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洛米娜被彼得推着轮椅送回酒店房间之后，坐在阳台边上看着下方小小的、几乎已经看不见的人影离去。

她放在腿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由于已经提前调整到静音模式的关系，在菲洛米娜耳中显的刺挠的声音并没有想起，取而代之的是富有节奏间歇感的震动，她没有低下头去看来电的人究竟是谁，毕竟有她这只手机号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其中一个还在伦敦，另一个刚刚才从下头离开，至于编辑威廉森先生，除非在昨晚那样的紧急时刻，不然他通常只会给菲洛米娜发消息。

她亲近的人几乎都知道菲洛米娜难以联系上的事情，女孩只要沉浸在某件事情里面，别说电话静音了，直接关机失联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在她独居了那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发生什么需要紧急联系的事情...除了昨晚的那桩事。

这通电话必然是警局的人打过来的，菲洛米娜昨晚留给NYPD的手机就是这支，但又不会是格雷森警监，因为对方与自己的关系，即便菲洛米娜在小丑案中是个典型的受害者，格雷森警监也会因为避嫌而避开这个案子。

过了大约三十秒之后，手机依旧锲而不舍的震动着，一直到这个时候，菲洛米娜才慢吞吞的拿起手机，联通上蓝牙耳机之后，接通了电话。

身为一个五感极其灵敏的人，菲洛米娜向来习惯确保自己在接听私人电话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至于那个不请自来、擅自住进她脑子中的东西，那是不可抗力。

“我是菲洛米娜。”按照惯例，菲洛米娜依旧没有称呼自己的姓氏，而是在外人眼中稍微有点自来熟的请对方喊自己的名字，然而对面的人却不是她原先预测的、属于NYPD的人。

或者说，虽然猜中了是警察，却不是她以为会找上门的那种警察。

“您好，菲洛米娜小姐，我是詹姆斯·戈登，GCPD的局长。”对面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沧桑，菲洛米娜稍稍的皱了下眉头，身为一个纽约人，虽然知道对方很奇怪，但菲洛米娜确实曾经见过对方。

在电视上头。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位在哥谭市警局局长位置上呆了二十年、在对抗哥谭的犯罪有着卓越贡献的警长遭遇了一件几乎毁灭了他人生的事情，他的女儿芭芭拉·戈登在小丑一次针对戈登局长的报复中被小丑开枪击中脊柱，从而下半身瘫痪，就跟菲洛米娜一样终生只能在轮椅上行动。

这起事件被报导的很大，菲洛米娜甚至在猜测这是哥谭的罪犯为了用来威慑他们那边尚存一些正义之心的警察们所炒出来的消息，但不管如何，芭芭拉·戈登遭受的痛苦却是切实存在的。

她停顿了下，才接着开口，原先语气之中的冷漠倒是被削减了不少，“我以为这桩案子是由NYPD负责的，戈登先生。”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因为对方确实很上道，在听见菲洛米娜的自称之后，并没有故作礼貌的继续称呼她资料上的姓氏。

“本来确实是由NYPD负责的，但是就在两个小时前，负责保管小丑尸体的NYPD警方发现，小丑的尸体遭窃，并且三个月前并不是只有小丑越狱而已，一同越狱的还有小丑女以及笑点。”

除了小丑女之外，另外的那个人菲洛米娜连听都没听过，但既然詹姆斯·戈登会亲自打电话给她，并且还将小丑女跟这两人并排提起，想必笑点也是小丑的同伙。

“是吗？”菲洛米娜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多的起伏，电话那头正坐在办公室内的戈登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面前同样坐着、安静不出声的布鲁斯·韦恩，暗自思索蝙蝠侠到底哪半边的脑子坏掉了，要让他来做这种事情。

对面那个女孩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这一点简直跟面前的超级大富豪如出一辙。

“是的，所以案件此刻已经移交到GCPD了，出于对您人身安全的......”詹姆斯·戈登有些头痛，小丑的死亡自然是大快人心，就算对于他这个尊重法律的警长来说依旧如此，就算不提自己跟小丑之间的仇恨，对方在全世界都杀了那么多人，这么死了甚至还让人有点遗憾。

然而没等他说完，对面的菲洛米娜就打断了戈登局长的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淡，但却带着细微的不屑，“是吗？那就让她们来好了。”

