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知道这林小子是来寻亲的人不多。
王伯是一个。
他、还有衡儿,再加一个心腹白管事,便再无外人了。
见过林小子的人倒是颇多,但亦不怕,因为他们只知道这林小子是林小大夫,只要他离开了江府,谁人会知晓他的下落?
三弟还在昏迷中,杀了王伯,再杀了这林小子,这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可以翻篇了。
危机的萌芽,就该趁它才冒头,就趁早掐灭。
他们江府需要的是正统的后继子嗣,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只会混淆江府血脉,不得不除。
江二爷靠着官帽椅,对领命的李应道:“去找几个口风严密的街头混子,最好装扮成昨日那拨刺客,待那林小子出府之时,找个机会,杀了他。”
李应一喏,领命而去。
丝毫没有察觉杀机降临的林幼蝉,因为眼见江阿爹病情好转,是一路正欣赏府上的亭台楼阁,雕楼画栋回去的。
既然阿爹还没醒,认爹这事只能暂且搁置了,那她先去一趟济安堂吧!
“林小大夫要出门?奴婢看今儿天色不好,恐怕要下雨,今日不宜出门啊!”
林幼蝉一听,从檐下探出头,望了望天色。
看起来阳光灿烂,气候很好,怎么就会下雨了?
“哎,是奴婢昨儿去见我阿娘的时候说的,她那腿是老寒腿,一疼,第二日就会下雨,从来没出错过。”小厮解释,看林幼蝉不改主意,又问,“林小大夫是想要上哪儿呢?”
“京城里头有家叫济安堂的医馆吧,我便是要上那儿去!”
“济安堂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医馆,林小大夫还要去济安堂作甚么?给咱家三老爷抓药吗?”
林幼蝉已经摆起手来:“阿……”虽然很想唤阿爹,但她一开口便又马上改口,“江大人的药都抓好了,我今日是去济安堂找人的。”
“林小大夫您到底是来咱府上替三老爷解毒看病的,不好随便外出,我且先问过二老爷。”小厮为难。
可不是,从昨儿进了江府后,江府上下均以为林幼蝉是谁请来给江大人解毒治病的,任谁人看来,都以为她就是大夫。
昨儿江大人的毒是初步解了,但人却没醒,今儿情况好转,可依旧昏迷中,虽然有章太医在,可一开始解毒的是林小大夫,府上怕是还随时用得上他,小厮不敢擅作主张。
“也对,循例该禀告一声的,那就劳烦你替我走一趟!”
很快,小厮便回来禀告,江二爷都给她安排妥当了,还特地嘱咐给派了一辆马车接送。
林幼蝉于是收拢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准备出发。
其实亦不多,随身携带的吃食早吃完了,竹筒里的水也没了,剩下的是一双鞋袜,以及一套换洗衣物。
如今脏衣物叫小厮帮忙洗过晾着的,另一套衣裳就穿在身上。
林幼蝉于是将包袱扎起来放到一边,而后将佩囊拎了过来,翻开看看里头,要紧的文书信件,荷包,针袋,应急用的几瓶药剂以及最宝贝的黑匣子都在,于是系好背上,别上一把防身的短刀,这才坐上马车出门。
京城繁华,便是坐在马车里,林幼蝉也不忘掀开帘子往外瞅,瞅一瞅对她来说还陌生的街市。
那边那座酒楼,是她迄今为止在大盛朝见过的最大的酒楼,竟然有三层,比苏州最大的酒楼还高。
这已经是数过来第四家酒馆了,京城酒楼真多!
可见京城人也真多!林幼蝉想。
这京城的医馆也多,只是瞧见三四家,可还没见着济安堂!
于是又朝帘子外瞅了两眼,喊:“阿昌,如今我们去到哪儿了?济安堂是在哪条街上?”
阿昌就是江府安排给自己的小厮,也是替她赶车的车夫。
阿昌听林幼蝉的问话,在外头回道:“林小大夫,不远了,就前面转过那条街便是了。”
等马车转个弯后,林幼蝉再看:京城果然人多,这么远远地就看到了药馆里头也门庭若市。
门面牌匾亦是比苏州那分堂要宽广恢弘得多,还是两层楼的。
“京城里头这么多人生病的吗?”
因为人多,马车进不去,于是林幼蝉下得车来,步行过去。
她才发现这里人多,或许不单是因为济安堂,因为在济安堂对面,还有一家同样大规模的医馆,叫永春堂,并且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不少医馆跟药铺。
难怪走得越进,嗅到的药味便愈浓。
看看两边医馆都人潮涌涌,看起来是旗鼓相当,恐怕平时儿竞争大得很。
进了济安堂里,林幼蝉直接走到柜台这边,找上了那位看着年纪颇大,正忙于算账的掌银:“老大夫,请问你们济世堂是不是有位叫刘无疾的大夫?”
