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江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无奈笑笑,简单解释了下,“没生,掉了。”
程登临问过她要不要通知原主亲近的大姑一家,江南一怕他们担心,二来她也不是原主,不想麻烦原主的亲人,就拒绝了,没想到今天会突然碰上。
“掉了?”表弟闻言愤怒,“姓程的怎么照顾你的!”
江南摇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事让人议论,于是若无其事说,“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联系家里?我妈肯定担心死了,回去一定说你!”表弟埋怨她。
江南听了,很替原主感动。
原主跟这个大姑很亲近。
原主家在红山公社往山的方向走四五个小时才能到的交远公社,父母重男轻女,爷爷奶奶也重男轻女,但他们家很奇怪,女孩没有像其他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样性格懦弱或以扶弟魔为傲,他们家的女孩子都很彪悍。
唯一性格软一些的是原主小姑,十四岁时许了人家,有一天突发高烧,爷爷奶奶不肯出钱送医,就通知那家人来接了去治,那家人觉得自家已经出了高额彩礼,不肯再多出钱,双方互相拉扯,小姑没得到及时救治,活活烧死了。
大姑早已外嫁,等她知道时,小姑都下葬了,因此恨上了爷爷奶奶,再也没回来。
直到爷爷去世,才带着孩子来奔丧,听说女主自己攒了钱要上学,却被父母拒绝并要挟拿钱后,居然敢用菜刀威胁她弟弟的那二两肉,就很喜欢她。
原主上学晚,小学毕业的时候就十四了,大姑担心她像小姑一样被父母“卖”掉,所以让她考到红山公社,跟小她两岁的表弟李旭同届上学,就近看护。
这样一来,原主跟大姑家更亲近了,嫁妆里的新被子就是大姑准备的。
大姑一共四个孩子,一年下来挣的勉强能够温饱,那床被子不知道攒了多久的布票棉花票。
原主一直很感激她大姑。
“姐,那你现在是要回家看我妈?”李旭问。
毕竟这是去红山公社的车。
江南尴尬,她暂时还没这个打算,“等我安顿好就去。”
“安顿什么?”李旭奇怪。
江南只能和盘托出,毕竟接下来半年她要常驻红山中学,可能经常会遇上大姑一家,“我换工作了,以后在红山中学当老师,过几天再去看大姑。”
李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高兴道,“那很好啊,公社离咱们家近,不管是你回家,还是我们去看你都方便,不过……”
他疑惑道,“你这样生活不方便吧,这边离农机厂也太远了,怎么想换过来的?”
江南看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戏谑地丢了个“炸弹”:“所以我离婚了。”
表弟果然被炸懵了,“离、离婚?”
车上的人听了,跟他差不多反应,回头的回头,竖耳朵的竖耳朵的,还有大妈跃跃欲试打算亲身上阵八卦的,就连表弟扶上车后就闭目养神的高大男人,都睁眼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
赵瑞确实意外,他认识这个女人。
除了知道她是李旭表姐,以前偶尔在大队见过外,再次了解她,是十几年后,儿子找了个女朋友说要结婚,他调查那个女孩背景时,被李旭发现那个女孩是他表姐丈夫的外甥女。
李旭从小跟着他,看着他儿子长大,对他儿子也很关心,但知道儿子的女朋友是那个外甥女后,表现很冷淡,甚至没像以往那样调侃捉弄儿子。
赵瑞上了心,多追问两句。
李旭无奈透露他妈很不喜欢那家人,包括这个女孩子。
赵瑞知道李旭妈妈是个很重原则的人,她不喜欢的人,可能有问题,所以,他又派人去细查。
没想到真查出了问题,那个名叫陆笑笑的女孩,嫉妒心很强,上学时霸凌成性。
因为相貌、成绩、家世、人缘都不错,被她霸凌的人根本找不到倾诉渠道,甚至连她们的父母、老师都认为是这些受害者自身的问题,因而这些孩子都从原本的优秀、漂亮变得平庸、抑郁,其中最严重的一个自杀未遂,退学了。
而李旭的表姐,一个成年人,都吃过这个女孩不少苦头。
赵瑞拿到调查结果,只觉触目惊心,强硬要求儿子分手。
那个女孩知道他的态度后,多次上门诉情,赵瑞不理,女孩知道他这条路走不通,就紧紧抓牢儿子,竟然帮儿子寻起了他的亲生母亲,那个抛夫弃子回城的女人。
而他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儿子心中,他的母亲如此重要,他拼死拼活为他提供的一切都比不上,赵瑞后悔从前为了保护儿子,从没告诉他母亲抛弃他的事实,也没诋毁过那个女人。
后来,儿子居然把那个女人接到身边,为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心机深重的女孩多次顶撞他的母亲,母亲被气得重病住院,没过多久撒手人寰。
而他的儿子,竟然还在谋划让他和那个女人复婚。
赵瑞愤怒地将儿子赶出家门,第二天出门上班时,出了车祸,临死前,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立遗嘱,他不甘心把一切都留给自私自利的儿子。
没想到,再睁眼,他就回到了二十七岁。
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李旭的表姐居然离婚了?
