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弟子修道需经筑基，练气，金丹，化神四个灵阶，每个灵阶又分为前中后末四个阶段。

其中筑基不讲究天分，凡是被选入蓬莱，成了外门弟子就可进入筑基期。而接下去的每道灵阶都需要积攒灵力到一定程度才能冲破。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通常来说，内门弟子认真修习个一年半载进入练气期不是难事。至于金丹和化神，进入前者需要超脱常人的天分以及艰苦卓绝的努力，而后者——

黎芊芊没有概念。

世间除却蓬莱，大大小小的仙门不计其数，真正进入化神期飞升得道的却是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人的结局无外乎止步于练气期，成为除魔卫道，匡扶天下的术士、药师、器修...最后在对大道的凝望中，结束自己漫长或短暂的一生。

不过黎芊芊觉得她是特殊的。

降生当晚皇都出现漫天霓光，国师说那是百年一遇祥瑞之兆，十三岁时又被游历四方的长老相中，亲指带回蓬莱。就连弟子大会的缺憾，上天都给了她弥补的机会，叫她重塑道心，修为倍长，更有望成为三师尊的关门弟子。

这样的人才在话本子里，不是救世的主角就是灭世的魔头，总之不会是平庸之辈。

晌午的阳光暖洋洋洒在身上，坐在屋顶放空的黎芊芊非常满意自己得出的结论。伸了个懒腰，从屋顶跃落地面，揉着肚子打算去吃午饭。

“我就说方才她在休息，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芊芊聪明又勤奋，保不准研究出了什么新的修炼方法，万一打扰她了怎么办！”

“哎呀别墨迹了你快去，回头人走远了。”

“不行，要去一起去！”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黎芊芊朝声音来源回头。

猫在院门角落的两个男弟子正推推搡搡，发觉黎芊芊注意到他们，面上一红，小跑着过来往她手上塞了个木盒。

“黎芊芊，这个送给你。”

“我、我也有。”

两人一说完，火速捏了个生风诀，跑得无影无踪。留黎芊芊抱着两个木盒，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她好奇地打开，里面分别放着一块上等沉香木和一瓶上等灵药。

好端端送她礼物做什么，今日又不是她的生辰。

“奇怪。”黎芊芊挠了挠头，将东西收进乾坤袋，继续往食斋走。

正是吃饭的时候，食斋里挤满了人，黎芊芊打完饭看到乌泱泱的人头，正思考要不要去外面吃，身侧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拉了拉她的衣服，笑容憨态可掬：

“你坐这里吧，我吃完了。”

黎芊芊冲她感激一笑：“谢谢！”

“不客气，我叫杨韶，”少女介绍道，“需要的话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占座。”

黎芊芊受宠若惊，忙道：“不用麻烦，我不常来饭斋。”

“好吧。”杨韶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很快又重新笑起来，“那你以后有需要记得来三号舍院找我，免费的哦。”

“嗯。”黎芊芊点头，在心里感慨她的热心肠。

刚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邻桌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蹦蹦跳跳走过来，往她桌上放了个果子：

“呐，这是我今早刚摘来的天女果，送给你。”

黎芊芊微愣，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又落下一道庞大的阴影。

“俺叫张铁牛。”

长相和声音一样粗犷，黎芊芊呆呆看着他快把弟子服撑爆的腱子肉，默默将饭碗往身前移了些，

“铁牛兄，有何贵干？”

张铁牛看了她一会，忽然撩起衣服，怒吼一声：“哼哈！”

黎芊芊：！

“俺叫张铁牛，哈！浑身是肌肉，哈！”

铁牛说一句，扎一下马步，胳膊上的肌肉暴起青筋，向她展示着力量，“你若不敢信，便来摸一摸，哈！”

......

