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定人生
A城乃至全国人民都知道秦氏集团的长子叫秦嘉安,29岁,未婚,喜欢豪车美人,本来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可惜遗传了他父亲秦义山的易过敏体质,成了一个病歪歪的纨绔子弟。
据说是一种免疫方面的遗传病,25岁以前和常人无异,过了30岁,过敏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到了最严重的时候,连紫外线、蛋白质、维生素等这些必要元素也会让人丧命。即使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生活中所有的过敏源,不能晒太阳、不能摄入肉和蔬果,最终也会因为营养不良去世。
这位公子哥从小张扬惯了,作天作地的,25岁以后也没有丝毫收敛。多次发病,ICU都进了两次,他丝毫没有把自己的病史当成隐私,反而在社交网络上主动公开,牢牢占据了大众的焦点目光。
比如最近一次,他在沉寂了十几天以后,突然在个人主页上发布了这么一条动态:“已经和安小姐和平分手了。我开始对蜜蜡过敏,她不愿意放弃用口红,仅此而已。”
当天社交媒体上就炸了。
吃瓜群众热火朝天地讨论男人的地位在女人心里是否比得上口红,安琦作为一个事业刚起步的女星是否有底气拒绝秦氏集团公子的要求,不同色号口红对一个女演员的形象塑造差别,情侣接吻前卸唇妆的可行性分析,卸唇液产品测评……
基本上就是这么个风格。秦嘉安的消息隔上十天半个月的就炸一次社交媒体,好事者还总结出他成长中的“光辉事迹”,就像我忘性这么大的人,也挡不住各种平台的信息轰炸,对秦家这位存在感很强的老大早已印象深刻。
但是小儿子?我真的没听说过,也不记得老伍跟我提起过这茬。
我暗中揣测,多半是因为某种原因见不得光,比如私生子……
我打量着他,试图在他身上多找到一点与老伍相似的地方。
这位秦家小公子停下脚步,看着我迟疑地问:“这位是……?”
“这是你伍叔的女儿,以后就由她接任我的贴身保镖。”刚才那个女声说。
我看向声音的来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陷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椅子对她来说也显得有些大得过分,椅背高出头顶一大截。
“我的小儿子,秦嘉守。”她抬手指了指,向我介绍。
“您好。”我转脸朝他微笑,心底却是兴高采烈地在呐喊:嘿,孙子!
老伍一辈子没找对象,我也没有什么立场说他,毕竟我在个人问题上也是一地鸡毛。他活了半个世纪,来时孤苦无依,去时冷冷清清,似乎白来人世间这么一遭。骤然得知他偷摸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还是个长得漂亮又气派的孩子,我替他高兴。
秦嘉守礼貌而疏离地微微颔首:“节哀顺变。”
他出去了。
李韵向我示意桌子对面的座椅:“坐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秦太太的真人。
强调一下“真人”,是因为我早就已经见过她的照片。老伍放在家里的那台电脑桌面就是秦太太少女时期的照片,像素不够平铺来凑,一个24寸的显示器桌面丧心病狂地平铺了五六十张照片才填满,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我曾经多次建议让他换个像素高的照片,现在做了她的贴身保镖,偷偷弄一张好看的照片岂不是易如反掌?
老伍却笑笑说:“可是她十七岁的时候最好看啊。”
那时候秦太太还不是秦氏企业掌门人秦义山的太太,是李家的二小姐李韵。老伍也不是贴身保镖老伍,是刚从武校毕业,替李家看大门的保安小伍。
他在监控室值班的时候,利用职务之便偷偷截留了一张李韵在花园荡秋千的图像。2003年的监控画面画质模糊,截取下来的图片没有打光,没有构图,没有后期PS,朴实得跟交通违章监控照片似的。唯一的闪光点,大概是画面里的人当时娇小可人,裙裾飞扬,是落后的影像技术都挡不住的青春无敌。
老伍把这张图片小心地保存了下来。电脑升级换代了几次,桌面图片却如同传家宝一样机机复机机,一直没有变过。
如果信息数据也能盘弄,这照片早就已经包了浆。
三十年一晃而过,老伍成了挂在墙上的照片,李韵却从照片里出来,活生生地坐在了我的眼前。
算一算,她今年也49岁了。她的身材没有丝毫走形,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裙把她的曲线衬托得玲珑有致,看不出已经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也看不出任何将要中年发福的迹象。富家太太养尊处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十几岁,脸上苹果肌甚至还带着一点少女感的娇憨。
上天对美人儿有诸多优待,见到她,就能明白老伍为什么死磕了三十年。
这个肤浅的颜狗。
李韵见我落了座,才柔声问:“老伍的身后事,都办完了吧?”
