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爸爸们在她喊出那句话后就没有再往前，全都挤在了厨房和小阳台的门口，小阳台上都挤满了，还有一部分被堵在那个洗手间里，洗手间通往小阳台的窗户上卡着两个爸爸的上半身，正互相推搡着大骂对方是废物。

江棘面前的一群爸爸比较团结，他们全都在骂被她挟持的这个。

“废物！”

“废物！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她们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为她们！”

“你每天在外面辛辛苦苦，回到家还要努力挤出笑脸来应付她们，她们根本不知道体谅你！”

“她们只会怪你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为什么没有在那些狗屁节日为她们准备好礼物！”

“你为什么没有给老婆买花？！”

“你为什么没有去接女儿放学？！”

“你为什么……”

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声音早就开始变化，饱含着各种怨念情绪的尖锐或是咆哮，夹杂在一起，刺的江棘脑仁儿都疼。

牙也疼。

她龇了龇牙，倒吸了口气，右边那颗牙顿时传来酸爽的感觉。

就在江棘张嘴要说话的时候，厨房门口响起一声质问：“所以你就杀了她们吗？！”

施雨抱着孩子从厨房外面走进来。

江棘扭头：“站住！”

施雨脚步一顿。

“离我远点。”江棘板着脸，说话的时候连嘴都不想张的太大，疼，那颗牙越来越疼了，仿佛有个人此刻正拿锥子朝着她那颗牙一下一下的凿。

施雨听见她的声音含糊，见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眼眶都有些红了，她朝江棘深深看了一眼，抱着小孩毅然决然朝她继续靠近。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她绝不会放弃江棘自己提交任务离开。

可她一靠近，江棘就迅速拉着人往后靠，最后都靠到了厨房角落里，实在没有退路了，江棘手里菜刀朝施雨那边一指：“别过来了，我有话要说！”

“嘶~你……你往后挪挪，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那颗牙躁动的特别厉害，已经牵扯到江棘半边脸都有点隐隐发痛，腮帮子一跳一跳的，仿佛那颗牙要从她嘴里直接蹦出来一样，拉扯着她的牙龈神经痛到极致。

施雨没有再靠近，站在离江棘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眼神倔强：“你要说什么？你说吧，我就在这里站着。”

江棘：“不行，你再往后挪两步。”

施雨抵不过江棘眼里的坚持，红着眼眶往后挪了两小步。

江棘看着她那明显作弊的两小步，扛不住牙疼，干脆不再纠结这一点了。

她重新看向那些嘴上争吵着，实际上正在朝她这边靠近的“爸爸”们，一咬牙，疼得她一哆嗦，还有点爽，下一刻嘴一张：“你们这群废物，垃圾。”

明明是在骂人，江棘的眼眶却微微有点泛红，声音也有点抖。

骂完了，她才扭头看向施雨那边，准确点说是看向施雨抱着的那个小孩。

小孩怀里还抱着那个玩偶，神情平静的和她对视着。

“我搬进小区之前听说小区每年都会有一个幸福之家的评比。”江棘道。

她一说，施雨表情就愣了一下，意识到很可能跟任务有关，于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对面本来吵吵嚷嚷的爸爸们也突然停了声音。

江棘一眼扫过去，发现越是年长的爸爸们表情就越是不在意，越是年轻的，尤其是被她挟持的这个，在听见“幸福之家”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表现的越是紧张。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第二句话，被施雨抱着的小孩就咯咯笑了起来，下巴扬起，小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和自豪：“我家每年都能拿到幸福之家第一名！”

“原来那个连续拿了好几年幸福之家的就是你们家呀？”江棘露出震惊和羡慕的表情。

小女孩笑得更开心了：“对呀，是我们家！”

但下一刻江棘的话就让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在我搬进小区前几年幸福之家怎么换人了？”江棘一脸好奇，紧接着又叹气，看向对面那群爸爸，“本来我还很奇怪，以为是你们家搬走了，但现在我明白了。”

“因为他们死了。”施雨抢答。

江棘摇头：“不，因为有人背叛了幸福之家！”

她陡然拔高了声音，手中菜刀朝面前那群爸爸们一指：“你听他们刚刚的抱怨，一个对妻子女儿生出了抱怨心理的爸爸还会是一个好爸爸吗？”