这世界疯了！

黎芊芊饭也不吃了，逃一般离开了食斋。

跑到外边刚缓过神，便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冰丝绸缎，这个好，她喜欢。”

“天池汤泉免预约百日票？喔！这个更好！”

食斋附近的修习场中央，南宫羽咧着一口大白牙，一一清点怀里大包小包的礼盒。

黎芊芊走过去。

南宫羽看见她，当即招手道：“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我记一下。”

“蓬莱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黎芊芊捡起其中一把剑，打量着问，“我今日也收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

“哪来的也？”南宫羽一顿：“这些都是给你的啊。”

看出她脸上的迷茫，南宫羽哭笑不得：“你不会还不知道吧，灵境试炼马上就要开始了，人人都想和你组队，送礼物混脸熟呢。”

外门弟子每三年会有一次考核。考核分为两部分，一是灵境试炼，二就是弟子大会。两者以积分排名，都过关的弟子方能进入内门修习。

虽说通过灵境试炼是参加弟子大会的前提，但归根结底它只是个资格赛，没什么难度，黎芊芊记得她上回没费多大力气就拿到了第一，因此也没怎么把它放在心上。

“灵境试炼最终按照个人积分排名，要队伍干嘛？”黎芊芊不解。

南宫羽却惊讶：“你还不知道啊？此次试炼的规则不同以往，算的是队伍总积分。”

“总分前三的队伍全队晋级，而总分倒数的三组全员淘汰，即便你个人积分第一也进不了弟子大会，要是碰上拖后腿的队友三年功夫可就白费了。”

重来一回，怎么变动那么大！黎芊芊震惊：“哪位堂主提议的改规则，好突然。”

南宫羽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怨：“还不是因为你。”

？

关她什么事。

“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往门上挂牌子的事情吗？”

黎芊芊点头。

那天见完鹤舟，她就决定痛改前非，并往门前挂了块“闭关修炼，切勿打扰”的牌子，以证自己的决心。

但这和灵境试炼有什么关系？

南宫羽道：“有弟子路过，看见你门上牌子，觉得你有天赋还努力，一时间羞愤欲死，回去后当即也在自己门上挂了个。后来不知怎么就开始人传人，一个接一个的‘闭关修炼’。”

“你知道么黎芊芊，就几天时间所有人都学疯了，”南宫羽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就说符术，堂主布置作业，三天学一道符，他们私下里两天学三道！！”

黎芊芊悻悻：“好学成风...也是件令人宽慰的事嘛。”

“宽慰个屁！他们自己卷，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他们建议堂主那延长课时啊！!”

南宫羽泪都要下来了，

“我们混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什么！延长课时？！”黎芊芊漂亮的眼睛赫然睁大，“这也太过分了！”

堂主辟谷，可以不吃饭，她不行啊！

南宫羽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水：“堂主倒是还有人性，没同意。”

“但就因为这个，弟子们修为普遍见长。掌门对负责外门弟子教学事宜的澹台长老，大加赞赏，批了不少经费下来。澹台长老脸都笑歪了，再加上鹤舟师兄建议，一时脑热就重新修缮了灵境，顺便改了规则。”

？？？

黎芊芊：“谁的建议？”

“鹤舟师兄啊，队伍积分的计算方式就是他想出来的。说是为了平衡个别弟子找师兄师姐开小灶，得分奇高而可能造成的不公平情况。”

......

点她呢。

黎芊芊在心里冷笑，她续灵丹算是喂狗了。

“说了这么多，队伍的人选你心里有数了没？”南宫羽碰她的手臂，“没有的话，我有个好建议。不如就 ，你、我、尹灵，最后往礼物堆里挑一个你最喜欢的邀请进来，如何？刚好四个，够一队。”

“不如何。”黎芊芊一口否决，“我要找遂玉。”

“哦哦，遂玉是你..嗯，得选。哎，不行呀！加上遂玉人数就超了，”

南宫羽掰着手指道，“首先你肯定不会落下尹灵，其次拿人钱短，礼物的位置得留，那么就只剩——”

