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皇太子不愧是皇太子,说话不怒自威,许无忧乖乖坐进马车。
瞧着小白花出尘清俊的脸,许无忧忽然想起一件事!清晨洛山长交代她要教授皇太子识别农作物,她太贪吃贪玩所以忘光了!
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太子殿下你知道吗,我自小在江南长大,七八岁时分不清稻谷与小麦,幸而我家老管家教导,我才知道原来稻与麦的区别甚大!你要听吗?”
小少女说完,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着皇太子,说得这么含蓄了,皇太子应该不会感觉被冒犯吧?
萧镶面无表情,靠坐马车椅背,眸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许无忧险些绷不住了。
“说来听听。”长久的寂静之后,皇太子终于开口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今日农庄田里那些就是小麦,春种秋收,成熟后是直的。”许无忧认认真真用手臂比划,“小麦磨成面粉,就可以做面食啦,比如说做成绿豆糕,红豆糕,豆沙包......”
“你很喜欢吃甜食么?”皇太子又开了尊口。
“喜欢!”许无忧点了点头。
皇太子:“宫里的御膳房做的芙蓉水晶糕不错,还有荷花酥、杏仁豆腐、雪花桃酥......”
许无忧听得眼神晶莹发亮,不留神唇角沁出口水,“听起来就很美味......”
她回过神,立即擦了擦口水正襟危坐,“太子殿下,我们还是说回稻谷与小麦吧。”
皇太子唇边晕开一抹淡淡笑意,稍纵即逝。
许无忧发现了,他在嘲笑她?!
“稻谷又是如何的?”皇太子问,少年抱起手臂,语气神态似乎是在考她。
“稻谷生长在南方水田里,夏种秋收,长成的时候穗端蓬松,是垂下来的。”许无忧用小手比划,“去了壳就能煮成米饭啦。”
“原来如此,多谢你教我。”少年语气淡淡。
“不谢,举手之劳而已。”等以后登基了多赏赐谢金银就好啦。
许无忧有些得意,得亏有她教导,否则百姓即将拥有一个五谷不分的皇帝,所以她其实也算未来天子的师父。
“五谷,稻、黍、稷、麦、菽,你说了稻与麦。那何为菽?”少年继续问道。
啊?许无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菽是......”
晴天霹雳,她发现自己也分不清五谷!她自小乡野长大,怎么能分不清五谷呢?!
许无忧:“我......我......”少女那神采飞扬的小脸,顿时没了笑意,闷闷地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听声音似要哭了,太丢人了。
“你不是爱吃绿豆糕么?绿豆就是菽。”少年提醒。
“哦......”她低着头。
“红豆也是。”
原来皇太子比她懂得多啊。
“所以你五谷不分么?许无忧。”萧镶给了少女最后沉重一击。
“你才五谷不分呢!”许无忧倔强争辩,“我至少还能分清稻与麦!”
“哦--”少年眸光傲然,神情了然。
完了,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谁告诉你的?孤五谷不分。”萧镶质问。
“天下人都知道啊。”许无忧破罐子破摔,又不是她胡编的。
“所以太白书院的山长命你教我?”
许无忧不言语,相当于默认了,那山长也是为了小白花好嘛。
“可你是玩忽职守,险些忘记教。”萧镶追问。
原来小白花不是小白花,是小黑花!他怎么咄咄逼人啊?许无忧:“当然没有忘记,我方才不是跟你说了稻与麦的区别吗?”
“若不是恰好上了孤的马车,你还教得了?”
许无忧:“......”早知道她就不上车了。
“烤鸡好吃么?”
诶?他怎么也知道她去烤鸡了。
算了,不跟小白花一般见识,她谄媚笑道,“是是是,我见识到了太子殿下学识渊博,以后再也不敢班门弄斧啦。”少女变脸比翻书还快,“殿下息怒。”
此时竹帘外两个身影掠过,她立即往回看过去,这不是萧韵华与万小珍吗?
“许无忧!”那两人欣喜叫她,“原来还有马车,载我们回城啊!”
许无忧热情地招呼她们,“上来上来,你们走回城得走到天黑。”等等,这马车是皇太子的,她是不是该先问过她,她回头看向皇太子。
少年眸光平静如水,不辨喜怒。
等萧韵华与万小珍欢欢喜喜钻入车厢,一眼看到的正是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子,两人立即笑意尽失,这神情与方才的许无忧一模一样,像是在说,这尊大佛怎么在车上?