上辈子并没有这样的事,陆笑笑的舅舅是市工商局的局长,在他死前都没有离婚的传闻。
是这个世界跟上辈子不一样,还是这个女人也有什么奇遇?
赵瑞开始隐晦地打量起她。
江南不想让人看热闹,为了转移表弟的注意力,转而问起他们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伤得好像挺重的,后脑勺裹着那么厚的纱布,还用上了弹力网套。
江南这一问,表弟爱吹嘘的性格被激发了,“嗨,无妄之灾,队上两个人打架,支书让我们把人拉开,我们这头把人按住了,对面那帮孙子不行,没按住人,打架那孙子拿起锄头就砸,我们这边那小子往瑞哥后面一躲,就砸到瑞哥了,得亏用的锄头把儿,不是铲,不然,瑞哥这脑壳都得削下去半个……”
江南听了只觉无语。
人还在你后头,你就这样咒他?
果然见那个男人抬手,扇了一下李旭的后脑勺。
力度不重,李旭也不生气,还在嘿嘿笑。
这才想起来给他们介绍,“瑞哥,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家邻居瑞哥,我记得你们以前见过的吧。”
两人都记得,互相点过头。
原主记忆很模糊了,只记得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李旭都喜欢跟这人一起玩,还有就是他和一个知青结婚了,原主有一年上大姑家拜年,大姑着急李旭的婚事提过一嘴,说就算像赵瑞那样找个知青回来也行,儿媳妇不愿干活她也乐意。
是的,李旭今年二十四岁,还没结婚,是大队里出了名的“老光棍”。
其他印象就不多了,江南现在再看,只觉这人长手长腿,两排座位间的空间都不够放,身材也很好,这个年代特有的宽松衣服都遮不住,长得更不错,头发都被压扁了,也不损气质,说实话比起长相俊秀、个子中等的程登临,这样的男人更符合她的审美。
两人都没说话。
江南发现这人的眼神很凌厉,看向她时,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但人很快移开,江南又觉是自己多疑看错了。
总之,之后两人再无交流。
一路上,江南都在和李旭互相问候近况。
下车后,李旭让赵瑞自己找个地方坐会儿,他先帮江南搬东西到学校,再来找他。
但赵瑞拒绝了,拎了些不重但占地方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送到宿舍。
东西放下,恰好是午饭时间,江南为了感谢他们,请他们到国营饭店吃饭。
桌上,江南问他们怎么回去,赵瑞轻微脑震荡,总不能走一个多小时回去。
说到这个,李旭可就得意了,“我们在公社有人,他有车,借了骑回去,下回再送回来就行。”
“那就行。”江南点头。
三人用了饭,江南去付钱票,收银员却说给过了,江南回头,李旭冲她招手笑笑,指了指赵瑞,示意是赵瑞付的。
江南无奈,回宿舍把程登临给她塞的半斤红糖和两包奶粉拿了出来,半斤红糖和一包奶粉给李旭,另一包奶粉给赵瑞。
两人都不要。
李旭知道她刚流产,这些都是给她补身体的,他不要,江南却说:“奶粉没味道我不爱喝,你带去给二哥家的孩子,红糖,我可以到卫生院开条子再买,但大姑要买就得攒糖票,那得多长时间,你就拿着吧。”
李旭无奈接了。
赵瑞也摇头,江南笑道,“无亲无故的,你又是出力又是出钱,我可不好意思白吃你的。”
人都这样说,赵瑞也不好再拒绝。
回家路上,赵瑞坐在后座,李旭小身板一边奋力蹬,一边跟赵瑞聊天,“瑞哥,你说我姐怎么就离婚了呢,他们到底为什么离的?”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赵瑞闭着眼。
李旭扶着车把,不好抓耳挠腮,心里痒痒,“这不是她不想说嘛!”
“那就别瞎打听。”
赵瑞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想知道的,他想知道变化的节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