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可是她出府时阿爹尚在昏迷中,不可能是他指使江府的护卫。

是江府里头的其他人要杀她?

谁?

能使得动护卫的,也便只有江府的主子了。

阿爹除外,那就是江二爷?

想起她心里悄悄认定的这位江二伯,林幼蝉陷入沉默后,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出门,那小厮是禀告过江二爷的,而且,今日的马车,亦是听江二爷之命替自己准备的。

赶车的阿昌带走马车不见的时机也太微妙,她不能不怀疑,这暗杀局,从她出现在江府时就开始设了。

江二爷要杀自己,目的何在?

总不会是,江二爷见阿爹遇刺想要阿爹干脆死去,好继承江府的钱财吧?

如果是这样,昨日刺杀阿爹的人,也是江二爷派去的?

那他现在岂不是贼喊捉贼?

林幼蝉一惊。

她如今在京城可是孤身一人,原本想着要去找江二爷要说法,也得先找个靠山。

她的靠山是阿爹,那就得等阿爹醒来后再去找他。

可如果江二爷便是刺杀阿爹的幕后黑手,那这事就不能就等,就怕江二爷趁人之危,在阿爹中毒昏迷时暗中动手,可是……

她小心摸了摸腹部的伤口。

看来是等不及自己养好伤再找他算账了,等明日情况好转,再去一趟江府提醒阿爹才行。

打定主意后,林幼蝉心里安稳了不少,视线落到案桌上。

案桌上除了四海布坊掌柜的给她的麻布包裹的一包袱湿衣服,另外还有一个干净的素色包袱,里头是掌柜给她选的两套衣裳跟鞋袜。

原本她就无意隐瞒自己的娘子身份,在江府时没来得及澄清,如今倒是成为了最好的掩饰。

既然换做娘子身份行走,那行装自然得重新置办,于是就干脆在等雨停的时候跟掌柜的买了,可谓一应俱全。

在雨停之后,趁着那斗笠男不在,赶紧离开时就全带到客栈里来了。

那包带血的衣裳,自然是不好随随便便落下的,指不定会被人发现惹来麻烦,得想个法子毁掉。

林幼蝉将那包衣裳找了个角落塞了起来,而后又打开那个小包袱,选了素色的一套,决定明日就回江府见阿爹!

想到离开江府时还未有清醒过来的阿爹,林幼蝉不免担心。

不知道阿爹怎么样了,可别被江二爷给害了。

林幼蝉担心的江叔珩,在这日近昏的时候,幽幽醒转过来。

一眼瞥见伺候在榻边的江二爷跟章太医,欲支起身子起来,觉得一阵头晕耳鸣,扶额蹙眉。

那江二爷赶紧搀扶着他靠坐在大迎枕上。

“三弟,你总算醒了!”

“江大人,您感觉如何?”

发生了何事?

江叔珩慢慢回忆遇刺而后昏阙的情形,眉间不由蹙起,但一个呼吸间,便感到气闷胸痛,江叔珩闭了闭眼。

是了,他昏过去之前,是听到有人大喊毒发什么的。

所以,自己是不小心被那刺客所伤,是以中毒了?不然章太医为何在此?

“我这是中毒了?”

“体内余毒虽然未清,但毒应该是解了,江大人您感觉如何?”章太医赶紧凑了过来,看江大人脸色苍白,关切。

江叔珩闭了闭眼,感受一番后,“尚可。”

章太医一听,松了口气,“那还是亏得林小大夫有能耐,控制了这毒性扩散,您可要好好感谢他。”

“林小大夫?”江叔珩疑惑,看着章太医。

这毒,不是章太医替他解的?

章太医点头,想起许久不曾见那小郎君了,转头去问江二爷,“对了,江二爷,江大人醒过来了,怎么不见林小大夫过来诊脉?”

江叔珩一听,也看着江二爷。

江二爷面不改色,遗憾道:“今日林小大夫来看过三弟的情况后,见有章太医在此,便与我告辞出门走访故人了。”

“故人?”章太医愣了,而后想起来,这林小大夫是从苏州上京来的,“他故人是?”

“林小大夫的私事,我等自不好多问,不过,据送离府的车夫说,是去了济安堂。”

“对对,林小大夫提过济安堂,那故人想必是济安堂的大夫。”

章太医捻着胡子点头,看来他日后想找林小大夫切磋医术,还得亲去济安堂才行。

“哪位林小大夫?”听他们一番对话的江叔珩不解。

“三弟,是位从苏州来的小大夫,恰好经过文祈街,凑巧见着你遇刺中毒,古道心肠出手相救,那医术连章太医都称赞。”江二爷解释,遗憾:“可惜我江府留不住人,不然,重金聘他做府医也好。”

江叔珩不知道自己瞥见过一眼的那个小郎君就是他们口中的林小大夫,更不知晓那林小大夫上江府其实是来寻亲的,听自家二哥这般解释,也没在意。

章太医看他虽依旧病恹恹的,但已无大碍,于是告辞回太医署复命去了。

剩下江氏兄弟俩,江二爷才要扶江叔珩躺下,那江叔珩如今缓过劲来,气色却好了不少:“刺客?”

