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能读心的那个玩家之所以对叙藜又威胁,是因为他读不了玩家的心。
他就是依此来判断对方是NPC是玩家的。
所以一年前,陆知清和他打了个照面后——
这个依附于穹宇组织的玩家就断定了,他们一直以为牢不可破的稽查队也并非是牢不可破的,里面存在一个高级玩家,还是一个副队长,一个指挥。
所以他就在稽查队开始自查的时候把消息爆给了联合体。
叙藜不得已抛弃了这个身份,但却在后续逐渐忘却了玩家和NPC的威胁。甚至还用柏黎的身份安心沉寂了一段时间。
叙藜另一只没着火的手掌心,紧紧握着一把枪。
这不对,她耐心地告诫现在的自己。任何时候威胁到生命的人和东西都是不该忘的。
而且尽管身份上与玩家同频,她也永远不可能再把信任交付给第二个人。
叙藜不能是玩家,也不能是NPC。
她只是她自己。
但黄鳝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她的秘密,把她拥有马甲异能的消息传递出去,所以——黄鳝必须死。
酒吧里打扮各异的人随性落座,看似很无聊实际眼角余光还在提防着周围。叙藜从旁窥探,只觉得血液都兴奋地沸腾起来。
她站在酒吧外就像当初被关着向往自由。但现在她不是被关押的囚徒了,他们才是。
很快,叙藜就找准目标,毫不犹豫地开枪。
然后用刚抽出来的火系异能破开门窗,高温融化了所有钢铁,一群人尖叫起来!
玩家神情尤其变化剧烈:他们以为是维修局,是那群抓捕玩家的疯子来了!
很好,叙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冷笑着将融化的铁桌铁椅给抛过去,拦住他们的路,也燃起大火阻挡后,才似乎是临时起意地走出浓烟:“你们就是那个叛徒说的玩家组织?”
穹宇玩家色变。
冲过来的稽查队其他人瞳孔微张。
领队的是陆弋指定的章秋生,他也是个年轻小伙子,之前很受陆知清照顾,然而他现在却紧紧握着枪,额头青筋跳起:“叙!藜!”
这两个字就像是从他牙齿中挤出。
叙藜不得不承认,她的运气是有些不好。
尽管她是特意挑的时间,但也没有想撞上稽查队。原本大闹刚给了她缓冲的时间,她应该放心隐匿踪迹逃跑的。
但她来杀黄鳝了。
而稽查队口口声声刚死了指挥,就埋伏在第五区准备抓捕下一批玩家?
叙藜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相信?或许还抵不上抓住一个玩家的功勋吧。但稽查队来了又如何?谁来了也没用。
叙藜当机立断挑起一整面吧台融化的酒瓶,一甩过去,液体迸溅,全是大火!
冰系异能队员立刻撑起墙。
逃不出去的民众却开始发疯大喊:“你们到底能不能抓住叛徒!”
“是不是又是那个叛徒出卖消息!”
冰墙里面章秋生在声嘶力竭:“是她污蔑我们指挥——”
女佣兵的声音却比他更高,更快,更加冰冷地钻入他们耳膜:“你们要找的玩家,陆知清,已经死了。”
两方对峙中,叙藜一个人,没有武器没有防弹衣,只有一身烧遍了整个酒吧的火。她狞笑:“我杀的。”
酒吧客人更加疯狂地尖叫起来,章秋生疯狂地拔枪射击门口试图阻止他们四散奔逃,但是没有用。
这些群众,他们会把陆知清是玩家,还暴露了穹宇玩家组织的消息传出去,谁拦都徒劳无功——
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整个世界的玩家也会把他视作公敌。
章秋生简直不明白这个佣兵到底想做什么,抹黑指挥,对她有什么好处!!
“巨墓?”
那女佣兵在章秋生心痛如焚的时候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她抛着火种,似乎觉得很玩味:“就算他葬在那里会不会也被毁了呢?”
章秋生心中猛地惊痛。
她就是要将得罪她她看不惯而且有能力碾碎的一切都给毁了,连他死后的安宁也要剥夺——
稽查队被火阻拦寸步难行的瞬间,叙藜猛地甩出一条火舌一般的长鞭:
原来是涂了桐油的可收缩武器!
