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容，难看的跟故意的似的。

许贵妃面色一僵，观察着皇上的神色，好在皇上并未在意。

皇后缓声说道：“许妹妹不必紧张，皇上只是问些寻常的话。”

许清如没法不在意，她深呼吸两口气，努力的在心里劝着自己：没事的，过了今天自己就出宫了，皇上不会和自己一个庶民过不去的。

李琛看她努力的喘着气，小脸煞白简直怕极了的样子，莫名的生出几分爱怜。

想到这，他说话都不自觉的柔和起来。

“可曾读过什么书？”

王玉珞微笑着，回答的落落大方：“民女在家时上过学堂，学过四书。”

“你呢？”对着许清如说话时，李琛的语气又轻了几分，见状，皇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许清如拧着手绢，低声说道：“民女……民女不曾读书。”

李琛一时语塞，问这个也不是故意要许清如难堪，秀女到了殿选时，也就是问这些。

许贵妃看着许清如，面色更加阴沉，觉得自己在皇上面前的脸，都要被许清如丢尽了。

一个出五服的亲戚，被许将军硬塞到她手上，眼下给她争不来宠爱不说，还净做些丢人事情。

李琛随后又按例问了些别的，不出意外，也都是王玉珞回答的完美无瑕，许清如磕磕绊绊的什么都说不出。

越到后来，许清如的小脸就越惨白。

王玉珞是金尊玉贵长大的高门贵女，自己不过是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攀上富贵远亲的落魄户。

许清如抬头看着面色从容缓缓叙述着的王玉珞，觉得她好似天上的皎洁明月，而自己就像是月光下开在路边的一朵小白花。

在路边野地里绽放原本也是欢喜事，却被人强摘了放到天上，被逼着与明月争辉。

谁也不曾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

就这么一问二答，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皇后以为，二位姑娘表现如何？”李琛看着王皇后问道。

皇后抬头看着从容微笑的王玉珞，和低头不语的许清如，笑着说道：“臣妾觉得都是极好的姑娘。”

“贵妃呢？”李琛又看向许贵妃。

许贵妃明白，方才确实是王玉珞的表现方方面面都盖过了许清如，皇后那样说不过就是谦虚之词。

她早已也不盼着许清如能入宫了，加上自己之前在皇上面前说错了话，不如在这时候显得自己从容大度些，还能让皇上对自己更多了几分好感。

许贵妃站起身，屈膝低头说道：“清如自幼在袁州长大，疏忽了教养，与玉珞姑娘自是不能相比的。”

李琛的眼神又落在站在殿中的许清如和王玉珞身上。

随后一言不发，起身出了坤宁宫。

临走时瞟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许清如，但依旧面色如常。

皇上走后，许贵妃也要回去了。

她觉得，皇上方才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满意许清如，也不满意许家。

随便找来这么个女子就想入宫为妃，简直是在打皇家的脸，羞辱皇家的门楣！

自己之前惹了皇上恼怒，还没机会找补，眼下这许清如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想到这，她起身一甩袖子就出了坤宁宫，看都没看许清如一眼。

许清如站在原地被贵妃的衣袍扇了一下，身形有些晃，稳住身形后轻叹了口气，一切终于结束了。

还是皇后体贴的问了句：“许姑娘可找得到咸福宫？”

许清如服了服身，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咸福宫的宫女就在外面，她会带我回去的。”

说罢就告退了。

她刚出了门，王玉珞就对着王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何必对她如此上心。”

光是听着王玉珞这样说话，好似都让王皇后厌烦不已，皇后皱着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眼前的人长相，言谈，一举一动像极了自己的长姐，但归根结底，学得到的都只是表面，长姐当年最是温柔和善，怜虫摇椅。

而王玉珞偶尔露出的一两个眼神，却让皇后感到厌烦，好像她虽披上了王玉瑶的衣裳，却还未全然摒弃自己原来的性格。

王玉珞也抬头看了眼坐在坤宁宫主位上的王皇后，面色惨白，身形单薄。

她有时觉得，王皇后的性子有些太过温和，不够杀伐决断，若是换了她做皇后……

若是她做皇后，定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番境地。

许清如出了坤宁宫正殿的门，刚一绕过影壁，就见小桃正站在门口一脸凝重的朝里面张望着。

她方才还能忍住眼泪，但不知为何，看见小桃，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可若细细算得，自己好像也没受什么委屈，王玉珞确实哪都比自己强，她是知道的，可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先是对皇上大不敬，随后又被和王玉珞那样比较，心中便有些酸楚。

来到皇宫，也并非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事情，可眼下被这样对待，眼下除了小桃，却连个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

