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戏角执棋
程礼看着那双带着泪意的眼,多年来对伶舟祈的惧怕让他本能的想要逃离此处。
她对伶舟祈还有用处,伶舟祈不会杀她。
程礼转过身,脚步却如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
程礼深深的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是她曾笑着与他规划未来的日子,是二人一同上街尝遍许多美食,是她垮着小脸说反正他会保护她时的模样…
程礼紧抿着唇,脑海中的纷乱,让他无暇去想伶舟祈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答应了她,要保护她。
程礼身形消失在此处,他来到红楼后院外不远之处,看着后院墙头之上黑压压的一片,上百支弓箭从高墙之檐瞄准了内院,倘若他方才走进了那后院,顷刻间便可会成了人形筛子。
程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身形诡异出现墙沿之下,边缘处的暗影卫只觉身后有异,还未来得及回头,便没了生息被那股强大的灵力卷走……
今时月乖巧的跪在伶舟祈脚下,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君上能出现在此地,自然知道了奴家是无辜的。”
伶舟祈拿出一方带血的手帕,指尖轻轻松开,手帕掉落在今时月面前。
“你该知道,孤已对你失望,程礼那般喜欢你,他修为深厚,护住你不成问题,你既然已经逃出了神庭,为何还要回来?”
今时月目光落在手帕之上的血字一扫而过,她看向伶舟祈,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君上面前,又何谈“逃”呢?就算没有这帕子,君上想找到我们,也是轻而易举。”
伶舟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今时月。
她还是那副精致无害的模样,脸上的泪意令她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却又意外的令伶舟祈觉得,她与先前所表现出的,有些不同了。
今时月直视着他,缓缓开口:“奴家曾对君上说,奴家只想要活着,奴家骗了君上。比起活着,奴家更想要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奴家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庶民,奴家想做高人一等的上位者……所以奴家先前费尽心机勾引君上…”
她将头靠在伶舟祈膝上微微弯起了唇角:“不过奴家现在想通了,君上不是奴家这种人能够染指的,奴家以后会尽力演好纯安公主,也会做好一颗对君上有用的棋子,以后君上便是奴家的主子,君上…奴家这般识趣,能否与您做个交易?”
今时月垂下眸子,她一直都走错了方向,红楼里花魁姐姐的方法或许适用于一部分男人,却并不适用于伶舟祈。
以伶舟祈的地位来说,再美的女子也不过是唾手可得的玩物,他想要的是天下,是权力。凭着这张脸,她先前劣技的勾引或许会让伶舟祈生出几分新鲜感来,可仅凭这个,想要复刻伶舟祈的修为,是她不自量力了。
伶舟祈是这世间最年轻的帝主,心思深不可测,她想要他爱上她,难如登天。
她现在要做的,是先让伶舟祈信任她,而不是爱上她。
只有取得信任,她才能找到伶舟祈的弱点。
伶舟祈居高临下的看着今时月,此刻恍然知晓,她到底有何处不同。
目光,少了怯懦,魅惑。多了几分坦荡,和野心。
他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说道:“有用的棋子,才配与孤做交易。”
伶舟祈话音刚落,变故丛生!
“嗖!”利箭划破长空,疾风而过,那锋利的箭头带着嗜血的煞气对准了伶舟祈而来!
守在暗处的几名暗影卫身形极快,迎了上去。
暗一手中银光一闪,长剑对着那箭矢挥了过去“叮!”
火光四迸,暗一的长剑竟四分五裂,化成碎片!而那箭却丝毫没有停顿之意,掀翻了几个暗影卫,直冲伶舟祈。
“不好,这箭是护心灵火而化!君上小心!”暗一手腕震的发麻,仓促间对伶舟祈喊道、
护心灵火是只有高阶修士才能修成的本命之灵,亦是连接灵根的源力。
护心灵火祭出,本体灵根破损,没有人会想到,竟真的有人会用如此偏激孤注一掷的方法,祭出护心灵。
这一切过于迅速,只在顷刻间,暗一的话终究没有那包裹着护心灵的箭矢快,咫尺之间,伶舟祈被推开!
那足以燃烧内脏的锋箭没入血肉,与此同时,一支精巧的袖箭像是被误触一般,射了出去。
纤薄的身影倒下时,院墙之上的一道黑影也随之掉落而下。
程礼倒在地面,颤抖的指尖缓缓抬起,落在胸口之上。
他精心送出的第一份礼物……她怎么也学不会的袖箭,此刻正中他胸口的致命之处。
精准到,没有一丝偏离。
程礼被拖到伶舟祈面前,他疯了一般的艰难的挪动身子,想要触碰伶舟祈怀中那抹身影,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今时月没有看程礼,左肩之上的伤口如被烧焦,滴落的血液都变成了黑紫色,她看向伶舟祈,在看到他低垂着的狭长眼眸中的,震惊与意外之时,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刑狱司看见程礼的那一瞬,她便已清楚。
这一切,不过是伶舟祈的试探。
以伶舟祈的灵力修为,又怎能察觉不到那狭小的空间里还有第二人的生息,伶舟祈是故意没杀程礼,他就好似一个高高在上的恶趣者,既是试探,也是观戏。
若她与程礼离开,将彻底沦为废棋,想来连伶舟祈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若她不走,虽证实了她乖巧胆怯,有利用价值,却依旧无法让他另眼相待。
所以她,选择第三条路。
既是戏中人,那这场戏便由她来排。
这场戏的另一个主角,真是不出她所料,爱她至深呢……
伶舟祈抱着今时月的手紧了紧,微颤的指尖昭示着他并不如表面一般平静。
护心灵化成的箭矢,是很麻烦,但以他程礼的护心灵,还不至于伤他半分。
她刚刚的行为,多此一举。
可他的修为,就连暗一也不完全清楚,何况是她呢……
伶舟祈紧抿着唇,看着怀中微弱气息的人,眉宇间生出几分燥气。
他一脚踢开程礼,狭长的眼眸没有情绪,好似看着一条微不足道的蛆虫一般,他抱着今时月,鞋面踩着程礼垂落的手指而过。
“咯吱”指骨被踩碎,令人不适的声响。
程礼双眼赤红的追随着伶舟祈怀中那垂落的手,他难以置信的嘶吼着,饶是此时,他最担心的,却是他的护心灵火,会真的将她杀死。
半晌后,身体里的跳动逐渐微弱,程礼僵直的倒在地面之上。
布满血丝的双目瞪着,落在旁边那带血的帕子之上。
——离开神庭并非出自本心,三日后,红楼见。
原来,这三日,只是为他精心编织的一场梦。
程礼缓缓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捂住了胸口的袖箭,按了下去。
他疯魔一般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
亦如,在刑狱司中日日能听见的…声音,
一般无二。
半月后——
今时月在春鸢日以夜盼的目光中缓缓睁开双眼,她视线落在窗沿处那一团毛绒绒的雪白猫儿之上。
“喵。”
今时月歪了歪头,许久没见,它身上的阴邪血雾之气,更加浓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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