这些玩家虽然实力尚可,但哪里想得到稽查队会在这时包围,一时措手不及,反而让叙藜得了手。
黄鳝被她拖了出去。
与此同时叙藜也听到系统播报,说稽查队正在调集其他维修局队伍过来。他们本来只是来侦查,叙藜出现打草惊蛇,他们也只能收网。
叙藜自然是要跑的,可她一而再再而三被稽查队的人打断,就算很想发泄怒火也没有这个实力。
只能让黄鳝做这个倒霉鬼了。
很快那男人便狰狞着被拖出来。
稽查队显然也认出这个人,这个人就是提供安吉尔扫描玩家仪器的人,也是当初在稽查队内部兑换情报,使劲游说让上峰相信陆知清叛变的人!
叙藜笑了一声,火舌卷着那个黄鳝的脖子。他本来目眦欲裂,发现自己完全读不了叙藜的心,便惊恐地睁大眼睛,可是脖子被烧焦,完全说不出话来。
连哀嚎也只能靠一阵阵抽搐表达。
而叙藜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废墟抓捕了那么多玩家,她更是遭受了连月的折磨,他这个废物倒是一点事没有。
一边帮玩家甄别玩家,一边向联合体出卖谁才不是真正的原住民,赚得盆满钵满。害得她还要自残来换肢体卖钱。
叙藜面色冷下来。她对联合体的憎恨是真的憎恨,可不满意,只有对黄鳝的不满意才是真的啊。他活得太久了。
她非常不满意。
速战速决,叙藜火速将这个人摔到一边,哪怕火最终会把他烧死,她也不想容忍他在苟延残喘片刻,可没想到甩出去的一瞬间,第五稽查队的人来了!
方邛刚刚受了伤,居然还带着稽查队来围捕叙藜——上一次她手握他们想要的玩家肢体所以可以全身而退,但今天她确实什么都没有!
叙藜怒极反笑,猛地一扯鞭子,本来可以救下黄鳝的方邛被迫退回,身上还燃起了火。
方邛看到黄鳝,眸中怒火更甚:
“就是你!”
他厉声:“就是你说读不出柏黎的心声——”
叙藜扭头看向黄鳝,好,好得很,他还害了自己两个马甲。
叙藜现在不着急杀他了,反而又是一甩,长鞭带着黄鳝砸在吧台,一片酒液流出,火又猛地烧出来!
抽搐的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而一直大惊失色不知该如何应付的玩家里却冲出一个女生:“快保护他!”
她年纪很小,明显也不是攻击性异能,却不顾危险去治疗了黄鳝,还在高声:“不知道谁是玩家,我们都得死!”
众玩家惊醒。是,没有读心玩家,他们就无法保证玩家里面有没有混入叛徒!所以很快都冲进去。
可章秋生却猛地颤抖一下,忽然想起指挥走的时候他问他为什么说自己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
那时候联合体刚出现第一个玩家,他们没有料到事情会那么严重,而指挥当然也没料到,还告诉自己只是做任务。
他还说,顺利的话,他还会回来的。
是什么任务,需要保密而且是那时候无人在意,连指挥都觉得自己会回来的?是什么任务竟然让指挥被指认成玩家还在最后亲口承认.......
只可能是卧底!
指挥一直不曾露面辩解,原来是因为他的玩家身份,根本就是为了卧底!!
火光噼里啪啦。
叙藜玩味地看向那女生,倒是很赏识她的胆量。
可惜了,她绝不能容忍这个世界上有有别于自己的威胁存在。她猛地勒紧长鞭。
可方邛却猛地扑过去。黄鳝身上还有火,叙藜也杀人不眨眼,方邛揪着他的衣领,管也不管,只厉声:
“只能听到玩家心声这个条件你到底有没有验证过!是不是不能被你听到心声的就一定是玩家,你能保证吗!!”
吼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答案,只是厉声嘶吼:“说啊!!”
章秋生趔趄了一下。
酒吧人已经跑完了,破败狼藉里只有他们一群人,围着黄鳝这么一个读心玩家。可惜他嗓子都被烧焦了,整个人接近死亡,不可能回答他的话。
但他们知道还有一个人知道。
知道他们是不是清白。
方邛颤抖着回头去看叙藜。他曾经无比地想要杀了她,现在却几乎站不起来,揪着火人衣领的手感受到灼热,也没有松开。
叙藜似乎很意外,又似乎只是游戏胜利了,所以大发慈悲地没有动手,只是和善扬眉:“看我做什么?”
