞧见的,却是那道挺立于树下的身影。
对方着了身月白色宽袍,像是皎洁明月笼了一层薄冰的色调。他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眸中的冷峭之意烟消云散,转而含上些许春意的柔和。突然想起自己昨夜腆着脸皮从小杰那儿“抢”来的十全大补丹,苏念就这般走上前去,将怀中已经捂热的丹药取出来。
她的声音满是真诚:“这是补身体的良药,记得服用。”
对方下意识抬起手来,接取丹药时,指腹不慎剐蹭到苏念的手心。
他的声音竟也有些笑意:“谢谢。”
中气足了,气色也转好不少,想来田伯确实费了不少功夫。苏念如此想着,恰逢院内荡起一阵微风,她自梦中初醒本就敏感,因而不自觉瑟缩一下,想着还需赶紧回屋才行。
秉持着礼貌与周到,苏念问了声:“可还有话说?”
终于想起自己此番登门的“使命”,对方恍然一声,这才娓娓转述起苏护的原话。知晓郑伦这道保命符算是稳了,苏念满意点头,转身回屋前,脑中忽又忆起玉瑶提过的话。
苏念冲对方弯眉笑笑:“我叫苏念,还不知你当如何称呼?”
对方似乎有些疑惑,却仍旧用最诚挚的眼神同她对视,回复她时更是没有丝毫迟滞,“江匀”。
苏念权当自己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口中像样重复几声。
想起自己马上就要远赴朝歌,苏念忍不住负责任地嘱咐道:“你本就不是侯府中人,待养好伤后只管离开便是,今后天地宽广,莫要再把自己活成当日那般样子。”
我不可能再救你第二次。
许是听出她话中的道别之意,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终是起了波澜,此刻的苏念若肯同他对视,定能瞧见他瞬时红润的双眼。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苏念却没再停留。
她的步子迈地很快,转眼便进了屋门。
她没有去问对方的过去,也不想知道他的将来。
在求生都是遍地荆棘的路上,她只想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玉瑶:不懂就问,这是BE了吗?
感谢在2022-10-10 12:00:00~2022-10-1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艹哭鸽子精、即墨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