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啊!”蔡牙婆叫道,慌里慌张地上前挡住视线,“嬷嬷调教不听话的奴隶呢,莫要脏了段少主的眼~”

一次倒还好,蔡牙婆两次三次的地阻挠,段乞宁也不免起疑,“藏了什么好东西不肯给本少主瞧?”

她抚开牙婆的手上前。

原身段乞宁本就是个横行霸道的主,蔡牙婆哪里敢阻拦,背地里紧张地紧捏了捏手指,还不忘跟上去打圆场:“少主您这话说的……不过就是个落魄小郎君,贬为奴籍被官卖到了小的这里,偏生是个硬骨头,怎么也不肯服软……”

“怎么就落魄了?”

“这……听说原来家里是当官的,一夜之间被抄家灭族……”蔡牙婆想着措辞,视线流转在那少年身上,见他那副肮脏低贱的模样,怕是亲娘来了都认不出,顿时面上松了一口气。

负责调.教的嬷嬷停止鞭打,规矩地退到一边,独留少年忍痛喘息。

束缚手腕的麻绳上还有水珠低落,溅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一声清脆的滴答,和他潮湿的呼吸融在一起。

麻绳吊着少年的上半身,破碎的衣领口透出起起伏伏的胸口,上面毫无疑问布满伤痕,有些甚至还冻得发紫。

袖口也零零散散地下垂,露出匀称薄肌的手臂,肤色却是格外白皙,可见从前确实是大户人家,被养得精细,只不过现在这双手臂同样也是伤痕累累。

尤其是腕关节被麻绳蹉跎的那处,红得刺眼,甚至都被磨掉了层皮,瞧着就疼。

少年的身躯因冷水的温度战栗,修长的五指不自觉地蜷缩,促使段乞宁的眉梢也下意识地拧在了一起,她迈开腿。

脚步声并没有传到少年的耳蜗里,他早被牙婆喂了聋药、哑药、致盲药,外加双眼还被麻布束缚,唯一可以用来感知外界的便只剩触觉和嗅觉。

他觉察到渐渐逼近自己的体温和女香,神色闪躲着,只不过退不可退,下一刻,染香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不得不仰头。

钳制住他下颚的手指本没有那么滚烫,只不过在冷水的衬托下,显得突兀无比,令他心口一紧。

段乞宁的拇指顺着他优越的颔唇沟往上推,摩挲唇部仅仅只是一瞬间,少年偏头前倾咬上来!

“哎呦!”蔡牙婆尖锐大叫,冲上来给他就是一耳光,大耳巴子都抽不松他的牙。

属狗的嘛!段乞宁忍痛,面上风平浪静,紧紧掐着他的脸才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可惜断了一半的美甲。

他嚼着指甲,吐出后还占上了点舌尖血。段乞宁垂下轻微抽抖的手,面上浮起几丝愠恼。

两个调.教嬷嬷见这架势,立马动身牵制住少年的肩骨和双颊。

他反抗着,段乞宁一把扯下他面上的麻布,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

瞳孔涣散无神,瞳色却是不寻常的暗灰,好似外头被泥水染脏的雪,因为汲取太多杂质而无法反射亮光,却又脆弱得好似下一瞬会融化出莹莹水珠。

原著中可不止一次地提及过这双异域、特殊的眼睛,且只被一人所拥有。

“崔锦程?”段乞宁惊道。

这是男主啊!

蔡牙婆因这声一颗心蹦到嗓子眼,紧张搓手道,“段大少主饶命啊!小的也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少主您与此郎曾有怨结,晾州何人不知?小的哪敢让他在您跟前惹烦!”