难道,我还会给你们答案吗?
是啊。
难道一个没有证据,仅凭维修局动作太慢了就把陆知清和柏黎当成玩家虐,杀了的疯子,变态。
还会在乎,陆知清是不是在执行卧底任务,柏黎是不是被冤枉的吗?
又或许,她根本不是想抓玩家,她只是在报复——你们把我当成玩家拷打是吗?
那我就把你们的队友也当成玩家去折磨杀害。至少,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了啊。
我只是在帮你们而已。
他们之前不认识叙藜。
可现在,这个疯狂,行事没有章法的恶魔形象,在他们脑海里忽然具象化起来。疯狂,报复心强,不择手段。
甚至,甚至连她今天为什么要赶来杀了黄鳝都有了理由——陆知清和柏黎就是被她以这样的理由污蔑的,她为什么还要放任一个可能揭穿自己谎言的人存在?
这更不过是开幕戏,她还要杀其他的人,怎么能容忍黄鳝打消自己的好戏?
他们的队友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因为各种无法确认的原因怀疑他们是玩家,怀疑他们不忠,玩家也要怀疑他们的背叛,去掘了他们的墓,这才是叙藜想要看到的。
一起自相残杀。
“疯子。”章秋生捂着腹部伤口,嘶声低吼:“你这个疯子!”
他的眼泪掉下来疯狂熄灭身上的火焰,他却不敢放任理智支配自己。
只要一回归理智,他就会想起,指挥就是因为这个读心玩家,是为了玩家不伤害稽查队,才想办法混进玩家阵营!
他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被黄鳝读出心声,才被这个疯子抓住——甚至更有可能。
他死的时候,流着泪承认自己是叛徒的时候,并不是畏惧死亡。
指挥,指挥他只是想把稽查队的队友摘出来。他只是想一个人承受这个女佣兵的怒火。
想成为唯一牺牲的人。
他是把他们都当做弟弟妹妹来照顾的指挥啊。怎么会在死时流露出那种可悲的懦弱之态呢?
可不管是哪种,陆知清死在了叙藜手里,这都是事实。
章秋生疯了一般地冲过去,然而只听见一声枪响——破碎的冰墙摇摇晃晃地拦住章秋生,寂静的酒吧里只有火声和爆炸。
叙藜杀了黄鳝,然后悠悠地收回枪。看着方邛脸上满是迸射出来的血迹,她甚至还对玩家阵营笑了一下:
“要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呢?反正到最后——”
“都会死在我手上。”
叙藜在一众人等反应过来之前抛下火球迅速奔逃,大笑着扬长而去。
稽查队有摩托艇,都没能追上。
叙藜有这个速度还是因为自己有一个马甲能力就是瞬移,只是可惜不同马甲的异能不能同时用。
风中叙藜面无表情地愈合被烈火灼烧的伤口,感到一种久违的畅快。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所有被怀疑的身份只要死了就不再是她。
只要所有马甲都死了,就没有人会再怀疑叙藜——虽然联合体依然可能追杀她,但是,知道马甲异能的隐秘就如同捏住了她的死穴。
叙藜宁可亡命天涯。也绝不愿意有朝一日还被该死的联合体抓回去。
只剩下联合体了!现在只剩下联合体了!
虽然黄鳝只是玩家中出卖她最具体的一个,但她现在几乎等同于自由了!
至于方邛和章秋生误解了什么,叙藜冷笑。她才没功夫在意。卧底?无辜?那都是给死者的东西。
她叙藜只需要活着。
瞬移过程中有什么几乎脱落,她看了一眼,发现是当初陆知清进入稽查队的身份证明,一张染了血名字模糊的身份卡。
她随手掰碎,然后迅速地让碎片散进风里,自己也随风消失了。
追在她背后的稽查队有人被碎片划伤,本能地捏碎,碎片落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暗红的陆,愣了愣,然后猛地停下追缉艇,凄厉地喊:
“指挥!!”
他死都没有丢弃的证明,承认自己是叛徒时也保存得好好的证明。让他可以回到稽查队的证明。在他死后也这么轻易地,就变成了废纸一堆!
他怎么会是玩家?
他怎么会是玩家!!
可恨他们却现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