两人很拘谨地坐到许无忧对面,许无忧觉得太子似乎很想赶她们下车,只是碍于身份才没有这么做。
太子闭目养神,像是眼不见为净。
万小珍压低了声音,“许无忧,烤鸡好吃么?”
怎么她也问啊,虽然是同一个问题,显然万小珍是真的很想知道烤鸡到底好不好吃。
许无忧悄悄点了点头。
许无忧:“那锅糖藕是怎么煮焦的?”
萧韵华:“都怪赵勋,一直煽火一直煽火,火越烧越旺,最后就焦掉了。你明日上学当心点,他说要找你算账。”
许无忧:“关我何事?!我不是去烤鸡了么?”
萧韵华:“沈灵心也对你一肚子火,说你差遣他们做这做那,后来又跑了没帮着煮糖藕,说你故意使坏。”
许无忧:“......那么一大锅糖藕,我使什么坏?而且糖藕都是我做的,只要慢慢炖就好了。我吃完烤鸡还准备回来吃糖藕呢,可恶的赵勋,自己烧焦了糖藕,还好意思怪到我头上来!”
萧韵华:“我也觉得你冤枉,就是赵勋他、”
许无忧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给萧韵华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闭目养神的皇太子。然而下一瞬,许无忧的手停顿在了空中,皇太子不知何时又睁开眼眸,侧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收回手指,转而挠了挠头,这气氛如死了人一般凝固了。
萧韵华立即转换话题,“啊,对了,你带这么多藕回去要做什么?”
萧韵华够机灵!
“做糖藕啊。”许无忧嘀咕道。
萧韵华:“也可以做莲藕排骨。”
许无忧:“我家人都吃素。”
萧韵华满脸鄙弃,像是再说:许无忧,你在皇太子面前太装了吧?
许无忧立即解释,“因为我祖母信佛,所以全家人都跟着吃素。”绝地不是因为先皇忌日的缘故!
“原来如此,苦了你了,难怪上学头一日你看到素菜那么生气。”萧韵华道,“这样,要不你跟我回家,我让厨房做莲藕排骨汤给我们喝?”
“真的可以吗?!”许无忧小脸也亮堂起来了。
萧韵华:“真的,我院子里有单独的小厨房,横竖万小珍也来我家用晚膳,不如我们我三个一起。”
等等,许无忧心道,如此一来自己不就是与她们二人打成一片了么?若是郡主知道,那她会被孤立的,不行,人往高处走,她不可以自暴自弃。
“算了,我家里人等着我回家呢。”许无忧的热情消散,“况且我也不喜欢吃排骨。”
呜呜呜,其实她很想吃。
萧韵华还没反应过来:“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太子殿下还在呢,他肯定会将听到的话统统告诉郡主她们,所以绝对不能与萧韵华做朋友!
许无忧清了清嗓子:“萧韵华,我发现我们还蛮聊得来的,但我们不能过于亲近,抱歉!以后在书院也尽量不要同我说话。”
萧韵华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是上赶着巴结沈灵心,不屑于与她为伍,于是态度转变,“我也正有此意!”说完别过脸,再不同许无忧说话。
许无忧唇角不自觉下抑,其实她很想吃莲藕排骨。
闹了一天,少女再充沛的体力也消耗完了,不过多时就呼呼大睡起来。
等许无忧醒来,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厢里只她与太子二人,其他人早已经下车。
许无忧:“......”皇太子就这么一直盯着她?
“多谢太子殿下送我回来,我、我下车了。”许无忧抱过小竹篓,跳下车飞快地奔进了庆勇侯府。
刚进门就遇见了大堂兄许知礼,“那是皇太子的车驾么?”许知礼惊讶询问。
许无忧背着小竹箩点了点头,许知礼追出去看,只目送太子车驾消失在了街尾。
一石激起千层浪,未过多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太子亲自送许无忧回家。尤其大房夫妇,庆勇侯眸光熠熠地看着许无忧。
许无忧解释说皇太子只是顺路捎带她回城。
庆勇侯:“太子怎么不送别人,就送你呢?”