江棘看向施雨抱着的小女孩。

小孩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眼睛黑不见底，定定的看着江棘。

江棘眼眶更红了，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发抖，她闭了闭眼睛，一开口：“我是个孤儿……”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妈，是我师父捡到了我，把我抚养长大，你知道吗？”她看着小女孩，嘴唇抖了抖，“当初让我决定选择在这个小区住下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幸福之家的评比。”

她笑了笑，又羡慕又有点苦涩：“我把每一年的幸福之家都看过，而且看过好多好多遍，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那是我永远都无法拥有的！”

江棘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她愤怒的用菜刀指着对面爸爸们：“可我没想到有人拥有了竟然还不知道珍惜！”

她一边指责着对面的爸爸们，一边朝施雨那边瞥了一眼。

施雨眼热鼻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棘的视线，点头附和：“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拥有着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幸福却还不知道珍惜，甚至杀——”

“杀了他！”江棘抢过话头，“杀了他，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看向小女孩，神情疯狂。

施雨愣住，抱着小女孩的双手下意识收紧，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口却开始发紧，让她发不出声音，她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江棘还在看着被施雨抱着的小女孩，声音轻了很多，但一点也不影响她话语里的疯劲儿：“都死了，就谁也走不了了，一家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扎着的马尾在之前的奔跑中松散了不少，脸颊两侧粘着一些碎发，白皙的脸上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脏污，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眼睛。

江棘的眼睛很亮，施雨多看两眼都要为她眼里透出的疯劲儿而心颤，甚至分不清江棘是不是真的疯了。

她下意识躲开江棘的视线，正好瞥见了弹幕。

施雨的直播间观看人数正在疯涨，弹幕也刷的很快，但提的最多的还是江棘。

【她好疯啊，我好爱！】

【爱了爱了，她为什么不是主播是NPC啊？！如果她是主播就好了，我愿意为了此刻的她哐哐撞大墙！】

【就……只有我觉得她好像不太像个NPC吗？】

【不像NPC+1，这个NPC的剧情太莫名其妙了，跟原来这个副本的故事对不上啊，想不通她作为NPC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可如果不是NPC，为什么她又没有直播间？】

【@官方别装死啊，解释解释！】

【……】

施雨没能从夹杂着屏蔽词的弹幕里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也更加捉摸不定江棘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棘眼带疯意的看着小女孩，就差把手里的菜刀给递过去了。

小女孩却扭头楼主了施雨的脖子，声音脆生生的：“姐姐，我好害怕……”

“别怕别怕……”施雨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的安抚着她，脚步往后挪了挪，几不可察的离江棘远了一点。

江棘定定的盯着小女孩后脑勺看了一会儿，轻嗤了一声：“啧~没用的东西。”

“难怪你守不住幸福之家，难怪不但他要走，连你妈妈都要离开……”

“江棘！”施雨听不下去，伸手捂住小女孩的耳朵，带着怒意看着江棘。

江棘却并不理会她，继续说着她想说的话，用词尖锐。

缩在施雨怀里的小女孩身体颤抖着，有闷闷的哭声传了出来。

施雨起初还在心疼，听着听着却开始觉得耳边的哭声变得诡异起来，不像是在哭，更像是在……笑。

一瞬间，她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下一刻她就把怀里的小女孩猛地推了出来。

小女孩摔坐在地上，她低着头，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玩偶就掉在她的手边。

施雨神情惊恐的看着她开始快速生长，在长到了十几岁模样时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女生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白的脸，双眼漆黑，失去了眼白，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施雨，看得施雨浑身发冷。

“你……”施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猛地看向江棘。

江棘眼眶周围还是泛着红，眼里的疯劲儿却没有了，她一脚踹开挟持的男主人，手里菜刀“砰”的一下剁在手边案板上，看着地上长大的女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但脸色还是难看。

纯粹是被那颗牙给疼的。

当然，在场的除了江棘自己，没人知道她刚刚演的那一出疯戏里有一颗牙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坐在地上的女生站了起来，伸手拉开了旁边的冰箱，冰箱里放着的不只是一双小腿，还有能和这双小腿组成一个完整身体的其他部件。

女生伸手捧起了放在最上面的那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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