段乞宁压根就没理蔡牙婆,而是径直从嬷嬷掌下抽出他的右手腕,一把撸起那早就和伤口混在一起的碎布。

崔锦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那精瘦的小臂中心有一颗黯淡的红痣,痣的外圈被用墨笔画出了一道圈。

这颗红痣是守身砂,男子自出生起便要点下它。守身砂采用特殊的染料,与女子交.合后方可消散,是检验儿郎贞洁的标志之一。

痣外画圈,牙行规矩,意味着他已被人预订。

段乞宁紧紧攥住崔锦程不放。

她的沉默落在牙婆眼中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牙婆战战兢兢地推卸责任道:“是佳和县主指名道姓要的他,说是要小的几个调.教乖顺了再给送过去……段大少主息怒,小的哪里敢得罪她……就只能……小的也是难为啊,回头小的铁定送十个百个美男给您赔罪!……”

段乞宁凝视崔锦程的眼眸,后者紧咬牙关扯动手腕,却根本无法奈何,最后只能愤愤喘气,杂糅几声几不可闻的痛噎,像只不肯被驯服的囚兽。

这几声音喘得她心里发痒,八成是受原身的本能反应,她摩挲了一把崔锦程的手腕,而后垂下眼睫,思绪被拉回原著:

佳和县主,原名尚佳和,是段乞宁的死对头。尚家主是晾州知州,算是晾州城半个土凰帝,她老来得女的心肝宝贝怎么不溺爱?自然也养出了晾州城又一个出名的刁蛮跋扈。

而书中炮灰女配段乞宁和女主后宫之一的崔锦程的确有过一段不愉快的过往。

晾州首富嫡女打小锦衣玉食,身边男色成群,唯一一次栽跟头便是在崔锦程身上,而且还是狠狠的当头一棒。

崔锦程,是晾州簪缨世家崔家的嫡幼子,其母为当朝户部侍郎。他拥有华贵的家室,同样也拥有着名动晾州的容颜,而崔家历代史上诞生过父仪天下的凤君,与凰权沾亲带故,门第显赫,所以心仪崔锦程的女娘能从晾州排到京州。

原身便是其中之一,并且对崔锦程的爱慕更是到达了可以称之为“疯狂病.态”的地步。

书中她与天之骄子崔锦程的初见,不过是她在晾心湖的惊鸿一瞥,从此那个白衣不染尘的少年就成了她心底的白月光。

他孤傲绝尘,不近人间烟火,是被美誉与爱慕温养在雪山之巅的朝露,与满身狼藉、名声狼狈的晾州恶霸段乞宁有着云泥之别。

原身每一次示爱,就好比试图翻阅这座巍峨缥缈的雪山,为此,她试过强闯崔家,被崔家家丁暴打一顿丢进猪圈;她试过纵马拦截崔锦程的撵车,被官衙捕快一棒敲断了马腿,摔了个狗啃泥;她还试过割腕自残,威胁崔锦程与之相见,崔家愣是一个连个屁都没放,白白让她流失半桶血……

原身追求崔锦程做的疯狂事,一个比一个离谱。

若是换了旁的男子这样对她,她早就把人捆了吊床上抽,唯独对崔锦程,原身怎么都有耐心,当为小说中最不要脸的舔狗……好好一个晾州恶霸,为了追求崔锦程,对他以及一切和他有关的人和事都无比纵容,哪怕被崔家刁仆讹走段家大半积蓄,段乞宁都心甘情愿,硬生生把段家主气得吐血。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原身爱而不得,多次被崔家扫地出门,终于某天,黑化了!

原身在崔家失势倒台后从尚佳和手中强抢崔小少爷,为了报复他多年来对自己情感上的淡漠,她将他关在后院用尽手段折磨,把好好的一个小少爷蹉跎得人魔鬼样。

崔小少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身的残暴劣迹在京晾一带传得沸沸扬扬,不幸传到女主耳朵里。

而女主从小与男主相识,自然英雄救美,最后把段乞宁一家全端了。

忘记说了,《女尊盛宠:绝世凰帝倾天下》是一本□□女尊文,女主凰帝上位史,各种金手指拉满,自带万人迷属性,原身就是个蹦跶蹦跶压根没什么战斗力的小白鼠,坑了自己不说,还害得一大家族上上下下受她连累。

