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后台，第一条私信就是圣火喵喵教的留言。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主播你认识这个吴彦祖吗？我看了他主页，他是滨海市理工大的，估计是大二在读。他拍照片的时候离你很近，这是他拍的照片】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图][图][图][图]

海照月将喵喵教发给她的图一张张点开。

这些图都是仰拍的高糊图，基本都是她在杀鱼或者清理垃圾，张张角度清奇。

照片上的海照月穿着土气的衣服，小小个子，收敛着眉眼，头发凌乱地束起，手上拎着把刀，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虽然没有太丑，但看起来确实普通。

其实，吴彦祖出现在直播间，并说见过她时，海照月并不知道他是谁。

她在石斑县的时候，只管埋头杀鱼就好。

每天那么顾客来来去去，她压根不需要记得自己到底见过谁，谁对她是怎样的看法。

然而，圣火喵喵教发给她的这些图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隔壁摊主李秋水那个正在上大学的儿子，以及那个被他一脚踹翻的小板凳。

杀鱼的月月：【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但我不确定】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谁？】

海照月蹙着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喵喵教自己的怀疑。

从照片角度到身份信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周鑫没错，然而，让她想不通的是，她本以为周鑫发火离开后，他们之后就没有后续了，但为什么周鑫会出现在她的直播间带头攻击她？

难道是那天她的行为举止让周鑫产生了误会？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嗨呀主播你别琢磨了！你赶紧告诉我这个事情的原委！再晚一点你这包子当定了！气人！】

海照月抿抿嘴。

杀鱼的月月：【好像是隔壁摊主的儿子。之前他想约我出去玩，我拒绝了，他就生气走了。】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没了？】

杀鱼的月月：【没了。】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主播，你等着，待会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知道了吗？】

【知道了。】

【乖~(づ￣3￣)づ╭??～别担心，啵啵】

海照月看着后台上的小人飞吻，心情顿时轻松了很多。

之前唐勇告诉她开播之后会有气氛组帮她调节氛围，她不知道喵喵教是不是就是唐勇派给她的气氛组。

但是这种身后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依旧给她带来了莫大安慰。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视线切回到直播间的留言区。

果不其然，在她低头回复喵喵教的当口，最新的留言基本都在调侃。

【主播你怎么不说话？是在找水军吗？】

【主播你在跟谁聊天？】

【主播：要脸，勿cue】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为她说话的人。

【主播年纪不大吧，你们干嘛欺负一个小姑娘】

【长得不好看怎么了？人还没有追求美的权利了？现在谁不化妆？谁不美颜，别太上纲上线】

【明明是主播先来颜值区的，怪谁？丑还不让说咯？】

【yue——一眼♂——一看主页，果然♂】

……

说着说着，两拨人又吵了起来，眼看评论区即将再度腥风血雨，一个巨幅烟花特效在屏幕炸开，同时一团绚丽的字幕弹出：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送您一束烟花】

烟花是平台售价99人民币的礼物，价格适中，特效拉风，是一种相当受欢迎的礼物。

正在掰头的网友被突如其来的礼物通知怔住，暂时没有再吵。

趁着这个间隙，圣火喵喵开始疯狂刷屏。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我回来了！主播看我！】X10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主播，吴彦祖主页里的照片是你本人吗？】

“……是我本人吗？”海照月按照约定念出喵喵教的问题，“是的，是我。”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这些照片什么时候拍的，你有印象吗？】

“大概上上周周末吧？”海照月回忆着，“那天老板娘刚好进了很多新鲜鳗鱼。”

周鑫上传的照片里就有一张她杀鳗鱼的照片。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你被拍这些照片的时候你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如果你知道你被偷拍了照片，你愿意被拍吗？】

海照月想起那一个个对准自己的摄像头，沉默了片刻。

“我不愿意。”

她不愿意。

她讨厌被人凝视的感觉。

另一边的周鑫自从圣火喵喵教出现后，表情就逐渐严肃。

尤其是在她把自己的行为定性为“偷拍”后，他坐不住了。

【滨海晚宁吴彦祖：喵喵教，这有你什么事？】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嘻嘻，当然是路见不平~就许你带节奏为难小姑娘，不许我们还原事实了？】

【滨海晚宁吴彦祖：还原事实？我说的哪个不是事实？她不是杀鱼的？照片里不是她本人？】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我就问你，如果主播真的丑，你没事偷拍一个丑女干什么？】

周鑫顿时有些心虚。

【滨海晚宁吴彦祖：那是因为我无聊！随便拍拍！不行？！】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主播，我看到这些照片里的鱼变化还蛮大的，还有堆在边上的鱼废料，你记得这些照片之间的时间间隔大概多久吗？】

海照月仔细看了看喵喵教发给自己的几张图，变化确实比较明显。

她想了想，回道，“应该在2个小时以上吧。”

【卧槽？主播怎么算出来的？张口？】

【我也想知道……我顶多能看出光影有些变化。】

海照月见众人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于是拿起手机，找到其中两张照片，展示给众人。

只见她指着堆着鱼废料的地方，解释道，“要处理掉这么多鱼的话，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以上。”

众人将两张照片截图比对，发现两张照片最大的区别就是那堆成小山似的废料堆。

【震惊！想不到为了吃瓜，我居然会这么认真地看鱼内脏！】

【主播这也速度太离谱了吧？两个小时处理这么多鱼？！】

【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想……看……杀……鱼……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圣火喵喵得意地发了个狗头，趁胜追击。