南宫羽一激灵，跳起来：“黎芊芊你不会想把我踢出去吧？那可不行啊，我告诉你，虽然我实力不算太强，但我们相濡以沫勾肩搭背狼狈为奸了这么些年，你不能丢下我！”

“停，别喊了，”黎芊芊捂住耳朵，深吸一口气，“礼物和你，只能留一个，自己选吧。”

“那我肯定选自己。”

“那就把礼物退回去。”

黎芊芊边说边抬手画符。

按照队伍积分的算法，要想拿第一，总实力就变得非常重要。

尹灵心思细腻，南宫羽过目不忘，而她武力超群。

至于最后一个人选，其实并不是非遂玉不可。

弟子中不乏实力强劲之人。

但——

黎芊芊看着消失的传音符，弯了弯嘴角，她就是不想遂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遂玉回复得很快，简短的两个字：药斋。

黎芊芊看向南宫羽：“走吧，和我一起去找队友聊聊。”

春日过半，梧树枝头的花逐渐开败，鹅黄的花瓣纷纷落在斜阳的微光中。

听完黎芊芊的来意，遂玉手持着扫帚站在的花堆边，思索片刻后摇头：

“不组。”

“为什么？”南宫羽先黎芊芊先一步发问，“你只要加入，我们队伍肯定拿第一。”

遂玉不为所动：“我不要第一。”

“那你要什么？”黎芊芊追问。

“除了最后三名，都行。”遂玉继续低头扫地。

都行都行都行。黎芊芊最讨厌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只要不会淘汰，第几名都行；只要不会死，被人打几下都没关系。

这种底线思维往好了说叫与世无争，说难听了就是懦弱。

黎芊芊不知哪里来的怒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扫把，帚丝撩落花堆，向四面溅开。

“当第一有什么不好，整日低调最后还不是被人欺负。”黎芊芊瞪他。

零散的花瓣飘得满地都是。

又白费一上午功夫。

遂玉也有了恼意，冷冷望向她：“得了第一又能怎么样。”

“试炼的成绩同弟子大会挂钩，成绩好就可以在弟子大会时加分，最后总分高者能被收为亲传弟子。倘若在试炼和弟子大会中双双夺魁，甚至还可能被三师尊破例收为关门弟子。”

这一串流程黎芊芊烂熟于心，说得极为流畅，“三师尊可是整个蓬莱唯一进入化神期的人。”

三师尊甚少收徒，这次还是关门弟子，但凡是个蓬莱弟子就没有不心动的。

“我没兴趣。”遂玉从她手中夺回扫帚，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走得远远的。

几位师尊中三师尊是出了名的不理事务，座下几位弟子又是下山的下山，闭关的闭关。要是成了他的关门弟子，飞云峰大大小小的事务还不得都落到他一个人肩上。

真是个黎芊芊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够呛，上前就要继续理论，却被南宫羽拉回来。

“哎呀芊芊，人各有志，遂玉兄不愿意就算了嘛。”

南宫羽瞥了一眼独自扫落花的遂玉：“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争第一，今年第一名的奖品听说就是把上品羽扇。对于我们这些要成为剑修的人来说，就和灵石没什么区别。”

他说到灵石候，故意提高了音量。

遂玉微微一顿。

蓬莱打造的羽扇在市面上已能叫价数千，若是上品——

黎芊芊皱着眉，看向南宫羽的眼神透出些许不满。

这是奖品的事吗，去比赛不争第一又有什么意思。

南宫羽用表情示意她少安毋躁，紧接着又道：“既然遂玉兄不想和我们组队，我们就再去找找别人吧。”

说着不管拽上黎芊芊就往外走。

“等等！”

遂玉叫住他们。

南宫羽挑眉回头：“怎么了，遂玉兄？”

黎芊芊同样看过去。

遂玉的表情稍显犹豫，沉吟片刻后抬眼，忽然点了头：“我同意和你们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