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福小区并不是军人们派送物资抵达的第一个小区，这样类似的场景，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但每一次，他们都只能沉默。

在外奔波执行任务这么久，或多或少他们都知道点情况，这天灾，或许只是一个开端，如今国家正在全力整合资源，建设基地，做足面对接下来更加艰难的挑战。

偏偏这些不能直接对普通人说，他们承受不住，会乱的更彻底。

说谎安抚他们一时，等到后面面对更大的灾难，官方又会失去威信因小失大，因此一个个都闭口不言。

因此最终由一个成熟的军人拿着喇叭维持大局：“各位冷静一点，我们一定会拼尽一切带领大家渡过这场灾难，现在是分发物资的时候，请你们回到自己的楼栋，派一个楼长做代表，统计人口，分批次发放物资！”

众人没等到想要的答案，一个个急了，七嘴八舌的扯着一堆军人的袖子问话，但依旧没人回答。

另一批军人已经开始整理物资。

喇叭还在不停的劝说他们回去选楼长统计人数。

最终人群你劝我我劝你，焉嗒嗒的回去了。

季漾不打算参与这些事，因此没立马下去，少几户人，不会有人在意，果然大概十来分钟后，有人过来敲门。

她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热情道：“你好，我是大家选出来的楼长，乔辉军，这是副楼长梁振。”

说着指着旁边站着的略有些拘谨的男人。

季漾扫了两人一眼，点点头：“你们好。”

乔辉军乐呵呵道：“我们是上来做人口统计的，请问你叫什么？还有什么人跟你一起住的，得叫出来登记身份信息”

他一路上来，流程已经很熟悉了，还将手里的表格递过去：“那边军人说得你们自己写身份信息，防止多报。”

梁振则提醒：“小孩子也可以报上去，只要有身份证信息，全都可以领取到物资，不过十岁以下的孩子只能领取半份。”

季漾了然，接过表格刷刷写好自己的信息。

乔辉军愣住：“就你一个人？”

“对。”季漾应道。

乔辉军多看了两眼，有些意外，目光里也多了一丝打量，然后发现这小姑娘长得真水灵啊！

小姑娘爱美，家里烧得暖和，衣服穿的也不多，那脸蛋、那身材……他喉咙动了动，一时看直了眼。

“咳！”梁振皱眉，沉声道：“那你可得注意安全，现在这世道，有点不太平。”

季漾默默掏出放在门后的唐刀，刀尖向下，“叮”的一声扎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唇一下，漂亮的小脸看着无害极了，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没事，我是律师，正当防卫研究得很透彻，保证有人敢过来，一定有去无回我还一点事都没有。”

乔辉军：！

那刚生起的一点火热，瞬间凉透。

他干巴巴道：“挺、挺好的。”

梁振有些意外，不过没多说：“那行，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后，记得来一楼分物资。”

“好。”季漾笑吟吟道。

收起唐刀时顺手还挽了个刀花，动作利落潇洒。

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乔辉军顿时离开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

数着一个小时，季漾也没立马下去。

主要是她在阳台能看见分物资的情况，整个小区接近千人，这么多人的物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

军方都是用车队护送。

因此等真正物资发到他们这一栋时，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拿物资的也不止两个楼长，楼里有点力气的都去帮忙，一袋袋煤炭、一箱箱食物、一份份衣服等等，数量真的挺多的。

瞧着东西都搬进去了，季漾才交代希希看好门下楼了。

她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除了一双眼睛，其他都看不见，其他人也是如此，因此没人发现她身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清爽不油腻。

这么冷的天，一般人都不敢洗头发，不然洗到一半热水就凝成冰、湿哒哒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干，就已经成了冰坨子，再一个用力，就断得乱七八糟。

因此绝大多数人的头发，都是油乎乎的。

有人狠狠心剃光头，才能舒服点。

不过出门时，脑袋也得包裹好，不然那零下五十多度的温度，能将脑仁都冻僵。

这会儿季漾也没看见几个油头。

此时乔辉军和梁振正在准备派发物资，前者负责安排所有人按照楼层排队，后者埋头整理物资，众人期盼物资久已，即使家里都还有不少吃的，依旧不会浪费这救济粮，因此一个个也都很老实，生怕耽误时间。

很快人群排成了一个u型，中间堆放着物资。

季漾正好排在李家人后面。

看见她，李沂热情的打招呼：“你来了，我刚还说没看见你。”

