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军病了
三日的休沐很快过去,萧屹川又开始每日往返于军营与将军府之间,慕玉婵则开始准备支起自己的铺子。
先前去当铺已经兑好了银票,也看中一个看着位置不错的店面。
今日,她打算去把店面盘下来,做点首饰生意。
“公主,带护院一起吗?”仙露问。
店面距将军府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不算远,可一想到上次在东流酒庄的事情,慕玉婵还是同意了。
“带两个吧,免得将军又要唠叨。”
到了店面的时候,店铺的掌柜刚送走一波衣着显贵的客人。
仙露先迎上去,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掌柜的”。
老掌柜回头一看,认出了来人:“原是慕姑娘来了。”
为了行事方便,慕玉婵并没有对外交代自己的身份,而说自己是一位商户之女,来这边做生意的。
慕玉婵笑着点点头,开宗明义道:“掌柜,今日我是来盘铺子的,上次您说的银钱我已经备齐了。”慕玉婵点了点下巴,仙露从盒子里拿出一张银票,“今日若无事,我们便将店面的转让契写了吧。”
先前慕玉婵来过一次,掌柜先前在此处做绢帛生意,后来家中有事,实在分身乏术,没有精力继续经营。
可他与店面的主人签订了三年的契约,如今才履行了不到一年,如果直接退掉要损失一大笔银钱。
所以老掌柜想出个折中的办法,把店面转让给下一家,由下家继续履行契约。
先前路过看店面的时候,慕玉婵便和老掌柜说好了,今日带足了银钱,过来签契约。
可老掌柜这会儿却犹豫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不好意思啊,慕姑娘,这店面我不能转给您了。”
“为何?”慕玉婵拿出之前已经写好的临时契约,“掌柜,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是……是……”
老掌柜不好意思说,他打算以更高的价钱转给另外的人,但慕玉婵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人在利益面前永远是自私的,往往没有什么情面可讲,慕玉婵只可惜了这好地界,也不想与掌柜说什么了,正要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要去哪?”
萧屹川一身红色的公服,骑着高头青鬃马,阳光从他身后打过来,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有一个挺拔的金色轮廓。
“自然是要回府。”慕玉婵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睛:“将军怎么在这?”
萧屹川翻身下马道:“今日只进宫觐见,不必回军营去,已经下值了。正有事找你,听明珠说你来这了,我便直接过来。”
两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老掌柜却背心流下了冷汗。
他认得萧屹川的官服,更看得出面前这位姑娘与将军非比寻常的关系。偏偏他最倒霉,这店面是将军府的房产,东家就是将军府。
萧屹川方才已经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也无心为难老掌柜,男人的目光转向老掌柜:“你直接将店面退了便是,无需费劲转让,不会扣你银钱。”
老掌柜连连答应,退下了。
萧屹川将马交由铁牛,自己则与慕玉婵一起上了马车。
车夫催马往将军府去。
“将军找我何事?”慕玉婵一边搓这雕花暖手炉,一边看萧屹川的眼睛。
萧屹川习惯性地往矮脚八仙桌下一探,摸出炭火盆来,虽然只有半个时辰的距离,他还是燃上了金丝炭。
车厢内越发暖和,慕玉婵抬手解开大氅的领子,露出细嫩的脖颈。
萧屹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道:“还记得之前在东流酒庄闹事的那五个大汉么?”
