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能不能,”姜至用的是商量的语气,“能不能麻烦你派人去把我的包拿过来,我的手机还有一些重要的私人物品都在里面。”
“你也不想钱没拿到,还倒贴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姜至确定祝云开听见了,以为要讽刺她想得美,祝云开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留给她一个背影。
姜至知道使唤人不好,她总要有个和外界联系的渠道,更何况她还有事情没弄清楚。
佣人带她去房间,在二楼最靠东的那侧,打扫得很干净。
衣服整齐叠好放在床上,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姜至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不高,得过且过。
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彼时姜至刚闭着眼摸索着换完衣服,身上稍微好受点,打开门一看,外面又站着一位老熟人。
喻温茂听佣人们说先生带回来一个和太太长得很像的女人,他起初不以为意,接下送饭的任务,就是想来看看能有多像。
这哪里是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我是别墅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喻叔,请问您怎么称呼?”
“喻叔好,我姓姜。”
“姜小姐。”听见这个姓氏,喻温茂深呼吸一口,笑得真心实意。
姜至微微点头,看到喻管家的一头银发时顿了顿,每个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许是不知道祝云开带她回来的原因,大家待她很客气,礼貌中透着疏离。
姜至没什么胃口,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筷子,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光是人,大到别墅的格局构造,小到一草一木,姜至都烂熟于心,无外乎别的,这里是她和祝云开的婚房。
三年过去,没想到他还住在这里,她以为……
想到这姜至更吃不下了,她把餐盘放到门口,只等佣人来取,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祝愿的笑声,自回到别墅起,她没再见过他。
应该是被祝云开支开了。
假如她是祝云开,也不想看到儿子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多接触。
抱着这样的想法,姜至早早地在床上躺下,她止不住地发冷,连牙齿都在打颤,实在没力气洗澡。
迷迷糊糊的,脑中开始回放零星的记忆片段,祝云开说她长得像三十,不是一时兴起,按照系统给她安排的身份“蒋致”,她比他大三岁,今年祝云开二十七,“蒋致”正好三十。
姜至的实际年龄比他小,为了方便帮他才设定为比他年长,从17到24岁,姜至在祝云开身边待了七年。
在这七年里,姜至帮他处理好和主角团的关系,做不成朋友也别做仇人,帮他肃清内外顺利执掌家业,从父母双亡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为杀伐果断的小祝总。
姜至对生意上的事没多精通,跟在蓬夏青身边耳濡目染,也不是完全不懂,她边学边教,祝云开的成长速度比她想得更快。
当年那些趁火打劫、对遗产虎视眈眈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开局一手烂牌,姜至带着他打出了王炸,不说把反派祝云开教成乐观开朗的小太阳,至少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姜至生下了祝愿。
说来话长,姜至的本心没想过把自己赔进去,但在祝云开提出结婚时,她还是答应了。
姜至不觉得祝云开有多爱她,如果说有感情的话,更多是出于一份责任感,以及这么多年的陪伴,但她当时走得突然,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场,想必祝云开应该有些恨她吧。
她堕入了混乱的梦境,疑惑不光没得到解答,又更深了一层,重重迷雾横亘在面前,辨不明亦分不清。
床上的女人紧紧蜷成一团,额间溢出冷汗,难受地呓语。
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风打落枝头的新叶,雨水汇集成水流从房檐落下,外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佣人睡前仔细检查过别墅的门窗,确保都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回去休息。
哄睡了儿子,祝云开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出来,三岁的孩子正需要父母的陪伴,即便祝云开尽量挤出时间,因为工作的原因让喻叔带他睡仍占大多数。
今晚同样如此,祝愿不会撒泼打滚,只是提出让他睡前陪他一会,这点要求祝云开没道理拒绝。
他下楼接了杯咖啡,经过二楼时朝暗处看去,咖啡的香味在手中逐渐弥漫,放在桌上由热变冷,祝云开也没有喝一口。
没心思处理积压的工作,祝云开领口大开,吹过的头发些许凌乱,坐在办公桌前,眼神迷离。
他弯腰打开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抚不平的纹路和毛边背后是许多个难眠的夜晚,祝云开盯着上边的字迹,像在透过它看着谁。
静坐了不知多久,祝云开将纸张放回原位,突然站起来朝外走去,下楼梯往左转,半路被一团小黑影一撞,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打开手机手电筒,祝愿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揉屁股,另一只手捂住额头。
“你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祝云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懂了,“不是怕黑?”
