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你有没有用,你自己说了不算。”
“行吧。”
姜至不再坚持,她话多未尝没有卖惨的嫌疑,但祝云开有他的想法,轻易不会改变。
故事是真,想要让他心软离开这也是真,姜至坦然不避讳,让祝云开如鲠在喉。
打火机在姜至指间灵活地翻转,火光跳跃摇曳,她放缓了速度,足以看清她的动作,白玉般的手将打火机玩出了花,漂亮中潜藏危险。
她不满足于此,手用力一甩,燃烧范围蹭地变大,火焰转移到了她的指尖,看着就能感觉到那股灼热。
祝云开的表情一言难尽,姜至五指一合,火焰尽数熄灭。
“你不想弹琴了?”
“这是内焰,不烫的,就算我保持这个姿势不动,酒精很快就烧没了。”
姜至给他科普,不忘道:“这个不能扔,是别人的,我得还回去。”
“……”
祝云开就没打算抢。
“你和祝愿的妈妈感情很好吗?”
姜至讲究礼尚往来,她说了这么多,没道理祝云开当个闷葫芦。
“嗯,不然你以为祝愿是怎么来的。”
要不是姜至有那七年的记忆,就要被他骗过去了,她记得酒精上头才有的祝愿,前后只有那一次,现在告诉她他们感情很好,骗谁呢?
还是说是他单方面的?可姜至没有察觉到祝云开对她有别样的想法,难道是她太迟钝了?
那一夜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姜至真正地把他当作一个男人看待。
“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云开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错愕,姜至收拾好情绪,“你看错了。”
“你们俩谁先追的谁?”
“谈不上追,在一起是我先提的,没过多久发现有了愿愿,她也就同意了。”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她以为我是因为愿愿才会和她结婚,其实不是。”
姜至庆幸是在晚上,她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震惊,祝云开没必要骗她。
“我本来打算等她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就跟她求婚,我还没来得及确定她的心意。”
“那她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祝云开浑身笼罩着低气压,“应该是不喜欢的吧。”
“不然也就不会那么决绝了。”
姜至故作茫然,除了在场的那些人,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祝云开压下所有消息,众人只知他的太太是因为意外去世,却不清楚是什么意外。
早年见过蒋致的人,都会为她感到可惜,既是集团发展壮大的功臣、祝云开的左膀右臂,又生下了儿子,地位不可撼动,奈何运气始终差了些。
外界猜测祝云开很快会另娶,毕竟儿子还小,正需要人照顾,但往后三年祝云开身边干干净净,一心抚养祝愿。
偶尔也会感慨,蒋致的付出是值得的,甚至对她羡慕不已,有这样一位忠贞不渝的伴侣。
“她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有什么用?她能活过来吗?她在意吗?”
“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祝云开看过来,姜至噤了声,“我猜的。”
“她的宝宝刚出生,一个母亲肯定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愿愿懂事又可爱。”
祝云开不见得有多高兴,“只是因为孩子?”
“算了,我问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她。”他简直是疯了才会和姜至说这些。
“走了。”
“有蓬夏青的消息吗?我什么时候能走?”