老掌银抬头瞟了林幼蝉一眼,手里活计却没停下:“刘无疾?大夫?”
“对,就是刘无疾大夫。”林幼蝉点头,“他在吗?”说着还朝病人排队看诊的那一头望了望。
在苏州时,刘愈大夫的医术不错,既然刘无疾是他儿子,就算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当个坐堂大夫该是绰绰有余吧?
“就刘无疾那本事,竟然也有人认他是大夫了?”老掌印语气轻佻,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林幼蝉一怔。
看起来,在京城济安堂,这刘无疾的风评不好?
林幼蝉有些许犹豫,但还是从佩囊里掏出了那封信:“我苏州来的,认识他爹刘大夫,他托我上京后转交一封信给他,他人在吗?”
“他现在这个时辰……”老掌银停下手指捻了捻,“这个时辰,他估计是在城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什么大夫会去乱葬岗?难道是医死人送葬去了?
刘无疾医术这般不好吗?林幼蝉心里暗暗吃惊。
“那,知道他会什么时辰会回来吗?”
“不清楚。”老掌银摇头。
林幼蝉有点为难,那她得等到什么时候?
“小郎君若还有事,不偌,将那信留下,我替你转交给刘无疾?”老掌银说着,低下头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林幼蝉犹犹豫豫地。
这老掌银看起来,一副对刘无疾大夫不甚尊重的模样,按大盛朝这般交通路程,从苏州寄一封信到京城可费时日了,这信带得艰难,交他手上,她可不太放心。
她既然答应了替刘大夫带信,亲手交到刘无疾手上比较好吧?
“放心吧,小郎君,刘无疾就算有些许……名声,我私下昧下他的信有何用?”老掌银意味深长道,看出林幼蝉的顾虑,亦不想多事,干脆,“小郎君若是信不过老夫,下次来济安堂的时候再找刘无疾也成。”
“那行,我下次再来吧!”林幼蝉谢过老掌银,走出济安堂,望望街头那边停马车的地儿时,发现马车不见了!
人呢?阿昌这是跑哪儿去了?
眨个眼的当儿,怎么能这么随便丢下她不管呢?
就算是阿昌自己临时有事,猜测自己进去办事没那般快,也得给自己说一声吧?
不能一声不吭驾着马车跑别的地儿去,江府的奴婢竟然都这般没有职业操守的吗?
要等他回来吗?
那就等等?
但林幼蝉只等了片刻,就决定不等了,而后去找车马铺。
林幼蝉抓了个人打听清楚最近的车马行在哪儿,准备过去。
幸好出来的时候,没忘记将荷包带上,不然都没银子坐车了。
很快,她便走出了济安堂这条街,转个弯儿,到了另一条街道后,人便少了许多。
车马铺还得往前面走一段路,林幼蝉沿着街道走过去,在一条岔进去的巷口转角,见到了车马行标识往里面走的箭头。
林幼蝉走进长长的巷子,朝前头走了一半时,停下了脚步。
她感觉到一股杀意,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
一身青色短打,但因为戴着斗笠,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怎么回事?
林幼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人已经一踏脚一拔剑朝她奔了过来。
她下意思抽出了短刀,来回两个格挡,她没能刺伤这斗笠男,反而被他卸去了攻势,短刀被夺。
单凭这幅小娘子娇弱的身子,跟这人硬碰硬,敌不过。
林幼蝉转身就跑。
那人却追得急,眼看他就要执剑劈过来了,林幼蝉瞥见巷子里的拐角,身形一掠,闪了进去,回头看那人果然停止不及跑过去又折了回来,如此总算是拉开了逃命的距离。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招惹上仇家啊?还是原主的缘故?
林幼蝉边跑,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幸好这处坊市的街道都是四通八达彼此连接的,她可以……
嗳?
林幼蝉正思虑着从哪个巷角再转条道,便见着前头也出现了一群蒙面的……刺客,竟亦执剑拿刀冲自己杀了过来。
那人竟然还有同伙!
原本这斗笠男是要将自己赶往这头,好让他们伏击自己的?
林幼蝉复又拐去了另一条巷口,闪身之前,视线余光瞥了一眼后头的那个斗笠男。
斗笠男的动作缓了下来,停滞片刻,复又动作起来,与后一拨刺客相汇后,齐齐朝她追了过来。
林幼蝉回头见此情景,心中一惊,继续狂奔。
而两拨人则一边厮打一边继续追赶,但速度却慢了许多。
林幼蝉此时心里头倒是有个猜想,再回头,见那拨刺客竟然又追上来了。
这可,麻烦大了。
看这架势,是没办法继续藏拙,到了她要使出真功夫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