“办完了,还算顺利。”
“他的墓地买在哪儿?”她又问,“过几天我去祭扫一下。”
“他没有墓。”我指着东边的落地窗,隐隐约约,能看见远处一片蔚蓝色的海,“骨灰撒进那片海里了。他说,涨潮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回到弥帛山脚下,往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看看。”
李韵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声音发涩:“按理,老伍走的时候,我怎么着都该去送一程的,但是……”她顿了顿,“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家老大前段时间身体也不太好,3天以前才从ICU里面出来,我作为一个母亲,实在顾不上别的了。”
看来秦嘉安这次口红过敏风波,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我表示理解:“这是当然的。”
李韵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我:“他临走之前,有没有受苦?”
“医生说他这病到晚期,常常让人痛得睡不着觉,不过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疼字。”我看着她说,“你也知道的,老伍就是一个锯嘴闷葫芦,有什么难处都自己咽了,不爱跟人抱怨。”
李韵低声叹气:“唉……老伍这辈子没有求过我什么,所以他临终前难得开一次口,极力向我推荐你,我马上就同意了。钱的事,你也不用着急,5年也好,10年也好,可以慢慢还,我不收利息。”
“谢谢李总。”
“我还有事要忙,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毛裘,”她按下对讲机,“你先带小伍熟悉一下环境,先安顿下来。”
毛裘应声开门,带我去领制服和宿舍钥匙。
一路上我都在想秦家那个小儿子,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渐渐感到了不对劲。
这个年龄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个BUG,李韵这样有头有脸的遗孀,怎么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给老秦戴绿帽子。
小孩多半不是老伍的。
我环顾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毛裘:“不是我八卦,小公子这年纪不对啊。收养的?”
“咳,你想哪儿去了。”毛裘说,“小的那个是秦先生还在世的时候,就跟老板一起去实验室定制的胚胎。老板要求高嘛,就一直改来改去的,改到先生去世的时候还没定下来。别人家两三年就能抱一个,这不小公子花快十年才生出来。”
我问:“你是说基因定制?可我看新闻里说,国内不让搞这个。”
毛裘说:“只要钱到位,办法有的是。听说老板入股了外国的一个研究所,想要什么样的孩子都行。你可别出去乱说啊,我看你是老伍的接班人,我才告诉你的。”
这一二十年基因技术发展迅猛,定制早已在动物身上得到实现。无骨鲫鱼、薄皮乳猪、多舌鸭子、天阉猫狗……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上新闻,让人怀疑人类是不是已经成为了造物主。
这个技术在人类身上也已经开始应用,刚开始只是为了治病——有重大遗传疾病的夫妇,可以凭着医院的诊断书获得一次修正胚胎基因的机会,把致病基因修剪掉或者替换掉,获得一个正常的健康宝宝。
很快有人嗅到了这其中的商机。修正致病基因可以,那么秃顶、矮个、短腿、塌鼻基因呢?整形行业利润巨大,如果能从基因层面对外貌进行定制,那还不得赚得盆满钵满?早教胎教风气盛行了几十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想尽一切办法让子女赢在起跑线,如果现在花上一笔钱,就能让孩子拥有比别人更加聪明、健康、漂亮的基因,实现人生路上的抢跑,有多少人不会心动?
哪怕国家已经立了法,禁止对健康的人类胚胎进行基因修改,但还是拦不住心思活络且有能力的人。就像几十年前明令禁止鉴别胎儿性别,但是真要想知道,办法有的是。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技术,新闻里也说基因定制的宝宝数量近年来越来越多,屡禁不止。但之前总觉得这个事情离我很遥远,大概是因为我等草民层次太低,接触不到有钱有资源能去定制后代的“上层人士”吧。
大道理我也不懂,我只知道,近几年有钱人家的小孩确实都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各种智力竞赛和体育竞技的获胜者,身世背景扒一扒也必然非富即贵。
以前古人造反喜欢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搁现在我觉得行不通,得改口号。因为权贵确实有种,生物学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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