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读至日暮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山隙,昨日练剑的那处瀑布宛若碎金,奔涌而下。
细碎的光耀的人眼睛有些不舒服,看得久了,仿佛有一层淡黑色的雾气笼罩其中。
南岁揉了揉眼睛,舒展身体里的倦意,带着脑中晕乎乎的知识返回后院。
施墨麟他们还是比她早一刻返回后院,今日的神情比昨日更加萎靡,他哪还有在三两城内初见时富家公子的模样,整个人都破破烂烂,急需要世界的美好缝缝补补。
施墨麟:“岁姐,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想他那双画符写字的嫩手,已经沾染上了生活的沧桑,才两日,手上就已经起了茧子。
南岁拍拍他的肩膀:“再坚持坚持,你可以的。”
背地里却跟他传音:“今夜别睡,我们在这宅中转转。”
彦辰的消息迟迟递不进来,这是往日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定是闵娘从中做辄,挡住了消息的传递。
既然如此,耽误的时间越久,变故就会越大,就当是为了三两城的赏金,也要提前摸清闵娘到底是何人。
黑夜交替在一瞬间,南岁激活屋中的灵石灯,坐在灯下掏出乾坤袋,开始盘算她现在所有的资产。
除去彦辰给她的那几文钱,剩下的就是施墨麟给的买通灵镜的钱。
通灵镜三块中品灵石一个,奈何施公子身上没有零钱,大气的给了她一块上品灵石,并言不用找了,足以见施公子的豪气。
彦辰给的钱就当零花,施公子还给了她一点定金,她现在身上背负的欠款,已经不到四千九百九十九块上品灵石,朝五千灵石的目标迈了一大步,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夜幕已深,热闹了一整日的泰来府内安静了下来,只有细碎的虫鸣鸟叫在黑夜里分外响亮,南岁闪身出门,门关的悄无声息,驱了一抹灵力进施墨麟的房间,没多久,两人就在院中碰头。
钱多多和狗娃的房间毫无动静,像是已经睡了,南岁与施墨麟传音:“我去前厅,你去后山,看看有没有向外的通道。”
施墨麟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符塞给南岁,传音道:“我自己画的隐身符,时效只有两个时辰。”
南岁催动隐身符,院中不见了彼此身影,后院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随后又关上,好像被风吹动。
从左边数第三间房门打开,狗娃单薄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他看向动过的后院门,熟练的咬下指尖,鲜血涌出,他将血液抹在眼皮上,那双浅棕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仿佛给他增添了些神性。
再睁开眼,他眼中的世界便多了些灵气的痕迹。
思考片刻,狗娃顺着南岁残留下来的灵气追去。
南岁以为他开了灵脉,但狗娃母亲那一脉天生不同,后代诞生后便可修炼,而且他们的血,不光可破世间一切迷障,还有特殊的效用。
所以他东躲西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只是为了不被人抓到,扔锅里煮了吃了。
出了后院,南岁直直的往正门走去,这一路上四处寂静无声,白日里在花园里笑闹的姐姐们不见了身影,路过荷花池,孤零零的一盏月挂在半空,只差一点便是满月。
南岁路过,也没细看,留神着周围的动静,一路前行至正门。
朱红色的大门在夜里看有些被血染红的诡异,在踏出大门的那刻,白日里憨态可掬的石狮子僵硬着别过头来,眼眸处发着暗红色的光,毫无防备的出手,波纹直接攻击神识:“回!”
神识被攻击的发出刺痛,南岁眼前涌上热意,反手摸上木剑,却又往前一步。
“退!!”
石狮子又积攒了新的一波攻击,毫不留情的冲击着南岁。
南岁运气定住双腿,又往前走了一步。
“女娃,休要再往前一步!”
南岁默不作声,宛若冰天雪地中耸立的松柏,没有半分退意。
剑修之坚韧,往往体现于一往直前。
剑身两侧都极为锋利,若是轻易退缩,不光可以伤害敌人,也会伤害自己。
石狮子彻底被激怒,凌空而起,前爪高高抬起,似乎想要一脚将南岁踩扁,狮吼和巨大的脚掌就在眼前,南岁反手抽出剑,灵气运转全身就要挥剑而出时,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握住了她持剑的右手。
带着苦涩的草木味道和温暖的怀抱袭来,南岁警惕,反身一脚踹出去。
不知何时到来的狗娃硬生生的受住了这一脚,随后发出一声闷哼。
他后退两步,也顺势把南岁拉出了石狮子的攻击圈。
石狮子安静了下来,重回石像模样,刚刚那想要一脚踩死人的模样像是一场泡影,顷刻不见,周边重回安静,蝉鸣鸟鸣依旧按照先前的韵律继续鸣唱。
南岁反手甩开狗娃的手,目光触及他腹部的脚印,很快又收回,她的声音带着冷意:“你做什么?”