许清如快步走到小桃身边，眼圈已经红的不行，泪水也要落不落的，小桃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姑娘，这里人多眼杂的，眼泪可不好落下来。”

小桃见皇上和贵妃一前一后的出来，又见许贵妃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坤宁宫里面的情形不会太好。

许清如反握住她的手，深深吸气止住眼泪，主仆二人便朝着咸福宫走去。

许清如一路上一言不发，小桃在宫中做的久了，也略猜到一二分，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和许姑娘分开，心中也很是不舍。

许清如回到咸福宫，萎靡的坐在妆台前，任由小桃为她换衣梳妆。

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冷清得很，小桃见她情绪低迷，便笑着说道：“姑娘，我方才在坤宁宫门口听到不少趣事呢，姑娘想不想听？”

许清如叹了口气，抬头硬挤出一个微笑。

“说吧。”

小桃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皇上昨晚下旨让把宫里的门槛都削掉一些。”

许清如有些不解，宫里门槛确实都高的很，她几次三番的在过门槛时险些摔跤，但也不知皇上为何突发奇想要削门槛。

小桃对上镜中许清如不解的眼神，笑了笑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何，许是皇上看着门槛不顺眼呢。”

不顺眼，一想到这，许清如情绪又瞬间低落了下去，自己肯定比门槛还让皇上不顺眼。

许清如刚换好衣裳，正赶上春燕过来取。

小桃笑着说：“劳烦春燕姐姐了，本想着我送去浣洗司洗干净之后再给贵妃娘娘送去呢。”

春燕冷眼瞧着她说道：“那到不必。”

随后对着许清如说道：“姑娘，贵妃娘娘已经备好了马车，等过了午后皇上传了话，您就可以离开皇宫了。”

许清如站起身冲着春燕服了服身：“让贵妃娘娘费心了。”

春燕并不理会她，对着小桃接着说道：“快到午膳的时候了，小厨房缺个烧火的丫鬟，你现在就去吧。”

小桃一愣，随后转头看了许清如一眼，她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和许姑娘好好告别的呢。

但她收敛着情绪，还是笑着说：“行，我帮着许姑娘收拾好东西就过去，不会耽搁很久。”

春燕皱了皱眉，面露不悦说道：“快着点。”随后就捧着衣裳和头面走了。

许清如走过来上前几步拉住小桃的手，方才没落下的眼泪此时终于落了下来：“都怪我没用。”

小桃也跟着眼圈发红，却还是安慰道：“姑娘别这么说，能回家了是好事，何必担心我，我原先也不过就是烧火的丫头，能过来伺候姑娘一场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说完就扭头帮许清如收拾起东西，临要走的时候还将头上那根素银簪子悄悄塞到了包袱最下面。

许清如见小桃走了，又坐在桌边擦起眼泪，过了会又安慰自己道：能回家是好事，能见到爹和妙儿，自己该高兴才是。

可她一想到贵妃那厌弃的眼神，和皇上问的自己都答不上来时尴尬的场景，她就又生气，又委屈。

自己大老远跑到徽京来受这么大的罪。

家里的谢老三巴不得要娶自己呢，这臭皇上方才居然那样刁难自己！

许贵妃虽已把她视作弃子，但也没有过于苛待她，午膳还是备了的。

许清如根本一口也吃不下，等用过了午膳，她就开始等着皇上那边传话来了。

约摸着到了到了未时三刻，午后的阳光晒得人都没了精气神，许贵妃正坐在榻上吃着冰西瓜，就见春喜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跪地说道：“娘娘，宣旨的太监从养心殿出来了！”

许贵妃一下子精神起来，瞪大眼睛说道：“你快叫人去坤宁宫门口候着，出了消息第一马上回来告诉我。”

虽说后宫封妃的圣旨会晓谕六宫，但也没有亲自去宫门口听来的快啊。

且那王玉珞到底会封个什么位份，许贵妃也好奇的紧。

春喜得了令，马上就跑了出去。

许贵妃也坐不住了，站在殿中踱步起来。

毕竟是王家的姑娘，还是与皇上当年的旧爱长相相似，估摸着位份起码要是贵人以上了，若初封就是婕妤，位份就已经很高了。

不过片刻春喜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连汗都顾不得擦，说道：

“娘娘，坤宁宫那位封了昭仪！迁居翊坤宫！”

“啊？”许贵妃一脸震惊的瘫坐在椅子上，刚入宫，未侍寝就封昭仪，如此高位，皇上当真如此喜爱？

她正一脸凝重的想着王昭仪的封号。

却听春喜接着说道：“娘娘，宣旨的太监捧了两封圣旨，出了坤宁宫就奔着咱们咸福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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