“怎么?他们招认了?真凶是谁?”慕玉婵身子前倾,狐毛大氅顺着肩膀滑下去,一身绣着白芙蓉的金丝小袄平添几分活泼。
她的身子往前够着,模样竟有些像讨食的小野猫。
萧屹川挥散掉脑海中古怪的遐想,点头道:“招了,他们在东流酒庄闹事,确实是被人指使的,不过始作俑者并未以真面目示人,之前他们做交易的时候是在天香楼,隔着帘幕。领头的大汉只听过那人的声音,约么二十多岁的一个男子。”
“天香楼?”慕玉婵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萧屹川不自然地咳了咳:“销金销银的风月之地。”
慕玉婵挑眉“哦”了声:“既然选在那种地方交易,看来是铁了心不想留下什么把柄了。”
“我会派人去查的。”萧屹川加重了“派人”二字,没说自己去查。
只是慕玉婵随意点点头,没有什么反应,对自己丈夫的“保证”看起来无甚在意。
萧屹川薄唇动了动,注意到放在矮脚八仙桌上的金丝楠木盒,盒子里是先前与掌柜的临时契约。
白纸黑字大意写着,今日过来签订正式的转让契。
“怎么不跟我说?一定要隐藏身份过来签契约。”他问。
慕玉婵整理了将军府那么多的账本,一早就知道这间铺子的房产属将军府,若不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店面,她也不会选择将军府名下的房产。
她用嫁妆置办的产业,还是跟将军府划清界限比较好。不想依仗自己“将军夫人”的名号经营这家店铺。
于是她才隐藏了身份,打算跟老掌柜签订一个正式的转让契约。不曾想,老掌柜为利而变卦,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将军,我开铺子是为了消磨时光,而非赢利,我不缺银钱,也不需要将军府的名头办事。所以这种小事,没有必要惊动你的。”
慕玉婵将那张临时契从萧屹川的指尖抽|出来,折好,重新放回金丝楠木的收纳盒里。
萧屹川的指尖陡然一空,心里也空了一下。
她这摆明了不想与将军府混为一谈,或者说是不想与他混为一谈。
只是在这京城之内,顶着他将军府夫人的头衔的确会省去很多麻烦,带来相当多的行事便利。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些事情,避是避不过去的。
“不论如何,你我已有了夫妻之名,旁人为难你,自然也是为难将军府,即便你不认,也拦不住旁人这般想。”萧屹川思索了一下道,“那间店面你便直接拿去用吧。”
“别人如何想是别人的事情,重要的是我如何去想。”慕玉婵拒绝了了,她自幼养尊处优,向来只有她施舍别人的份儿,从不需要别人施舍与她。
女子的身子拉远了些,柔柔婉婉地斜倚着软靠。她拿起桌面上的一盏温茶,用茶盖轻轻撇净茶沫儿,那分松弛之中天生有种上位者的悲悯,纯洁而庄严、脱俗而明艳。
与慕玉婵相识久了,萧屹川也悟出几分与她的相处之道。
“不若这样,左右那间店面我已答应掌柜退回,后边便由你来接手。无非契约而已,你与他签订,还是与我签订,皆是一样的。”萧屹川话不多说,拉开马车内的箱匣,铺平了一张露皇宣,兀自开始研磨。
“将军是要与我签租店面的契约?”
“是。”
慕玉婵的眉梢轻轻提了下,既然对方愿意与她签契约,便是一个表态。
如此,她的确方便省事,有了契约就没有过多的复杂关系,何乐不为呢。
她抬手,轻轻按住了墨锭:“我来研磨吧,将军拟契约便好。”
这便是答应了,萧屹川松手,将墨锭让给慕玉婵,提笔去写字。
目之所余,慕玉婵左手扶着右手的袖子,右手几只手指轻轻捏住墨锭的尾端,因指尖儿用力,水粉色的指甲泛着淡淡的青白之色,她一下下延碾着,一双手在墨色的衬托下更加白得发光。
慕玉婵一边研磨一边去看正在手写的契约。
运笔豪迈,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刚劲之中不掩秀丽。萧屹川字如其人,好像他往常便是这样的,看似粗犷、不解风情,实际上也会有心细如发的时候。
就比如那件儿白狐大氅,就比如……现在。
慕玉婵研磨的手一顿,勾起个淡淡的笑:“我知道,将军,你是故意的,多谢你了。”
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安心使用他的房产,才与她写这契约,他大可以不管她。
萧屹川想要说不必谢,话未出口,却喉咙发痒,用力咳嗽了几下。
慕玉婵愕然:“你怎么也咳嗽了?”
“大概是方才出宫回府骑马骑得急了,多喝了几口冷风。”
·
萧屹川确实觉着自己没事儿,无非吃了几口冷气,并未把这几声咳嗽放在心上。
哪知当晚,整个人就变得异样起来。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还好,等熄了灯,躺在地平上,身上的怪异之感才趁着夜色作祟起来。
他的手脚冰凉,四肢疼痛又无力。翻了几个身还是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太阳穴也开始隐隐作痛。
萧屹川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憋闷得厉害,喉咙里总有蚂蚁爬过的感觉。
慕玉婵听见地平上的人宛若烙饼似的没完没了翻身,正想开口问,萧屹川就猛咳不止。
咳了小半夜,意识到不对劲儿,慕玉婵裹着被子起身点燃了灯烛。
一室通明,男人合眸喘着粗气。
他的脸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却惨惨淡淡。
这种病容,慕玉婵最眼熟不过了。
想到下午萧屹川对他的帮助,慕玉婵看了地上的男人一阵儿,转而起身下地,跪坐在地平的软被上。
她俯视他,冰凉的小手悄然探上了萧屹川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萧屹川: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及时病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