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盘着腿的神像缓慢站起,瞪着它那双黄铜制成的眼睛缓慢的朝着这边走来。
明鸢竭力想要逃脱,她咬紧牙关,再度攀上窗台,用胳膊肘疯狂地撞击着窗框上的横梁。
理论上,以她的力量,打破这木质结构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现实却是,她手肘皮肤都被砸破,接触木头的地方瘀青一片,但那木头依旧坚如磐石,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
明鸢来不及多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窗台上跳下,焦急地在祠堂的各个角落搜寻可能通往外界的出口。然而,除了紧闭的窗户和被牢牢锁住的大门外,明鸢根本找不到第三个离开祠堂的通道。
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明鸢的额头滚落,她的心跳几乎要跳出喉咙。那尊铜像一步步逼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它举起手中的婴儿和铜钱形状的雕刻品,像是在向她展示一般。
低沉嘶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宛如3D音响的环绕效果般在明鸢耳边打转,其中带着浓浓的诱惑意味。
“想要无数的金银财宝吗,想要神仙般的不老不朽吗?”
沉闷而诡异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仿佛带有某种魔力,明鸢顿感双腿无力,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
“向神供上你的信仰,你的所有愿望,神都会为你满足。”
“做的不错。”
祠堂之外,狂风肆虐,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染了整片森林,也将这鲜有人迹的偏僻角落深深淹没。
走在前方的老者眼神迷离,脸庞上岁月刻画出的沟壑在祠堂飘出的黑烟映衬下,似乎逐渐模糊不清。
他抬起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面庞,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之色。
“选择与神明为伍,神明永远不会亏待你。”他低低赞叹,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人,“小公子请瞧,我的样貌就是神明给予的礼物。”
身后的少年抬头,淡淡撇了眼他一眼。
他身穿一袭紧致的黑色衫衣,头发被束得高高的。面容上并无多余的表情波澜,仿佛周围那狂风呼啸的夜晚、祠堂里弥漫而出的诡异黑烟,以及身边的任何纷扰情景,都无法在他冷漠的神色中激起半点涟漪。
“每一次的献祭结束后,神明的力量就会更加强大。”老人呵呵笑道,同时抚摸自己灰白的眉毛,“而我们也会获得更多好处。”
祠堂内红光影影绰绰,秋澄霁抱着手臂,余光看向站在阴暗处中的村长
“还要多亏你将地点透露给她。”村长感叹,“她对我的警惕心想必不少,如若这话从我口中吐出来,兴许还没那么容易将人骗到此处。”
“哦?”
也就是在提到屋内的明鸢之时,少年才掀起眼皮,略有兴趣地应上他的话。
“何出此言?你二人除了那晚带路之事,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渊源?”
“自然。”村长笑道:“小公子不知道?她这趟过来,是来和我讨要宝贝的。”
“什么宝贝?”
“就是一些账本……哎呀。”说到一半,他住了口,脸上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给她倒也无所谓,但实在是可惜,这东西过于重要了些,有人不想让我交出去。”
“别人的争执,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缩好自己的脑袋,老老实实地做人就好。”他哈哈大笑,“再说了,大人物说过,如若有人想将宝贝带走,让她直接消失也无所谓。”
秋澄霁也笑了。
他十分好奇地问道:“大人物是谁?”
“谁知道呢,”村长答:“反正是厉害的大人物就对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
*
铜像的声音自带勾人心智的诱惑效果。
明鸢摇头晃脑,将脑内的混沌全部甩出,嘴里念着记忆中的清心咒,这才堪堪抵御那摄人心魂的咒法。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明鸢紧咬牙关,将腰间的法器抽出握在手上,用意念控制着它增长。
待铜像又一次伸手过来之际,她一个横扫,将对方手上的铜钱串一把剥开到地上。
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明明看着坚固无比,分明是青铜。结果它这一摔,铜钱串顿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都落了一地。
铜像的头稍稍低下,视线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铜钱串上。
不知为何,明鸢竟觉得自己从它那儿没有任何生气的眼中,瞧到了几分冰冷与恶意。
威压沉得她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明鸢深吸一口气,脚缓步朝后退去。
这铜像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完全不知道。只能看出这玩意或许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或者和村中频繁出现的黑雾有着关联。
