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猛兽
佳酿节的比试为安心带来了巨大的人气,蒙德城内到处流传着有关她的谣言。
没错是谣言。
不知道哪个离谱的吟游诗人没打听到她的过去就开始瞎填词,现在蒙德酒馆内只她的身世就已经有七个版本。
最离谱的说法是她和隔壁岩王爷一样由蒙德岩石所化,流传最广的则是她为风起地巨树的化身,前者安心不清楚来源,但后者肯定是她的便宜老师传出去的。
蒙德冒险家协会长期缺人,异军突起的安心给冒险家带来了大量曝光,会长恨不得给她接上十个八个的任务好替协会宣传一下,为此还特地拿出了回收材料提价百分之三作为条件,但是安心没时间。
她本来就接了芙蕾德莉卡的委托,又要抽出时间来要请教法尔伽剑术,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去野外冒险。但会长塞琉斯又把回收价提高了两个点,条件太过优厚,安心难以拒绝,于是她决定每周抽出一天来接委托打材料。
这样她一周就只剩下六天,这六天里她要么在骑士团整理资料,要么在古恩希尔德家整理资料,总之工作时间占大头。
芙蕾德莉卡委托任务就说过这并不简单,虽然现存的资料不多,但这个“不多”是指有效信息,安心的任务还包括把这些有效信息从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挑选出来,好在有丽莎小姐和琴帮忙。
她们一个是骑士团的图书管理员,一个对自己家的藏书十分了解,挑选资料的任务虽然繁琐但总归没什么困难的地方,真正麻烦的在于验证书上记载的信息并补全艾伦团长的西风剑术。
资料中涉及到的描述要么夸张地像是元素力对轰,要么就是寥寥数语只有个结果,这给剑术的补全造成了极大困难,芙蕾德莉卡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强求安心能将剑谱修补完整。
“做能做到的就好。不过如果你能修补出一份可使用的西风剑谱,我会请求团长开藏品库。”女骑士眨动着和琴如出一辙的灰紫色眼睛,“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对吧?”
安心:“!!!”
她其实不知道西风骑士团的藏品库里面都有什么,但从迪卢克那听说过要是想合法得到五星武器的话,加入骑士团是最好的选择,那里面肯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得到芙蕾德莉卡承诺的安心更加努力地工作,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查资料,但除此之外,她还要抽出时间来和法尔伽对练,从对局中积累经验和招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进步太快了,男人一开始还会手把手地教安心如何出招,现在老把她当免费劳动力使,一到学习时间就使唤她给骑士团帮忙,美名其曰为实战训练。
安心因此几乎混成了半个骑士团成员,在骑士团宿舍有了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套制式装备,西风大剑和西风剑。
哦对了,她还有个干活搭子叫优菈。
她们两个能成为搭档也是颇具戏剧性,本来法尔伽本着熟人好办事的原则把安心派到了迪卢克的队伍,因为他们两个关系好,安心肯定不会拒绝给迪卢克帮忙,安心也确实如他所想没有拒绝,但另一个人的表现出人意料。
迪卢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躲着安心,平时乐观开朗的人看到安心就像扭成麻花的苦瓜一样,又闷又拧巴。
骑兵队的其他成员既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朋友,大家看迪卢克这样还以他们关系不好,他们虽然尊敬安心的实力但更珍惜自己的朋友,于是不免对她十分冷淡。