“就这么迫不及待?我亏待你了?”祝云开站在暗处,光影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愿愿很喜欢你,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留下来当他的钢琴老师。”
“愿愿喜欢我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他妈妈,这样的感情是不对的,况且我会给你添麻烦。”
“我忘了,你有自己的工作,自然看不上小小的家庭教师。”
姜至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说话夹枪带棒,她的重点不在这,这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她怕她再继续下去会舍不得。
“是愿愿想让我留下来,还是你把我当成她了?”姜至下了一剂猛药。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祝云开冷笑,“她早就死了,我还没有糊涂到把一个不相干的人认作她。”
“她跟你不一样。”语气暗含深意,祝云开眸中划过痛色。
“那再好不过。”姜至的底气不如之前足。
祝云开早就不是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少年,情绪收放得当,“已经有消息了,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是蓬夏青把你送到我手上,你与其在这质问我,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妈妈。”
祝云开阴阳怪气地挖苦完,带着怒气离开,姜至往背后一摸,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她信祝云开喜欢她了,她是“蒋致”时,祝云开不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她和蒋致的不一样在于,后者从不会疾言厉色,对祝云开有花不完的耐心。
都是护短的人,相处时从未有过针锋相对。
归根结底,他们都变了。
祝云开喜欢她,性情大变到此有了答案。
想这些也没有用,再来一次,姜至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打开床头柜,想起药早就被她吃完了,她每次出门前都记得要去医院开药,结果忘了个干净。
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又是一夜无眠。
别墅的佣人每个月有两天探亲假,每逢这时候只有寥寥几个人留下,大多是亲人不在本地的外乡人。
自那晚不欢而散后,姜至和祝云开的关系降至冰点,偶尔遇见,祝云开也只会把她当空气。
祝云开去外地出差,将祝愿一并带走,姜至知道探亲假的惯例,她很少离开房间,对她影响不大,无非就是更清净了些。
或许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佣人照例提醒姜至用餐,中午得到的回应是没胃口,等到晚上直接没了动静。
想起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听上去不太正常。
可她又不敢进门查看,一是拿不准祝云开对姜至的态度,不敢贸然打扰,二是年纪大了迷信,总觉得她长得那么像太太,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恰巧赵泽语先送祝愿回来,佣人连忙上前:“赵秘书,姜小姐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祝愿鞋都来不及脱,飞快地跑上楼敲门,“妈妈,你在吗?”
情急之下的“妈妈”让人听着更渗得慌。
“愿愿开门了噢。”
“不要,你别进来!”
祝愿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就像走进了另一番天地,伸手不见五指。
“妈妈,你在哪里呀?愿愿可以开灯吗?”
对姜至的关心超过对黑暗的恐惧,祝愿的身高够不着开关,他跳了几下,差一点就碰到了,急得满头大汗,赶来的赵秘书摁亮了顶灯。
“不——”字随着光线的涌入淹没在喉咙里,姜至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头埋在双膝之间。
也方便其他人看清楚屋内的情况。
抽屉柜子全被拉开,物品衣服洒了一地,像在翻找着什么,一片狼藉。
姜至不断地往旁边挪,后背贴着墙,用窗帘挡住自己,嘴里还在喃喃念着什么,“药,我的药……”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姜至用枕头遮住脸,抗拒之意明显,嗓音发颤。
“愿愿,别去!”
赵秘书看出姜至不对劲,一个不察没拦住祝愿,祝愿大着胆子靠近她。
“妈妈……”
枕头挪开一点,姜至观察着,她被折磨得精神恍惚,看了好一会,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愿愿。”
“嗯嗯,是宝宝。”祝愿又朝她走了一步。
姜至丢掉枕头,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头搁在他瘦弱的肩膀上,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行泪无声落下。
她太用力了,抱得祝愿喘不过气,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回抱住了她,小手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学着祝云开哄他那样,
“妈妈不哭,愿愿在这里。”
姜至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再度卷土重来,她抓住祝愿的手臂,“你有药吗?能不能给我一点药,求你……”
“妈妈,什么药?”
祝愿话里的疑惑给了姜至迎头一棒,她发现她把他脆弱的皮肤抓红了,指印消都消不掉,愧疚感让她窒息,
“对不起,愿愿,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呢?她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看见她这副丑陋的模样,祝愿以后应该会很害怕她吧。
姜至的五指插入头发,不难看出她的痛苦,用尽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吓到祝愿。
墙角是蜷着的姜至,地上是抽抽嗒嗒的祝愿,祝云开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把他抱出去。”
姜至像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抬起头看他一眼,退无可退。
她穿了一条睡裙,大片肌肤裸露在外,伤疤没有遮挡,就这么闯入他的视线。
黑发铺在她的肩膀,几乎要将整个人压垮,姜至的手捂着小腹,眼神平静又绝望,无声地流泪,像破碎的布娃娃。
带给祝云开的震颤不亚于他一次见到姜至。
“你……”
姜至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情绪波动对身体的消耗很大,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