“三弟你放心,大理寺的秦寺卿已经亲自接手此案,彻查这些刺客的来历跟背后的幕后黑手,他已经应允了我,一有任何进展,会马上禀与我们江府。”

“那有何进展?”

江二爷看了一眼江叔珩,摇摇头。

“大理寺的人在现场只收获了八具刺客的尸首,没有活口,如今正由仵作验尸,又着人画了那八个刺客的图像,想要在城中寻找蛛丝马迹。”

“根据秦寺卿初步推测,这些刺客怕是提前察知了三弟你今日的下值时辰,就埋伏在江府宅邸外的文祈街附近,待见得三弟你的马车出现,骤然发难,你才会被伏击追杀。”

文祈街附近住的多是重臣,身份地位在此,而且各府上亦备有护卫,一般人等不敢接近,故而亦比别处安全。

偏生这群刺客看中的,便是文祈街附近人迹稀少,反倒铤而走险选择在此处伏击。

但成亦萧何败亦萧何。

当日江叔珩身边只带了一个亲随,两个护卫,不济再加上个马夫,原本是不敌的。

可就是因为文祈街距离江府近,车夫在遇刺后拼命将马车往江府那处赶,最终惊动了江府的人。

江叔珩虽然没有血溅街头,但他们除掉首辅大人的目的还是差一点点达到了。

江首辅中毒了。

若不是当时有个林小大夫帮忙解毒,若是等到章太医到来才开始医治,今时今日,江首辅还能不能安然苏醒过来,还得两说。

这么一提,话题又回到那位林小子身上,江二爷一时沉默。

“怕不是受朝中谁人唆使,向来与我江叔珩有怨的蠢人做的蠢事!”江叔珩想起当时听得刺客呼过一句“狗官”,脸色极为难看。

“三弟你放心,秦寺卿说了,定会对此事追查到底,缉拿真凶归案。”

江叔珩冷嗤一声。

心里却明白,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在天子脚下放肆的人,朝中不过几个,最大嫌疑的,便是那只老狐狸。

“我们的人,死伤如何?”

“四人轻伤,两人重伤,还有一人,本是轻伤,但用药后不慎外邪入侵,今日没挺过来。”

江叔珩揉了揉眉间,“可有好好抚恤?”

“自是有的,亦重赏了其他护卫。”江二爷点头,“另外,从今日起,我已经在邸门加派了两名护卫,便是文祈街口,亦设了暗卫,好随时察知风吹草动,之前是我们太掉以轻心了。”

江二爷顿了顿,又道,“巡城司的人昨日跟今日亦来了,最近这段时日,他们会亦加强对胜德坊这边的巡查。”

江叔珩欣慰地看了江二爷一眼:“有二哥在,我便放心了。”

“三弟好好养伤,其他的便尽管交给我吧!”江二爷憨厚一笑,“旁的我帮不了你,这些庶务,我若做不好,还能交给谁呢?”

初初醒来,便费了一番精力的江叔珩顿感疲惫,在江二爷搀扶下,慢慢躺下休憩。

江二爷叫来两名奴婢随时伺候,便走了出去。

果然如他想的一般,此时三弟精力不济,更不会过问府上之事。

如今江府内外暗设重兵,若是那林小子没死,胆敢再来,那便要叫他有来无回。

文祈街口,换做女装,挽发梳髻的林幼蝉甫一接近,便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紧迫氛围。

且不说她一路走来,便见巡城的士兵走过了两拨,越靠近文祈街口,便觉得明里暗里落到身上的视线。

前天她大喇喇找上江府的时候,这边可是幽静得很的,根本没有那么多眼线。

恐怕是因为阿爹遇刺的事,让这边戒严了。

这么一推测,林幼蝉便不敢如前日那般走进文祈街。

如今文祈街外头都这般多耳目,怕是里头整条街的暗卫明卫也不少。

而且那条街上只有四户人家,江府在倒数第二家,她若是这么进去,走到江家大宅的时候,若见到江二爷的人,还能不能进去?

若是不能,掉头就走,明眼人一看她就是有问题的,届时她还能像昨日那般顺利逃走吗?

林幼蝉觉得腹部的伤口隐隐在痛。

经过了一夜,又敷过药,虽然修复液五成的功效发挥作用后,大致无碍了。

可到底伤势不过好了一半,想完全无事,还是得要慢慢将养,她今日心挂阿爹安危,所以才硬撑着病体而来的。

只是眼下,前后这么多眼线,这么多官兵,林幼蝉进退两难。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