季漾：“刚到。”

两人也只能算认识，并不熟悉，季漾态度也比较冷淡，李沂失望了一下，就没再继续找话题了。

她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又断网了，还以为能找到个差不多年龄的朋友，可惜对方并不是这样想的。

季漾假装没看见她眼底的失望，都这个时候了，交什么朋友？指不定那天朋友就挂了，她还得伤心。

而且朋友遇到困难，她是帮还是不帮？帮多了，对方生出依赖心，她一旦不帮，后续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不过也是这个时候，季漾才知道她的楼上还住着两户人家，十七楼一户，一个五六十岁的独居男人；十六楼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面上还带着愁容。

领物资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因为这一次发的物资不算少。

当然这是半个月的。

因此还是有人发出异议，认为这不够，不过都是抱怨两句，没有继续找茬，到底不要钱，到底他们各自……还有一些存货。

主要缺的就是煤炭这些取暖的东西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轮到季漾。

她报上房号，很快拿到属于她的物资，一袋煤炭、五斤米、五斤土豆、十斤蔬菜、一袋五包的方便面、半斤肉、一袋盐、一人一套羽绒服……杂七杂八，反正能让大家在这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饿不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雪灾极寒下的求生攻略。

一张薄薄的纸，写满了文字，告诉所有人被冻伤该如何自救、如何看天色观察有没有暴风雪、冰雹之类的情况，如何科学烧炭、外出寻找物资如何更好的找到想要的物资、更好的保护自己……

粗粗扫过，满满都是干货，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苦口婆心教导的老师形象。

季漾笑了下，前世她也收到这个，认真的记下来，因此在后来搜寻物资时多次救了她。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领情的，有的人拿到手，直接暴躁的反问：“难道这雪灾还过不去了？”

“贼老天，我就不信能一直这么坏的情况……”

“什么嘛？字太小了，看不清，算了……”

说着团吧团吧的，随手丢掉。

——

大家都领了物资，这个时候吃喝还算充足，没人打歪主意，季漾直接拿出一个麻袋，将物资放进去，然后一手拎一个，轻松上楼。

越过那些拖家带口物资是她几倍的人，快步回家。

留下身后有人惊疑：“刚刚那是个小姑娘吧？力气这么大？”

“现在的孩子不得了，吃得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多了，力气大也是正常的。”

“也不一定，你看我那闺女……”

被说的女孩无奈笑笑，深吸一口气，想要迅速爬上去惊呆她妈下巴，结果才爬了一半，又没力气了，剧烈的呼吸间，凛冽的寒风被吸进去，呼吸道都疼得让人发颤。

她果断一屁股坐下休息。

不行不行！

那小姐姐实在厉害！

救济粮发放后，楼里似乎都活跃了许多。

体现在去顶楼取雪的次数都多了，应该是有足够的燃料和取暖的煤炭，想多烧点水。

用来泡脚暖暖身体也是好的。

反正热气在那不用浪费了。

还能给家里加点湿度。

不过就这么点燃料，也不够用太久，很多人也不完全指望官方救济粮，当雪小一点时，就会组队出去砍柴。

万幸他们这边绿化做得好，虽然雪将很多树都直接埋了，但露出的一星半点，直接顺着往下挖，一砍一个准，一棵树周围一般都有一片树。

这些树拿回去，一棵树就能用一两天。

这么一来，加上官方发的补给，就能过得很滋润，只是很快，临近再次发救济粮的时候，季漾明显感觉头顶的天空比之前几天黑沉一点。

之前都是下雪，虽然没太阳，有点阴天的感觉，但此时就是乌云遮顶了。

有危险！

天色是中午相对温暖时开始变幻的，季漾恰好在阳台吃饭，第一时间察觉到，立即抬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出的人甚至都来不及找到庇护所，“啪啪啪——”接二连三的冰坨子砸下来。

伴随着雪花，拳头大小的冰雹在雪地上一砸一个坑。

“冰、冰雹！下冰雹了！”

“爸爸，快回来——”

几个出去砍柴才刚到小区门口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也顾不得背上的柴火，拼了命的往最近的楼栋过去。

有人跑得快，幸运的在冰雹落下前一刻找到掩体。

但有人很不幸，只差最后一步，冰雹落在身上、头顶，那力道直接将人砸在地上动弹不得，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冰雹落下来，鲜血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