【圣火喵喵教（传教版）：2~个~小~时~随~便~拍~拍~】

众人终于回过味来。

【卧槽，喵喵牛逼啊！名侦探喵喵！】

【我早说了吧！我早说了吧！吴彦祖他好爱！】

【偷拍啊！姐妹们！这是什么猥琐男行为！主播是怎么惹上这种神经病的！好可怜】

【排楼上，怜爱了。代入一下真的受不了。】

眼见弹幕风向开始扭转，而他的形象却在网友面前越来越歪，就要被锤死是偷拍猥琐男了，周鑫气得狠狠锤桌，却因为没拿捏好力道，疼得直吸气。

他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决定今天先放过海照月一码。

现在给自己洗白脱身比较重要，再耽搁下去就要被那个喵喵和海照月联合起来泼一身脏水了。

反正海照月一时半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来日方长。

于是，他略一思考，决定把锅先推到他妈身上，反正网友也不知道他妈是谁。

况且，若不是他妈张罗给他介绍海照月，他不至于受之前那窝囊气。

【滨海晚宁吴彦祖：再说一遍，不是偷拍！不是偷拍！】

【我直说吧，是我妈拍给我看的。她是我相亲对象，我是被我妈逼着去的。】

【是真的不好看，又土又丑，完全不来电，所以我说清楚就走了。】

【今天刚好刷到，怕你们被骗才多嘴说两句。】

【不信拉倒吧，算我多事。】

他这一番话一出，留言区万脸懵逼。

不知谁带头的，大家纷纷刷：

【啊？】

这峰回路转的节奏把大家都弄懵了。

【不是，吴彦祖，我寻思你妈是不是有病？你一个好好的本科生，干嘛非让你跟杀鱼的相亲（主播不是歧视你哈，职业平等）】

周鑫一见有人搭理他，来劲了。

【滨海晚宁吴彦祖：我妈那个年代的，就觉得娶老婆能用就好呗，女的，能干活，能生孩子，就差不多了。】

他妈确实就是这么跟他说。

然而，他也不傻，知道看直播的有不少ID看起来是女孩子，因此，他特意强调这仅仅是他妈妈的想法。

【没办法，我妈不像我们这代，要求心灵契合，她不理解。但她撒泼打滚非让我去见，我也不好让我妈伤心吧？】

果然，被他这么一带，大家就渐渐没再讨论偷拍的事，而是纷纷指责他妈思想封建、压榨女性。

【额，难评。】

【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吧？】

【窒息……太窒息了……】

【该说不说，其实这种大妈还蛮多的，我家就有这种长辈……】

众人纷纷为海照月打抱不平，却见海照月一直沉默不语，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逐渐有人生出不满来。

【我说，主播不说两句吗？】

【不是我说，主播脾气也太好了吧……这都不生气……是我，我能把媒人给撕了】

【谁像包子我不说】

【真的，我潜水一晚上了，主播你是没有灵魂问答机吗？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跟个假人一样】

【主播：×

真人AI：√】

看着一排排刷过去的评论，海照月缓缓眨了眨眼。

短短几个小时，她已经经历了开心、难堪、困惑、无措种种情绪，她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过。

很多时候，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围观人的态度会如此激烈又易变。

看着这些纷纷要求她表态的人，她十分困惑。

这些观众究竟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们不是压根不在乎她的想法、她的回答吗？又什么要求她要有所反应呢？

她如果现在告诉他们她很难受，她不想回答这些问题，他们就会满意吗？

还是说她必须表现得歇斯底里、在镜头前崩溃大哭，掉下珍珠，他们才会觉得她所经历的尴尬和痛苦是真实可信的？

海照月抿紧嘴唇，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腕上的手串。

周鑫见状，得意极了。

于是，他决定继续加码。

【滨海晚宁吴彦祖：她是这样的性格。真的除了杀鱼什么都不会，跟个木头人一样，毫无魅力。我看主播是做不下去的，早晚还得回去杀鱼。我话就放这，她这种人也只配杀鱼了。】

其实，海照月已经不打算再回复任何周鑫挑起的话题了。因为她知道，一般情况下，人们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便会自觉无趣地消失。

但周鑫话里话外对杀鱼的鄙夷还是挑动了她的神经，这也是令她觉得十分不解的地方。

于是，海照月平静地抬头，坦然问道，“我认真工作换取报酬，无论是杀鱼还是做主播，对我来说都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工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看不起杀鱼呢？叔叔阿姨不是靠着卖鱼杀鱼才能让你读大学吗？报酬和报酬之间，难道还有哪个更高贵的区别吗？”

她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逃避问题，应该主动给周鑫一个台阶，让事情彻底在今天终结，于是，她又抿抿嘴，郑重解释道，“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虽然还是不明白，但我想正式地解释一遍，我没有相亲对象，更没有跟你相亲过。还有，那天拒绝你的邀请，是因为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出去。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我很抱歉。”

海照月认为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了，周鑫应该不会再纠缠才对。

岂料，她这一番话说出来，留言区立刻炸开锅。

【主播这是支楞了？】

【突然哲学】

【等等……峰回路转？信息量极大！】

【转转转！看我疯狂录屏！】

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在起哄。

【彦祖，难怪你妈能看上人家呢！原来是一家啊~】

【彦祖！彦祖！你人呢！彦祖你出来说句话啊！你别不是破防了吧？】

另一边，听完海照月的话，周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地一响，眼前一黑，整个人短暂地撅了过去。

完了，他辛苦维持的人设！

完了，他千方百计隐瞒的家庭条件！

这下，他要在互联网上社死了！

于是，惊慌失措之下，他窜出了海照月的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