这会就不怕了?
“怕,我有我的小熊陪着我。”
早在祝愿撞上他时熊就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是在广场的摊位上投镖中的奖品,塑料质地,不值几个钱,比不上祝云开给他买的玩具的零头,偏偏祝愿把它当作宝贝。
祝云开才知道这熊能发夜光,勉强可以照明,还不算太笨。
“爸爸为什么在这里?”
他被抱了起来,祝云开替他检查伤口,额头红了一块,别的地方都没事,肉不是白长的,起到了缓冲作用。
“……”
听见儿子这么问,祝云开直接跳过,想送他回房间,祝愿焦急地拉住他的袖子往回扯,“爸爸,妈妈不舒服。”
他被撞懵了,缓了会才想起来,“妈妈好热,我叫她她不理我,愿愿听不清妈妈在说什么。”
祝云开眸光一凛,也顾不上礼貌,径直推开虚掩着的门,惨白的灯光照亮这一方空间,姜至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探了探额温,叫人人没回应,跑回楼上拿手机打电话。
不仅发烧了,还是高烧,要不是祝愿发现得早,等早上人都烧糊涂了。
祝愿的卧室同在三楼,不小的动静惊动了喻温茂,他睡得浅,醒来没看到祝愿,连忙披上衣服出门找人。
循着灯光到了二楼,“发生什么事儿了?”
祝云开在和对面沟通,祝愿替爸爸回答,他嘴角往下,蹲在地上发愁地托着下巴,“喻爷爷,妈妈生病了,爸爸要叫林叔叔过来。”
听见“妈妈”二字,喻温茂心里一惊,连忙去看祝云开的反应,他的大半张脸藏在黑暗里,许是手头有事,没空纠正。
喻管家默念了几句“童言无忌”,拿出祝愿的外套让他穿上,他也希望里面的人是太太,可蒋致尸骨无存,这又怎么说得通?
纵使他信鬼神之说,一时仍难以接受。
“喻叔,他刚刚撞了头,麻烦带他去冰敷下。”祝云开收起手机,对着喻管家道。
“不麻烦不麻烦。”喻管家捧起祝愿的脸,一看额头红红的,心疼得不得了。
“我不去,愿愿要留在这里,一点都不疼。”
祝愿往后退了一步,祝云开懒得戳穿他,还是喻管家打圆场,“我去拿冰袋。”
雨天路难行,林巡在路上花了四十分钟,这已经是夜里最快的速度,一进门就面对两张“苦大仇深”的脸。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是说让我来看病?你们谁病了?”
“人在楼上,跟我来。”
林巡大喘气,也没多想,见到躺在床上的姜至,拿开放在额头上的毛巾,露出完整的一张脸,他惊掉了下巴。
职业素养让他先把疑问放在一边,掏出体温计,检查了病人的各项情况,给她打了一支退烧针,开了些药。
忙完这一遭天都快亮了,祝愿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被喻叔抱回房间,林巡趁愿愿睡着摸他的脸蛋,心满意足地把手放回口袋。
介绍完药物的服用方法和剂量,看这一个两个各有心事,祝云开没有要和他说道的意思,林巡按捺不住问:“还没忘呢?”
“我的意思是说,过去三年了你还没放下?人总要向前看。”
林巡知道一部分内情,所以也更明白祝云开的心情,想让他看开点。
“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
都这么说了,林巡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里面那位是……?”
“她妈欠了公司一笔钱,没找到人,就先把她带回来了。”
林巡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想劝他把握分寸,不过看这居住环境,大半夜把他弄来,也不像会亏待人家的样子。
思念过度,乍一遇见个长得像的人,是容易乱了心智,父子俩都逃不过,林巡有许多话想说,他没有类似的经历,缺乏足够的立场,深思熟虑后拍了拍他的肩,尽量轻松地道:
“先说好,咱不玩替身那套,别让我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