祠堂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了,她来的时候又特地挑在周围没人的时候。这下可谓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这是你自找的。”嘶哑难听的声音从铜像一张一合的嘴中传出,带着深深的恶意。
这话落下,明鸢突然觉得自己脚踝一紧。
她惊骇地低头看去,就见几缕黑雾从地上钻出,紧紧缠绕住她的脚踝,任凭她怎么踢腿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丝毫没有放开的迹象。
不仅如此,黑雾还从四面八方的继续涌过来,分别裹住她的腰和四肢,令她无法动弹。
屋内昏暗,血红色的灯光几乎与黑雾完美映衬,在明鸢完全没料到的方向冲出,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腥臭难闻的味道在鼻尖蔓延,伴随着灯笼无风自摇曳的影子,齐齐映在明鸢脑底。
黑雾虽然瞧着来势汹汹,但其实也没在明鸢的手下完全占据所有好处。就算它神出鬼没,靠着天然的优势将人制住,但明鸢趁着手还不受控制时举着法器胡乱抽打,也靠着那几下灭了它的不少分支。
可那黑雾数量众多,仅凭明鸢一人完全消灭不动。
手中的法器开始发烫颤抖,发出不堪受负的嗡嗡声。
明鸢咬牙。
四肢被黑雾见缝插针绕上来牢牢禁锢,手中的法器再不能甩开半毫。
眼瞅着脚下地面逐渐溢出鲜血,整个祠堂像是处于某种巨物的腹部一般震动扭曲,就连空气都逐渐稀薄了起来。
明鸢憋得脸通红,只能张大嘴巴喘气,肺部火燎燎的烧。冰冷恶心的触感。从他的背上一路往上蔓延,最后停在她的脖子。
“嘶嘶”的进食声响起,和她第一天进入游戏时,听到的黑雾吸食小孩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挣扎在对方的压制下完全无法施展,正当明鸢准备拼着最后一口气与它拼命之时,铜像突然停止了前进的动作。
随着一阵类似指甲划过铜身的尖锐噪音穿过鼓膜,明鸢忽地感觉浑身一松。
缠绕住她身体的黑雾不知为何突然放开了对她的压制,此刻在空中漫无章法地挥舞着,仿佛找不到目标的无头傀儡。
而祠堂最中心处,那铜像的自头部开始出现裂痕,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弄声音越来越大,它身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多。
最后,光鲜亮丽的铜身碎了一地,露出藏在里面矮小佝偻,脸上皱纹遍布,浑身上下被烧得和黑炭差不多的,老人形状的诡异。
周围的束缚消失,明鸢大喘两口气,紧紧捏住手中的法器后退,戒备地瞧着眼前陌生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生物。
“……被摆了一道。”
黑炭般的佝偻老人身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抽动几下,他的手臂像橡皮糖一般拉扯变长,在空中打了个圈后升到后背。
随着一阵像火烧过般的滋拉声响起,他从后背上撕下一张黄纸,上面用鲜红的朱砂画着明鸢看不懂的字符。
那黄纸被它撕下随手丢在一旁,在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瞬间燃起黄色的火花。
听到对方开口说话后,明鸢的脑子当机了好一会儿。
直到反应过来,道行深的怪物有着和人类无什么差别的神智后,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不过瞬间,更大的危机感便涌上心头。
之前那些散落在各处、无声无息的雾气分身,仅仅是它的表面显现。像这被藏在祠堂中的,甚至还能口吐人言的怪物,或许就是黑雾的本体。
自从铜像破碎,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之后,周围那本就腥臭的气味就变得更加熏人了起来。
随着对方步步紧逼,明鸢感觉周遭的墙壁仿佛化为了无形的漩涡,一股强大的引力正从四面八方拽紧她,让她无法逃脱。
明鸢死死咬牙,心中惊骇万分。
可正当她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之时,那物往前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它的身体颤抖,眼中迸发出怒火,甚至胜过刚刚铜身破碎时的那股气。
明鸢本还在警惕,就见对方转过身,癫狂地像是毫无理智地疯子,猛地冲到被锁上的大门前撞击。
一边撞,它的身体一边冒出黄色的火苗,烫得它发出凄厉的喊叫声,口中毫无章法地喊着明鸢听不懂的话语,刺得她耳膜生疼,脑袋嗡嗡响,身体像被针扎了般难受。
大门上虽挂着沉重的锁,但再怎么沉重,也改变不了门是木制的事实。
它恶狠狠地撞击,一下比一下重。池塘似乎也感受到了供奉对象的焦躁,定住她的那股吸力消失,转而像受惊的动物那般颤抖起来。
“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
明鸢瞠目结舌地注视着那个如疾飞之箭般的身影瞬间破空而出,穿越屋门,转瞬消失在视线之外。紧接着,屋外传来一阵阵金属撞击的动静,声音清晰而激越。
不知那是法器还是什么东西,明鸢乍一听到那声音,瞬间感到全身上下积蓄已久的疲惫与无力瞬间消散无踪。尤其是此前因受到怪物诡异音波操控而陷入压抑混乱的大脑,此刻也在顷刻间挣脱了束缚,恢复了原有的清醒与理智。
她迅速借助已恢复原貌的墙壁支撑起身体,毫不迟疑地朝着屋外猛冲而去。
外界的森林景象与她初入之时已然大相径庭,原本风平浪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此时,祠堂四周升腾起一股诡异的黑雾,这浓厚的雾气如同巨蟒盘旋缠绕,弥漫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形成一道庞大的半圆形屏障,将这一隅小天地严密笼罩其中。
而在屋外,被黑雾吹起发梢的少年伫立在原地。狭长的眼睫低垂,掩映着一双深邃如夜潭的黑眸。
纵使脸色略微苍白,却也掩盖不住他精致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