穿书过来的段乞宁:好烦,要收拾烂摊子。

而眼下,打巧不巧,正是书中原身黑化的时间节点,崔锦程这会会在这间牙行被囚着便也不让她意外了。

这样想着,段乞宁松了手,掌心黏黏的,沾了些崔小少爷的血。

可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小少爷的样子,就连那优越的眉眼和五官都快被此处的腌臜啃食殆尽。

段乞宁慢条斯理地抽出丝帕,将掌中的血擦除,一边还在惋惜着自己昨日才新做的美甲。

她可没什么兴致将这样个脏乱少年抢回家,原身正是因此和佳和县主的梁子越结越大,才会到最后被赶出晾州,给女主杀她的源头和契机。

她可不想作死!男女主爱怎么搞怎么搞吧,所以此时不管不问才是最好的选项。

站在牙行门口送段乞宁出门的蔡牙婆心里纳闷了:段大少主今日是吃错药了不成?非但没把牙行闹得鸡飞狗跳,连往日放在心尖上的小郎君都瞧不上了,真是怪邪门的。

段乞宁头也不回,一路回府。

临近家门口的那道街早就张灯结彩了,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弄得像是状元回乡,半个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汇聚在这里,让段乞宁不得不感慨自个家的雄厚财力。

她在一列花童侍仆的“良辰吉日,女娘归家”的祝贺声中打马而过,拖着浩浩汤汤的仪仗停在段府门口。

较她一年多前离家时,段府似乎又扩充和修葺了一番,门口两尊金狮银狮口中衔珠,门匾都加宽了一半有余,洋洋洒洒用金粉墨题字。

段家主着一袭喜庆的冬装,怀里揣着汤婆,面上严厉,眸中却别有一番温情,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段乞宁。

她的身侧,立着衣着淡雅的男子,正手持油纸伞替她遮掩风雪,说起话来也淡雅低磁:“妻主,外头凉,咱们去屋里等宁少主。”

段家主没搭话,段乞宁翻身下马,淡淡地唤了声:“娘亲。”

段家主眉眼染笑,嘴上嗯一声,手中却将汤婆子塞到段乞宁的怀中。

这是段家的轴心骨,是晾州乃至整个大延王朝都叱咤风云的富商,早年由于事业,疏忽对女儿的教育,才酿成而今原身段乞宁这样的性子,待到中年时家产稳定,段家主又幡然悔悟,试图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却因为多年雷厉风行的性格不知道该如何再与女儿亲近。

段乞宁抱着汤婆,似乎有些出神地跟着段家主往府里进,多财多福两个小厮则下马搬运礼物。

正要跨火盆除风尘,段乞宁的视角一黯,原来给段家主打伞的那个男子竟上前来,想要替段乞宁解下披风。

段乞宁在他的手指搭上来时侧身一避,直白对上他道:“这种下人干的活,怎能劳烦小爹呢?小爹还是好好伺候娘亲吧。”

男子吃瘪,手一顿,面上挂着尴尬的笑。

这是原身段母的第三房侍夫,也就是女尊世界所谓的小老公,为段家主养育了个庶女。只不过小说中的原身一直都看不起他,每每相遇都是唇枪舌战,为了维持人设,段乞宁只好把“看他不顺眼”贯彻到底。

段家主回身给了三侍夫一个眼神,三侍夫只好悻悻跟在后头。

段府这场接风宴大摆三天三夜,排场之大,门庭若市,山珍海味佳肴应接不暇,吃得段乞宁快吐了。若是穿书生活都是这般,她倒觉得还算不错,不回现代也是可以的,时不时还能和闺中密友逛花楼、点美男,日子过得比在现代潇洒。

只是让段乞宁没想到,她不去抢崔小少爷,好了,现在是崔小少爷上赶着往她家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