王氏:“侯爷说得在理,无忧啊,太子在车上可有对你说什么?”
许无忧:“......”
王氏:“太子明日还会接你去书院么?”
大伯大伯母这穷追猛打的气势吓到她了,统统围着她,许无忧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不知怎么回答。
许知礼将夫妇二人挡了回去:“哎呀,父亲母亲,我觉得皇太子对我家这位背着箩筐、徒手挖藕的女壮士没什么兴趣。”
背着箩筐徒手挖藕的女壮士:“......”
弄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翌日许无忧去书院,依然很狗腿地为沈灵心她们端茶倒水。沈灵心:“昨日你烤鸡烤得那么累,今日还要给我们倒茶,真是辛苦你了。”
许无忧:“不累不累,多谢郡主关心。”咦?萧韵华不是说沈灵心要收拾她么?怎么今日对她态度这么好?萧韵华明摆着糊弄她。
下午骑射课,公主她们三人在校场边的空地上放纸鸢,许无忧随身伺候,一会儿端茶,一会捡纸鸢,忙得她满头大汗。
萧韵华与万小珍两人坐在校场边,巴巴地看着她们,班里其他人知道公主郡主不喜欢她们,故而也鲜少与她们搭讪。
许无忧收回视线,虽然与萧韵华很聊得来,但是她绝对不能与她做朋友,否则也会被孤立的。
“许无忧,捡纸鸢了!”沈灵心喊她。
“马上就来!”许无忧放下茶壶颠颠地跑过去,仰头一看,纸鸢居然挂在树梢上,这颗还是百年大树。
“快点去取下来,公主等着呢。”沈灵心道。
许无忧找来扶梯,颤颤悠悠爬了上去,这年头,当狗腿子也不容易,好高......
终于爬到枝干上,依旧够不到纸鸢,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右腿踩到了树枝上,渐渐往外走去。
校场上人声渐静,少年们纷纷停下马匹,小机灵:“天哪,许无忧她不要命啦......”
赵氏兄弟也留意到了这边的情形。
许无忧伸长手臂,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够到纸鸢了。
沈灵心催促道,“许无忧,你能不能快点儿?!”
许无忧一狠心,左腿也站到了树枝上,终于勾住了纸鸢的丝线,啪嗒--脚下一声清脆。
树枝......似乎......要断了......
许无忧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往下看去,好高......
沈灵心:“拿到了就下来啊,别让公主等急了。”
绮罗公主:“算了,别催了,万一她摔断腿。”
虞子凌:“腿断了又如何,又不是我们推的,是她自己爬上去的。”
沈灵心:“对啊,是她要围在我们身边谄媚讨好,摔下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沈灵心:“许无忧!”
此时在书房的夫子们也都被惊动了。洛山长:“哎呀呀,这许无忧怎么跑树上去了?!快叫她下来!”
于夫子:“好像是在替公主捡纸鸢,我一不看着就出这样的事!许无忧你快给我下来!!!”
公输夫子:“哼,不学无术,谄媚讨好!”
夏侯青城从藏书阁取书回来,远远地看见了树上熟悉的身影。
啪嗒--许无忧想往回走,脚下又传来树枝的断裂声,她头皮发麻,脸色惨白。
“许无忧,跳下来。”
许无忧:“我、我不敢......”她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像只无助的幼猫,如履薄冰一般进退两难。怎么她那个冷面阎王兄长也来了,就站在树下......
许知书面色铁青,踩着扶梯往上爬,站到树干上朝着她伸手,“过来,许无忧,再不过来,树枝要断了。”
许无忧双腿发软,慢慢地踩着即将断裂的树枝挪过去。
“天啊!!!”
只听得树下一片惊呼,许无忧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树枝彻底断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所有人皆大惊失色。
许无忧紧紧闭上眼睛,等着那一瞬间的剧烈疼痛。
撞击过后,她重重摔落,但疼痛迟迟未至,有人接住了他,许无忧缓缓睁开眼眸,垫在她身下的人一身黑色骑射服,少年剑眉星眸,皱眉捂着手臂,疼得呲牙。
“赵充......”
“竟然是赵充......”众人惊呼,接住许无忧的人竟然是那个人人惧怕的赵充?!