“想必她们也想跟小丑一样死在我的手里。”

菲洛米娜讨厌麻烦。

但她讨厌的东西很多，而威胁他人生命的反派绝对比麻烦跟超级英雄排的名次都要靠前。

很不幸的是，无论是小丑、小丑女还是笑点，无论是菲洛米娜听过或是没听过的超级反派，通通都在这一列上头。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还试图威胁到菲洛米娜自身的人身安全。

菲洛米娜怕死吗？确切的来说并不是，失去双.腿之后接受这个世界的过程更加的痛苦，在那段时间之中，菲洛米娜曾经有无数次都在怨恨掀起那场争斗的外星人，如果他们那个时候就杀了她的话，她就不用摸到自己截肢之后虽然极力经过修复，但依旧丑陋的疤痕，她就不用一次又一次的从梦里惊醒，想要动动脚趾却发现早就没有那种东西存在。

她就不用一遍又一遍的被迫提醒，无论是从出生开始，还是撤离的时候，菲洛米娜都是被抛弃在身后的那一个。

她是讨厌超级英雄。

但她讨厌的是超级英雄曾经构筑起来的梦，五岁前的她有多崇拜超级英雄，五岁后的她就有多失望，如果...如果超级英雄真的能听见她的哭喊的话，她就不会死去了。

但导致这一切发生在她身上的是超级英雄吗？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只会单一怪罪超级英雄的菲洛米娜开始意识到，这一切的根源，是想要入侵地球统治这里的外星人、是想要藉由犯罪行为替自己牟利的罪恶者。

是想要通过伤害他人来造福自己的东西。

在她挂断了手中的电话之后，菲洛米娜坐在阳台边上沉默良久，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望着这纽约绝无仅有的景色，第一次主动队着守望先锋系统──或者说，守望先锋系统的人工智能雅典娜──开口，“我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

“守望先锋不会要求我做任何事情？”

雅典娜的声音几乎没有迟疑片刻，就像是多年前就已经在等待着她开口一样，她温柔的回复着菲洛米娜，就像是菲洛米娜第一次听见雅典娜的声音时，就像是菲洛米娜在五岁过后、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时那样。

【是的，无论何时，守望先锋系统是您最忠实的后盾。】

“就算我用来作恶？就算我用来报自己的私仇？”菲洛米娜很少这样紧追不舍的质问些什么，但守望先锋系统出现在她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即便菲洛米娜这三个月内与雅典娜的对话屈指可数，但她也对守望先锋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总不会真的是那可笑的...这个世界需要更多英雄吧？

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超级英雄不计其数，也有无数的人寄望着能够拥有行侠仗义的机会，何必找上她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残废？

【守望先锋系统不替宿主决定未来。】雅典娜这么说道，【但如果您需要我说些什么，那么我会将其中一位特工曾经的话语告诉您...或许很适合您。】

声音是在菲洛米娜的脑海中响起的，不经过耳道，本来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但经过了这么久，她居然有些习惯了。

【我也许不是好人，也许不是坏人，但肯定不是个小人。[1]】

【您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是正确的事情吗？】

她想要做正确的事情吗？别说笑了，她是废墟之中爬起来的幽灵，拥有绝佳的枪法却没有足以匹配的身体，就算是小型的女式□□都能震得她虎口发麻，教导她的人曾经说过，如果可以的话，她的射击能力甚至能媲美当年咆哮突击队的狙击手詹姆斯·巴恩斯。

如果经过训练，她想成为死射那样的杀手也并非不可能。

菲洛米娜不知道死射是谁，但她知道──她曾经拥有一切，曾经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未来。

毁在了作恶之人的手里。

那股怨恨曾经消失吗？不曾，哪怕一时一刻、一分一秒都不曾从菲洛米娜的心脏上头消失，一点点、一点点的啃噬着菲洛米娜的一切，那是无上的恨意，那是想要燃尽一切的怨火。

【只有您自己可以选择，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不想成为英雄，同样的她也不会成为反派。

她不想要是菲洛米娜·哈勒姆，所以她就选择成为了菲洛米娜，只是菲洛米娜。

“很好。”她低声的说道。

“小丑有几个朋友想去见他，我们可不会想错过这场派对。”

作者有话要说：[1]:守望先锋麦克雷语音(现名卡西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