“咳咳咳!”狗娃捂住胸口用力的咳,终于顺过这股劲后才道:“咳……你继续往前走……会死。”
“你逃过?”
“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闵夫人都知晓,她若是不想放人离开,咳咳,谁都逃不脱。”
这一点南岁早就有察觉,她极其敏锐,从踏入泰来山,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未曾消散,想必是闵娘知道他们翻不出她的掌心,索性由他们去,看看她会做出什么吧。
南岁道:“所以你也没跑了?”
狗娃点头,白净的脸庞透着灰败,指尖用力的扣住衣襟,似乎这样才能给他一些力气。
南岁泄了劲,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例递给狗娃:“吃吧,治伤的。”
这瓶药是薛柏在她下山前唯一给她的东西,据说可以肉白骨活死人,半条腿踏进阎王殿了都能拉回来,南岁还没吃过,狗娃倒成了第一个吃药的人。
“这……是不是太大了。”
大拇指大小的丹药怼到狗娃跟前,狗娃捂着胸口不知如何下手。
南岁也懒得跟他墨迹,熟练的捏开下巴,把药塞了进去,丹药入口的那一刻,化为灵液极快的涌至奇经八脉,修复身体内破损的地方。
半盏茶的功夫,狗娃就已大好,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浅眸中有了星亮的光,只是被南岁捏过的地方,留下两抹刺目的指印。
他出身荒野,身子骨似乎格外娇嫩。
“好了,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
南岁别开眼,当一切未曾发生过,也并未去问他为何会跟上来,反正他也不会说实话,比起他的一些小秘密,她更想知道,狗娃闯门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胸口的疼痛慢慢消散,狗娃倚坐在朱门前,衬得他面容如玉般透亮,他眼处的血渍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南岁。
南岁被他看得有些不适,伸手挡住他的眼睛,“看什么,要说便说。”
狗娃清清嗓,声音里带着点受伤后的嘶哑。
“我刚被抓来的时候夜里逃过,刚走出大门便被石狮子打了个半死,闵夫人垂怜,才替我疗伤让我活下来,这处是独立于三两城外的,整个山头都被结界包裹,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南岁老神常在,其实却在想他说的这么长一句话,声音还怪好听哩,只是说的都是废话,这些她都知道。
“你为何被抓?”
“我不知道。”狗娃拧着眉头同样不解,“我去山中打猎归家后,就有一封聘书送至我家门前,再接着,花轿上门,将我迎亲至了此地。”
莫非闵娘也是看中了他那张脸?
南岁寻不到原因。
“回去睡觉吧。”
问不出原因,再次空耗也没意义,南岁将腰间的木剑取下递了过去。
狗娃抬头看他,眼中懵懂的像极了山头的小鹿,不解她要做什么。
“扶着,送你回去。”
他这才将胳膊搭在剑柄上,让南岁牵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后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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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院内。
闵娘还没睡,合衣坐在床前,晚娘在她身后帮她通发。
她反手搭在晚娘的手上:“你也快歇着吧,不必忙了。”
“我去歇着也不过是回到纸人体内,怕水又怕火,还不如现在来的自在。”
晚娘又道:“不过后院那几个崽子不用管吗?惹得门口两位大人都发了脾气,我看南岁妹妹机灵,说不准真让她跑了出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管,跑不出去的。”
“可后院养了三个郎君,虽说我不知道您为何迟迟不予谢家郎君洞房,明日便是满月了,可要先与三两城来的那位先行成礼?”
灵石灯下,主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晚娘将闵娘的头发编成顺溜的辫子,在一旁候着。
闵娘倚靠在床边,任由晚娘替她盖上被子。
“谢家的我还有些用处,先留一留。”她揉揉眉心,“南岁带进来的那个也暂时不能动,明日既是正日子,你就按往常的惯例来吧,让姐妹们明日夜里早早休息,我与他成礼便是。”
闵娘柔声细语,传出窗外,悄无声息飘散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