避开安心的是迪卢克,最先发现她被孤立的也是迪卢克,纠结的内心和害安心被伤害的现实拉满了少年人的愧疚感,迪卢克垂着头向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安心不觉得这有什么,本来她和其他队员也不熟悉,况且在熟悉起来之前就先断绝关系的成就她早在晨曦酒庄的时候就刷过一次了,完全不会受影响。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迪卢克的状态。
“我有点眼力,所以不会在你不想说的时候问发生了什么。但是迪卢克,我很担心你。”少女用指腹抹去了他眼角要落不落的水珠重复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会告诉你的,等我想明白了就告诉你,给我一些时间。”
法尔伽知道这件事后把骑兵队的队员教育了一顿,然后又把迪卢克叫过去谈话,不知道两人说些了什么,后来安心就被通知换搭档了。
新搭档就是优菈,一个也被自己队伍孤立的倒霉蛋,不过本人并不认为是自己被孤立,而是她不想那些会抢她风头的人在一起。
优菈*劳伦斯是个非常没有眼力的骑士,第一次见面就声称自己是罪人的后裔,要向所有骑士复仇。
“你可要小心点,如果死在外面的话我就没法复仇了。”
这样的开场白,要是一个普通骑士这个两人小队估计要当场解散,但站在优菈面前的是安心。
“哦我不是西风骑士,你不能向我复仇。”
如同冰块般坚硬的少女骑士沉默了,她因为劳伦斯血脉遇到过太多的恶意揣测,于是给自己披上一层坏人的外皮来抵御伤害,但安心看起来不是蒙德人,又不属于西风骑士团,她们之间无冤无仇,优菈反而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在她沉默的视线中,安心拔出了身后的钟剑,这是法尔伽特意嘱咐她带上的,她平时一般直接用骑士团的只是武器,因为法尔伽答应她坏了可以换。
“团长跟我说你和这把剑曾经的主人,象征着自由与反抗的英雄人物,流着相同的血液。”
安心指着钟剑上精美的表盘,又指了指优菈武器上的竖琴状装饰,“果然很像。”
蓝发少女嘴唇翕动,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吐出来的字语却依然像初见时那样披着恶毒的外衣。
“既然你不是西风骑士,那就好好呆在城里,死在外面我不会替你收尸。”
安心get到了优菈锋利言辞下的关心,她也正因此感到震惊,这个新搭档看起来一点都没听说她的样子。
“你没听说双黑的勇者吗?不对你没参叫佳酿节吗?”参加了的骑士应该见过她和法尔伽对打。
总是呆在野外几乎没朋友的优菈:“那是什么,三流小说的主人公吗?我从不参加那些人多的节日。”
“节日哪有人少的时候。”吐槽完安心不禁被闪闪发光的大剑吸引了目光。
优菈见她喜欢,就取了下来放在手上让安心看得更清楚些,“它叫松籁响起之时,和你的剑确实很像。”
安心真的好喜欢它代表的金色品质,瓦格纳老大那边的研究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要是她也有五星级大剑就好了,这样想着,心里话一不小心就秃噜出嘴了。
“既然这么像不如咱俩换换。”
优菈:“……?”
即便安心随后解释是玩笑,少女依然从这句真心话中窥探到一丝自己这位新搭档隐藏在温柔外表下的强盗本质。
两人被派遣去侦查漆黑祸犬的踪迹,这是西风骑士团近期最重要的目标,这只不知名的魔物不仅袭击商队还会祸害农田,损毁房屋,骑士□□出多只小队日夜搜捕它的踪迹,但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安心和优菈的巡逻范围在距离主城很远的海边山坡,不方便回城,只能在野外扎营。优菈总是带着许多物资,而安心在城内有正经工作,只有一两天和优菈一起巡逻,在外的时间也就一两晚,因此总是蹭搭档的帐篷住。
是夜,安心边煮汤边和优菈聊天。
“今天也没发现那个魔兽的踪迹,真的存在吗漆黑祸犬?”
“确实有商队丢了货物,作物采集地被严重破坏,连魔兽少了很多。”
“说不定是粗心丢的,而且骑士团每周都在清理魔物,冒险家也会出城,野外的资源少不是很正常吗。城里会唱诗的人太多了,我真的很怀疑这是谣言。”
优菈看了正在煮汤的安心一眼,慢悠悠道:“看出来你对“风木精灵”这个称呼很不满了。”
安心则是好不思考地回击道:“你竟然也会开我玩笑,看出来优菈大小姐对我很满意了。”
两人相视一笑。
优菈会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的交往,总觉得很不真实。她刚开始和安心搭档的时候不清楚她的实力,以保护者自居,做了很多在现在看来啼笑皆非的行为,安心又什么都不说。要不是朋友过来找自己,她现在恐怕还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
优菈从安柏那里听说了今年佳酿节上发生的事情。后来又稍微在酒馆打听了一下,最终确认安心并不需要被保护,她不是西风骑士只是因为不想加入骑士团,而非实力不足。
夜色正浓,安心并不强壮的轮廓在热气的氤氲下更加柔和,看起来毫无威胁。
然而这是一位剑术可以匹敌大团长的强者,她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让人心生战意,优菈全身的血液都在为能和她一战而沸腾。
安心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你看什么,这个汤是我煮的,我提前喝一碗尝尝味道不行吗。”
优菈被这么一打岔冷静了下来,她迅速拿出碗筷开始盛汤,如果不快点的话,这一锅汤都会被安心以尝味道为由喝完!
可等到饱腹后刚才的念头又涌上心里,优菈甚至觉得自己的大剑在嗡鸣,她真的很想和安心打一场,从听到挚友口中那势不可挡的双剑攻击开始,从酒馆里听到传唱于诗人口中的双黑勇者开始。
同武器在蠢蠢欲动,年轻人的好胜心和挑战意识让优菈发出了战斗的邀请。
“来打一场吧。”
“好啊。”
安心答应地相当干脆,蓝色的挑战者反而迟疑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吗?”
“你半个月前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了,现在才提出来我才惊讶呢。”
半个月前是优菈和安柏见面的时候,那也是她初次得知安心实力的时候,安心早就看出来了,但她就是不说,非要让自己开口,这种坏心眼的行为让优菈想起来二人刚认识的时候。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我一直担心你会觉得我讨厌你才会找你打架,所以才一直不开口,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哈哈。”
善良的优菈总是会原谅朋友的小小捉弄。
话题拉回到比试上面,安心问她想怎么打。
“普通的切磋还是和法尔伽老师那样?”
“我不觉得自己会比大团长厉害。”
“所以是后者?”
“哼,来吧。”
优菈召唤出大剑横于身前,月光将其照地雪亮,安心今天没带西风大剑而是装备了两把长剑,她本就更擅长用单手剑。
“你可以用神之眼。”
“我不-”
优菈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现而来,两把细长的西风剑泛着银光,如同猛兽的交错的犬齿一样冰冷锐利。被连人带剑一同碾入泥土之中不过一招而已。
那是怎样的迅捷,又是何等的怪力,西风双剑化作十字向她砍来,优菈几乎是下意识在身前竖起坚冰,但冰墙连一瞬都不能够拖延便化作晶粉,打湿了露草。
她听到自己心脏极速跳动的声音,而将她死死压在身下的剑士呼吸却不曾有一丝凌乱,对她来说石破天惊的一式对使用者来说不过寻常。
“我认输。”
安心这才把自己的两把剑收起来,起身时被衣服风吹得鼓起来,这让她平白胖了许多,看上去像个圆滚滚的团雀,不过团雀没那么大也没这么厉害,猛兽还差不多。
等等,猛兽?
“安心你晚上会出门冒险吗?”
“会,不过白天也会,怎么了?”
优菈不说话,站起来把她上下打量了遍,半响后她又开始问安心来到蒙德后都在干什么,问得很详细恨不得把她一天吃几碗饭都问出来。
安心被问得头疼。
“我真不记得自己每天都去哪儿了,这个月还行,你问我三个月前的事情我哪记得啊。”
“那就先回骑士团。”
“不巡逻了吗?”
“不了,”优菈神色复杂地看着安心,“可能之后都不用侦查漆黑祸犬的踪迹了。”
她怀疑本尊就在面前。
西风骑士团
法尔伽在听说优菈的猜测后立即召回了所有追查漆黑祸犬的小队,通过对比手上的信息分析后,骑士团发现漆黑祸犬还真就是安心。
“等等就这么给定罪了吗,我根本没干那些事啊。”安心欲哭无泪,她根本没有抢劫过商队,也没有破坏过农田。
“你那天遇见过商队。”
“我那是从丘丘人救了他们,至于货物一点都没动!”
“望风山地的魔物一夜间全部消失,草地被大面积翻起,风起地的风车菊被尽数连根拔起确实是你干的吧。”督查长伊洛克一针见血地指出。
“这又不违法!”她那时候着急凑钱买四星剑去打无相风,可不得使劲攒材料,至于那片风车菊则是花店总是嫌弃她卖的花花茎损伤,她才整颗拔下来去卖的。
“哼不违法,望风山地的生态到现在都没恢复,失去根系的风车菊明年也不会再开花,这都是你造成的破坏。”
法尔伽被他俩吵得头疼。
“辩论到此为止,芙蕾你去带人审查之前的报案人有无说谎,有问题的统统带到骑士团,安心的话先暂时回你在骑士团的宿舍呆着,一切等芙蕾的结果。”
芙蕾德莉卡的办事效率很高,她根据留存的资料三天就把所有的问题梳理清楚了,安心就是传闻中的漆黑祸犬,但她也确实无辜。
丢失的货物是商队自己的问题,但负责人为了逃避斥责就把原因都推到了漆黑祸犬身上,其他人也一样,不管发生了什么损失,总之都是魔兽干得,久而久之漆黑祸犬的流言越传越广,而负责调查的骑士们根本找不到这样的魔兽。
法尔伽看到结果后也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不相信安心,只是他担心对方对自己的力量没有认知,无意识伤害到了普通人也察觉不到,现在看来他的好徒弟很有分寸。
想起佳酿节地动山摇的一击,他的手指捏紧又陡然放松,安心一直都很有分寸。
“行了,既然结果已经出来就不要关着她了,迪、”法尔伽把脱出而出的名字咽了回去转而叫琴把人喊下来。
被限制在单人间三天不准外出的安心幽怨地望着骑士团的人,“证明我是清白的了?”
法尔伽把一沓调查报告拍在她头顶,“没犯罪,但道德感不高。望风山地的事就算了,风车菊你自己去买种子种下,明年我要看到风起地那正常开花。”
伊洛克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法尔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把人派走写漆黑祸犬的结项资料。
“漆黑祸犬抢走了提米喂养的鸽子,这一看就是假的吧,负责整理案情的人在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就该发现不对。”优菈翻着调查报告说道。
“不……这是真的。”安心捂脸,“不过我后来又从野外抓了新的鸽子还给他了。”
“你呐-”
“优菈骑士。”这是法尔伽的声音。
“团长?”优菈转身看向法尔伽,不知道他叫自己有什么事。
“你解决了骑士团这半年来的难题,有没有兴趣当个小队长?”
优菈升职了。
但因为这个职位是建立在安心的破财之上,在受害者的强烈要求下,风车菊的种子最后是优菈拿钱买的,不过这笔财也不是非破不可。
因为有人替安心把种子种好了。
安心到风起地的时候,迪卢克的种花作业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为方便劳作他没有穿骑士团的制服和衣柜里的那堆礼服,而是一套看起来十分朴素的衣服。
只是看起来,走进了就会发现他那个普通的白衬衣简直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
安心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五颜六色的白,然后又出现一个五彩斑斓的黑,她不禁笑了起来。
听到安心的笑声,迪卢克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安心又指使着他再多挖几个坑,她要把优菈送的种子也一起种下。蒙德是个神眷之地,野外随便撒点种子,不用照料也会在千风的抚照下长大。
一袋种子种完,两人的关系重归于好。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有吵架,只是迪卢克单方面感到别扭而躲避安心,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正视自己的想法。
在千风之中,在神像的注视之下,迪卢克给出了他这段时间思考的结果。
“今后,你愿意同我一起守护这片风车菊吗?”
风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委婉的告白,本以为能写到帝君的(但是没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